仲夏夜之吻 by Shinya【完结】(8)

2019-05-09  作者|标签:


  从小到大,我没有被人揍过,不是因为我好运,而是因为我不敢跟那些问我要钱的高年级生顶一句嘴。
  从小到大,我没有大的失败,但也没有大的作为。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碰到了完全不同的他,然后心惊胆战地过了这么两个月。
  想一想他不过是硬挤进我平庸生活中的一头小牛,牛角再犀利,我这只千年缩头龟的龟壳也不是盖的呀。
  
24
  我上班,上课,做论文。跟实验课老师斗智斗勇。压制着对复工的程慕讲稀莱的种种冲动。
  偶尔会跟joey一起去吃顿饭,看着他精明地拿人回扣,疲倦地数钞票。
  突然间我就不再和“爱一半一半”联系了,不是因为我的电脑总是不开。
  突然间我就不再观察joey到底是不是那晚的人,只是因为我某天醒来后发现我不在乎了。
  
  去医院检查的那天,天气很好。
  三个月前,我还思考过这天要不要办蒙面超人,今天,我却仰着一张脸云淡风轻地进了抽血室。针头扎进皮肤的瞬间,看见护士小姐的胸牌写着李密这个名字。李密阳这个名字,突然就蹦进了脑海里。
  而截止到今日,我竟然再未想起过这三个字。
  为什么那么喜欢了三年的人,说忘就忘记了。
  
  领到化验结果的那天是平安夜。
  上帝空投了一份好礼物给我,虽然早就下意识地让自己处事不惊很多天,但初在医生地讲解下看明白自己是阴性的时候,心里仍然轻松了不少。
  仿佛这一天是个分界岭,从此我再也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我跑去酒吧里,说不想在那里碰到稀莱是假话。或者说,我想碰到他,然后跟他喝杯酒。
  这不是什么好了伤疤忘了疼。
  只是,我觉得这一天我的勇气太难得,我怕过了今天,有些话就没办法给稀莱讲出来。
  
  我走进酒吧,现场的气氛差点把我掀倒在地。
  有个身材不错的男人戴着圣诞帽。在台上跳舞,眼看着衣服只脱剩下一条短裤。下边的人吹口哨,台下便有个男人一脸不悦地冲上了台子。他把自己身上的外套一脱,围在跳舞的男人身上,然后将跳舞的男人扛了下去。周围的人跟着打趣,一派喜气洋洋。
  “郭维!”身后有人拍我,我转头看到是joey,就知道这种日子他不可能缺席的。
  “不够意思,我叫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来。原来是自己偷偷搞小动作。”他说道。
  我笑着说哪里哪里。
  
  Joey却扳了我的肩膀说道跳舞去吧。我们两个人就挤进了舞池。我是不太会跳舞,可是现场已经是人挤人的场景,我就算站在原地左右摇摆,也不会被人发现。再说了我也想找一找稀莱有没有在里边。只是我左右搜寻着,发现不仅有男人,还有很多女人。Joey大声说道:“今晚跟隔壁LES吧的人搞联谊。”
  “联谊?”我失声笑了出来。好像我们都是一批纯良的大一新生,男女见面,然后相约去爬山。
  Joey本是圈着我的脖颈,眼神飘了一下,就说道:“我们交换下舞伴。”说完这句话,就很没良心地把我扔到了身后的一个男人怀中。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交换给我的舞伴长什么样,就愣在了那里。
  稀莱……是稀莱吗?
  不是很高的身子被joey拉了过去,头发依然乱糟糟的,似乎更瘦了一点。依然穿着鲜艳无比的衣服,头顶的霓虹灯旋转在他的脸上,他的手轻轻俯在joey的胸膛前,说了句:“走开!”
  脾气还是那么坏。
  
  Joey大概第一次吃这种闭门羹。
  他耸耸肩,对我尴尬地笑了笑。稀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望,然后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地把头又转了过去。
  而我却因为他这么漫不经心的一望,差点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走上前,这辈子都没见我这么不要脸过。
  我叫道:“稀莱!”
  
  稀莱转过头去,不看我。
  “稀莱!”
  稀莱已经搭上了一个身材不错的男人。
  “稀莱!”我又叫了一声。
  男人望着我,识趣地挥手走开。稀莱的眼角瞥了我一眼,张口说道:“你烦……”
  然后稀莱的表情我就看不清楚了。
  
  “我拜托你别哭了好不好。”稀莱在吧台前劝我劝得他都快哭了。
  我也不想哭的,只不过一看到他眼泪就流下来了。身边也没碟芥末给我一个合理的流泪理由。
  低头擦掉眼泪,再抬起头。
  看见稀莱一双眼睛望着我,眼泪就又涌了出来。
  
  “龟……你有病啊。”
  低头擦掉眼泪,再抬起头。
  听见稀莱叫我龟,眼泪就完全止不住的奔流。
  
  就好像脑袋不小心撞在了墙上,嘴里叫着不疼,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得往外翻,虽然我是真的觉得不疼呀。
  稀莱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叫了支啤酒。然后指着我说道:“给他只砒霜混苏打水。让他死了算了。”
  
  “让谁死了算了。”joey突然走了过来,我忙把头转过去佯装在欣赏人们跳舞。
  稀莱没有说话,joey却好像很喜欢稀莱的样子,对刚才稀莱拂他面子丝毫都不介意,只是说道:“郭维现在在我公司里做事。”
  “哼。”稀莱冷笑了一声。“这种笨蛋你们也敢请。”
  “不是你当初力荐的吗。”joey以一副邀功的语气说道,“本来你还说要把他的简历给我呢,只不过那天我去接你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你把他夸得那么好,我还可惜了一番呢。”
  “现在他不是还是你的人吗?”稀莱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的心里却一点都好受不起来。那天稀莱起床说有事情要跟我说,原来不是说他要去joey那里住,而是他要介绍工作给我。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他妈的这是怎么了。
  身边的稀莱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对joey说道:“要跳舞吗?”
  “好。”joey当然求之不得了。
  
  Joey抬了抬手,正要伸向稀莱的肩膀,被我打了回去。我纯粹是一时冲动。Joey是我的上司,我却当场跟他抢人,怎么说明天我都有卷桌子滚蛋的可能。
  可是这一时的冲动,我却绝不后悔。
  我还有话要对稀莱说,我找了稀莱一个多月,现在我一刻都不愿意等下去了。我不去看joey的脸色有多难看,只是盯着稀莱。
  稀莱却突然对我一笑,一如我们初识,他那个坏心眼的笑,从未变过。
  
  只是,他的手初握着我的手的那一刻。
  我竟然又哭了起来。
  我张了张口,眼泪就喷薄而出。今天的好事太多了,我一时有点幸福地不知所措。
  稀莱大概看出来我一张嘴就要流泪。不由叹了口气,趁着DJ换歌的空隙轻轻说道:“算了,别说了。”
  
25
  “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生气?!”稀莱一脚跨在我的床上,他依然拿着我的擦脸毛巾做了浴巾。
  我坐在椅子上接受着他的抨击,时不时要把眼光挪动一下,好不受他随时有可能裸露出来的身体的**。
  
  “他一说你和我这种人在一起不好,你就想赶我走?!”稀莱踢了踢我的床,“你这里是国际大酒店吗?不就是一张硬床板嘛!”
  “是……是……”我点了点头,我不是因为李密阳的话呀,我是怕我不小心害了你。
  
  “还有他说我是那种人!我是哪种人?!他当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是……是……”是你先大吵着要和人家睡觉的吧。
  
  “几个月不见我,只发了条短信说什么小心着凉了,你群发的吧?”
  “是……是……”是个屁呀。
  
  “你说什么?”稀莱眉头一皱。
  “不是……不是……”我都在瞎说什么呀。
  
  “亏我还好心好意地给你介绍工作!我瞎了你的狗眼了!”
  “是……是……”这句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给我倒水去!”稀莱把满腔的委屈通通倒了出来了以后,长出了一口气趟到我的床上去。
  我递了杯子给他,他却突然转瞬一笑:“不过,龟,你刚才在joey面前很有种。”
  听他这么一夸,我还真觉得我今非昔比了。只不过心里仍旧盼望着joey大人不计小人过。明天上班不要给我太难看。
  
  我坐在床边,一时间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有些**不清的尴尬。我们的问题还是没有说清楚,究竟算是什么呢?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稀莱咬着汽水瓶子的声音。
  我怕沉默这东西越拖越久。
  我勉强找来话题说道:“你最近都住哪里?”
  
  稀莱把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这一瞬间的触动,让我心跳了好一会儿。我只闻见他头上洗发水的香味。虽然这本来就是我的洗发水,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仍然让我觉得有种遥不可及的新鲜感。
  “你管我。”他说话的时候,尖尖的下巴好像锥子一样钉在我的肩膀上。
  
  “程教授他出院了。”我说道。
  “妈的!”稀莱竟然骂了一句。
  “什么?”
  “我说程慕他妈的!”稀莱虽是在骂程慕,语气却好像梦呓一半,很没有精神。我突然站起来了,肩膀即刻就一阵空荡荡的感觉。
  
  “龟,你干吗呀!”失去了我肩膀的支撑点,稀莱差点摔倒。
  我说道:“我出去一下。”
  人就跑出了宿舍。
  
  住在顶楼的好处就是,心情不顺畅时可以不太费力气地爬上去。
  要是住在一楼的小子们可就惨了,心情不好往天台去吹风,爬上来也要累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上天台,而上了天台感受还真是――什么都望不到。
  
  到处都是比我们宿舍楼高的大楼围绕四周。我仰面也只是能望见一方的天空而已。远处有人在放烟火,不知道是谁传下来的破规矩。节日的时候,一定要放烟火。烟火的声音那么轻,又飞得那么高。好像蚊子在耳边嗡嗡叫一样。
  好像一段感情,不深不浅。
  这样最磨人。
  
  或许从一开始稀莱只是为了这个面子而对程慕不管不问的。
  偷偷离开程慕的生活只是为了让他来找自己。
  不愿当面把话说清楚只是怕听到对方真的放弃的话。
  他那一声咒骂听起来颇有些伤感的意味,明明还是在念着那个男人。
  
  我想想稀莱的脸,想想他的性格和人生。我们总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啊,是我高兴过头了。
  
  我靠在天台的低矮护栏上,看着头顶那一方小小的天空被看不见的烟花染成了紫红色,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再回到宿舍的时候,稀莱已经睡下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好像一个□狂一样地偷窥着他的睡相。
  他在我这里住的那几晚,我也常这么看他,只不过今晚有些心虚罢了。
  
  床上的人却突然挪了挪身子,留出二分之一的空位来。
  “稀……”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床上的那人没有睡,醉酒的那晚他也没有睡,他能听到李密阳的话,他皱眉。不是因为做了噩梦。
  他这个人,还有多少是我看不明白的。
  
  我看着他因为翻动身体,从被子里露出的肩膀。
  不由轻轻拉过掉下来的被褥盖在他肩膀上,手指还没碰到他的身体就得离开。说白了,我不情愿。
  可是他是他,我是我。
  他连joey都看不上,凭什么看上我。
  这些在天台上强逼着自己承认的差距,从来都存在着。
  我的左手打了我不安分的右手一下,然后背对着稀莱躺了下去。
  
  我侧着身子,眼睛怎么也闭不上。听觉跟着敏锐了起来。
  稀莱在我身边动了动身子,稀莱轻轻咳嗽了一声,稀莱的呼吸越来越沉。
  稀莱终于睡着了……
  而整个过程,我竟然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他跟着我回来是为了什么?想着joey送我们上车时,意味深长的笑。这下子肯定让自己上司失望了。我知道我现在就算是硬上了他,他也是肯的。对待□这方面,他开放的多。
  可是我却不一样,我是一个连接吻都要纠结半天的人。
  那晚他可以儿戏一样地去吻我,而我却连回忆那吻是什么滋味的勇气都没有。
  
26
  我顶着浮肿的眼睛去上班。
  Joey打量了我一番,啧啧地说道:“昨晚很晚睡吧。”
  我摇了摇头:“根本就没有睡!”
  Joey大叫道:“虽然现在的年轻人是很奔放,可是你们两个人太厉害了吧。”
  
  我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摇头解释道:“我们什么都没做。我是自己失眠。”
  Joey和我共处了半个月后发现我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幽默感。我说我们没做,那就是真的没做。
  他叹了口气,很遗憾地说道:“浪费了。”
  
  “浪费?”
  “他就是不肯跟我,不然我一定会好好在床上待他的。”
  看着joey一副志在满满的样子,我拿鼻孔嘲笑他。崔稀莱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一个人,你看看我形容枯槁的样子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吧,他虽然年纪很小,在酒吧里可是很出名的。”joey继续说道。
  “出名?”
  “长相好,技术好,一般都是来者不拒的。我本来也想找他玩一玩的……”joey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怀疑是因为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闭嘴!”我握了握拳头,说道。“你再说一个玩字试试看!”
  
  我并不结实的拳头挥了挥,因为实在太生气,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落拳点。
    “郭维……维……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而已。”他轻轻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动粗的模样不伦不类,joey并没有太当真了。我却甩了甩拳头跑开了。我没有揍人的经验,不然此刻哪怕被他回敬地满脸灿烂,也要给他一拳头。
  
  因为是上司惹得我不爽,我连假都没请,背起包就跑出办公室。
  技术好?
  来者不拒?
  我吸了一口奶茶,心里忿忿不平。
  玩一玩,玩你自己去吧。
  手中的奶茶竟然被我一口气吸到底,杯底的珍珠理所应当地被我吸进了……气管。
  
  我咳得很夸张,就连奶茶店的人都从柜台里钻出来,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说道:“你没事吧。”早上倒霉衰一天,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勉强抬起头,揉着脖子说道:“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
  
  尽管知道稀莱爱玩惯了,尽管见到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是情场的高手,要跟他“玩一玩”的人不下少数。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我会有种僭越的愤怒。
  他不是我的东西,不是吧。
  
  我爬上十层的宿舍楼,一眼就看见稀莱站在楼道里跟凌志聊天。
  他看见我突然冲我挥了挥手:“这么快下班?”
  我喘了喘气,走上前去,对着凌志笑了笑,自己也知道笑得很虚伪。
  我对稀莱说道:“你不去上课吗?”
  稀莱却好像并不在意我说什么,只是继续着跟凌志的话题:“我们都叫你们生物系是热带雨林。”
  凌志说道:“为什么?”
  “全是野生动物啊。”稀莱哈哈笑了起来,伸出手就摸了摸我脑袋,“你觉不觉得郭维很像只龟……”
  我莫名地烦躁起来,我的脑袋晃了一下,将稀莱的手晃开,一伸手就把他拽进了宿舍。
  
  凌志在身后呱呱乱叫,我才不管他会去乱说些什么。
  我拖着稀莱进了房间,稀莱大概是被我抓痛了。他挣脱了两下,叫道:“龟……你干嘛……”
  
  我干吗?
  
  我将他顶在了墙壁上。
  “我□你……”
  稀莱的眼睛瞪大,笑喷了我一脸口水:“龟……你变斗鸡眼了。”
  
  “闭嘴!”我用力扣紧了他的手,大声说道:“不是谁都可以吗。”
  稀莱的表情突然一怔,慢慢地说道:“也……不是谁都可以变斗鸡眼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他还是搞不清出状况的样子。我的手掌更加用力,好像要把他的手腕捏碎了一样。
  “却是谁都可以上你对吧。”
  
  有那么一会儿说出这话的我,带着一点点期望,甚至我都不知道这期望从何而来。
  只是面前的稀莱表情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的表情。
  他说道:“滚。”
  
  “滚”这个字被稀莱骂出来的时候,就好像催眠师的一个响指。我从失去理智的状态苏醒过来。
  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是我想不起来它们就没有发生的。
  稀莱盯着我,被我扣在手心里的双腕摇晃了一下,轻易地就挣脱了我的控制。四周安静地只能听到我喘气的声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听到joey那句“玩一玩”我就好像受了奇耻大辱一样。
  我没有大的自信,没有大的能力,只有大大的恐惧怕别人玩一玩我就松开手。
  
  稀莱整了整衣服,撞过我的肩膀往门口走去。
  如果这次让他走,那么自己就失去再次找他回来的立场。
  如果这次不让他走……那么,我伸出手,轻轻地就拉住了稀莱的衣角。
  
  稀莱低着头,突然就说道:“对,谁都可以。只有你他妈的不可以。”
  他嘴里说着不可以,往前迈了一步,就挣脱开了我的手。
  
27
  新年,每个人都怀着一点点地期许,拥着一点点地收获。
  只有我在为我判了死刑的爱情收尸。
  我一边烧着高香,一边听着外边的人在倒数。楼下的学弟们正在奋发图强,毕竟每个新年的开始也就是期末考的开始,相比较之下只有很少学分要修的大四生,反倒是最轻松的。凌志他们叫了一帮男生喝酒,关于我喜欢男生的传闻已经变成了他们必须接受的客观事实,凌志把那天早上我拉稀莱进房间的过程描述的很成人小说。
  包括后来稀莱衣衫不整,掩面哭泣着地跑出房门。
  鬼才信呢。
  
  稀莱就像是在我发白日梦的时候被我找回来了,然后又在我梦醒的时候走开了。
  当然了,谁让我自己不想接着做梦做下去呢?
  我想,如果我不考虑这么多,有便宜就占,有身体就抱的话,是不是现在会更快乐一点。说不定稀莱会跟我缩在我这么小小的一间宿舍里倒数玩今年的最后一天。当然也说不定,他早就跟我厌烦了,到头来还是我一个人缩在我这么小小的一间宿舍楼自怨自艾地唱着happy new year.
  
  有人很粗暴地踢我的门。
  奇特的是,自从大家知道了我是GAY后,很少有人愿意来找我。甚至整个楼层的人不管白天黑夜都要关上宿舍的门,就怕他们的一抹春光被我偷看去了。
  我走去开门,在打开门的瞬间,我祈祷或者是喝醉酒的稀莱,只是稀莱就没有,喝醉酒的李密阳就有一只。
  李密阳撑在我的门前,看到我,突然就是嘿嘿一笑:“郭维。你在呀。”
  
  我们两个人上了天台。
  这是李密阳的提议,他说他想去吹吹风。一听他这样说话,我就知道他肯定是第一次上我们宿舍楼的天台,因为那根本就不叫天台,那叫一个坑。
  
  我们两个人坐在坑里,看着稀疏的星星,久久地谁都不肯多说一句话。直到李密阳打了一个酒嗝以后,突然悲戚戚地说道:“我今天跟李菲菲去倒数。”
  “嗯。”
  “我跟她表白。”
  “嗯。”
  “她不同意。”
  虽然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但是看见李密阳那么难受,我也不能说些什么,只好说着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废话。
  
  李密阳却突然笑了一下:“我知道我没资格来找你诉苦。”
  我说道哪里哪里。
  李密阳却突然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他说道:“可是,除了你以外,我实在不知道该去找谁。也只有你知道我喜欢李菲菲这件事。”
  他的这句话说得我心里一酸,曾经那么亲密的我们两个。竟然真的可以做到几个月来都不闻不问的。
  
  “三年。”李密阳晃了晃我的肩膀,“他妈的三年,全浪费了。”
  “我知道。”
  我站起身来,三年的时间浪费在一个没有结果的人身上,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我靠在栏杆上,总觉得时间还是在圣诞夜的那晚。
  
  那一晚,我在天台上呆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靠在栏杆上越想自己越卑微。我走回宿舍,稀莱轻轻浅浅地给我让出了半张床。
  我苦笑了一下。不是说自己的龟壳特别的坚硬吗,怎么好像还是被那头小牛顶出了这么大一个大洞?
  
  “郭维。不瞒你说。”李密阳跟着我走过来,“我跟好多个女孩都做过爱,可是在床上的时候总是想着她,我总以为跟那些女孩子在一起,会逐渐地忘记她,可是……她有什么好?让我怎么都忘不掉?”
  “对呀,有什么好?”我也暗自地问了自己一句。
  那么爱玩,打扮地不伦不类,甚至还滥交,自私自利,说话损人。
  
  可正是因为他是他,这些个缺点通通都不重要了。
  爱玩是因为他活泼。打扮怪异是因为他时尚。滥交是因为他博爱。自私自利也可能是因为他怕受伤害,损我……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也犯不上损我。
  想通了上边这一点,我发现我果然不是一般的犯贱啊。凡事都要找出自己的不对,就算是现在我被李密阳踩了一脚,我也要有“对不起是我放在你脚下”的觉悟。
  
  我和李密阳的关系一跃成为了难兄难弟。我们两个人嘘唏了一晚,他说他的,我说我的。驴头不对马嘴。可是所说的又是同一码事。
  
  春节的假期过得很惶恐,全班人都在找工作。Joey那里的合同我也不打算签了,实在是不愿意跟着他每日走着江湖卖艺的场。Joey摆出一副仗义的模样说帮我介绍别的好去处。
  我才不信,有好去处你不去反而留给我?我回家,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还没到开学的时候就被我爸踢上了飞机。
  “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子加油!”我爸这样说道。
  
  我的志向……小时候我的志向是成为一名科学家,制造出厉害的生化武器好在外星人侵略地球的时候保护我们的家园。
  现在我的志向是……时光倒流,让我刚刚大一好不好?
  
  每天混迹在各大的招聘场所里,有时排队都要排上一整天。和李密阳的关系又逐渐恢复起来,只不过毕竟是割了一刀流了些血的状态,即使恢复得七七八八,那条伤疤还是横亘在中间。
  我们一起去饭堂吃饭,走前后。
  我们一起去操场跑步,隔了两条跑道。
  程慕却摆出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有那么一两次,同他在学校里见面,他一张脸上总是挂着笑。好像上学期让我们全班都只拿了六十几分的人不是他一样。
  
  稀莱帮我参谋着买下的正装脱下来就再也没有穿过。
  它和稀莱的那套衣服一起丢在衣柜里,每日出门穿得是和李密阳一起在学弟那里买到的廉价衬衫西裤。
  只是每到晚上的时候,我就特别害怕。
  害怕自己一觉睡醒,就好像当初忘了李密阳一样地忘记稀莱。
  
  喜欢一个人,和忘记一个人都是一个在漫长过程中的猛然惊觉。
  我喜欢他?他是谁?
  千百天的塑造,一日成型。
  
  只是我心有不甘。李密阳不喜欢男人,我认了。可是稀莱呢?明明我走一步就能跟上他的。
  虽然不在joey那里做事了,但是一到节日还是能收到他的群发邮件。你妈的,三八妇女节也要祝福我。
  只不过他的电子贺卡后边坠了一行话,说是什么隔壁的LES吧为了感谢上次圣诞节GYA吧的款待。决定在妇女节那天请回GAY吧的人去“联谊”。
  
  说不定有女人脱给你看。Joey这样说道。
  我发现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说起话来没有一点分寸,可是他上次那样说稀莱就算是玩笑话,我也还是受不了。
  稀莱抱怨过李密阳骂他我没有帮他骂回去,joey讲他坏话的那次我可是给他挣足了面子。结果,不还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
  
  我和joey约在LES吧的门口见面,对于我们两个人会相约出席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件意想不到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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