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红梅 作者:殊予瑾之【完结】(48)

2019-05-09  作者|标签:殊予瑾之

  “城主放心,”江亭鸾却紧握住她的手,撑起病体,宽慰道,“我会帮你。”

  “我只怕来不及了,那姓宫的已然起疑,在府中四下查探,纵然荆如愿未醒,殷蔓罗也三缄其口,但纸包不住火,”侍女起身在房中转了几圈,蓦地潸然泪下,“阿雪,我抢了你的夫君,抢了你的儿子,神灵都看见了,这是我的报应啊!”

  “不是的,城主,”江亭鸾眸中泪光闪烁,面上却是一抹强硬的冷意,“当初是我自作自受,如今是他有眼无珠……与您何干?当年若不是您担下虚名,我早已被乱棍打死,飞梓又哪里能活到今日?眼下,正是我该报答您的时候,我定会帮您逃出去。”说到最后,她眼中的s-hi意也消失了,越发显得果断冷静,“请您再给我几日,让我劝服飞梓继承城主之位,我绝不能住在此地,让我回去。”

  那侍女又哽咽了一会儿,抹了抹泪:“……好,我都听你的。”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萧熠看到此刻,惊愕之余,心下已是一片雪亮——难怪江飞梓说母亲判若两人,装模作样,原来他本是阿雪的儿子,如今这躯壳之下,才是他的亲生母亲……也难怪他们要炸了荆如愿的小院,又下药让她昏迷,竟是为了隐藏这移魂之事。

  想来公输煌敢将禁地交到他们手中,必也有将他们握在手心的法子,只是不知是什么法子,能隔着千里之外,逼得人舍弃原身,魂魄托身以逃?

  ——难道是那绝症?

  “江亭鸾”目送着“阿雪”离去,房中一时静了下来。

  萧熠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她虽只是一个侍女,却似乎比真正的城主还要沉着精干,身患重病还一心为主,令人叹服,若真能救她一命,让她和江飞梓母子相认,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这样想着,正要离去,却见“江亭鸾”窸窸窣窣地在床上跪了下来,一双眼睛恰好望着他所在的方向,却是空洞麻木,没有一丝光彩。

  她说:“婢女阿雪,一心求死,若有神灵,请勿相救。”

  萧熠浑身发寒,猛地向后一荡,对上她死气沉沉的双眸,脑中轰得炸开——

  他仍然不知她身上是何种病症,却忽然间明白,他母亲是怎么死的了。

第40章 执棋之人

  清晨凉风拂过,枝头黄鹂啾鸣几声,绿叶交叠,映着窗内鸳鸯锦被翻红浪,碧纱橱中人影交缠,依稀传来令人耳赤心跳的缠绵声响。匆忙赶至门外的黑衣男子被守在门前的仆从拦了一拦,忙收回了扣门的手,垂眸候在门外。

  光影渐移,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终于归于平静。

  “乖。”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支起身子,亲吻着身下人的额头,反手拉过外衫,披在了身上,向外要了一声水,又亲了亲那人的嘴角,笑道:“还疼么?”

  “不疼。”躺在床上的美貌少年揉了揉带着红痕的眼,薄被下白玉似的身子布满了红紫的 y- ín 糜印记,黑葡萄似的眼珠还氤氲着水汽,却是一片懵懂纯净,伸出手臂,声音沙哑而甜腻,“要亲。”

  男子双眸微暗,忍着冲动,双指捻起他下巴,拇指摩挲着花瓣似的嘴唇,俯身咬了一口,柔声道:“我是说,胸口还疼么?”

  少年瑟缩了一下,脸上的潮红都迅速地退了下去,仿佛想起那种死去活来的疼痛,双眼惊恐地蓄满泪水,带着哭腔的声音显得委屈至极:“……好疼,好疼!”以前也很疼,每隔一段时间就疼一次,但最近疼得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多了。

  男子心中一软,忙将他抱进怀中安慰:“不疼了,不疼了。”眸中却闪过一丝混杂着心痛和冷酷的矛盾神色。

  “玄枢,我是不是……要死了?”忘记自己尊贵身份的傻太子可怜巴巴地紧紧拉住仇人的手。

  “不会的……”魏玄枢亲了亲怀里人的额头,闪躲地移开幽暗的双眼,“你怎么会死?”见他害怕地直往怀里钻,又笑了笑,安抚地拍着他背脊,忽道,“你若是要死了,最后一件事,想做什么?”

  赵元璧头枕在他肩头上,眨着眼想了想,撇嘴哽咽道:“要亲。”

  魏玄枢笑意一怔,胸中霎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刺痛,过了许久,才涩然笑道:“为什么要亲?”

  “因为……喜欢,”赵元璧支起身子,清澈眸中明晃晃地倒映着他的影子,忽然就笑了起来,“喜欢,要亲。”

  魏玄枢胸中鼓噪至极,按捺不住把他摁倒在床上,狠狠地亲了一遍,才按着他双手,幽幽道:“若是不喜欢了呢?”

  赵元璧愣了一会儿,十分认真地点点头:“喜欢的。”

  魏玄枢垂眸,脸上闪过一抹寒意,声调骤冷:“……若是我杀了你,害了你呢?”

  赵元璧浑身一颤,双眼瞪得浑圆,眼角泛红,眼泪又哗哗地溢了出来,呜咽一声:“喜、喜欢的。”

  “赵元璧,”魏玄枢缓缓俯在他颈侧,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仿佛一匹恶狼对着猎物亮出他的獠牙,赵元璧吓得缩起了脖子,他却只是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一字一句道,“记住你说过的话。”

  赵元璧傻乎乎地瞪着他,不解其意,过了一会儿,又笑起来:“要亲。”

  “扣扣”门外响起敲门声,“魏公子,水来了。”

  魏玄枢穿戴好衣物,由着赵元璧在木桶里玩水,嘱咐他不许出来,便转到了外间。

  黑衣男子半跪在地:“属下见过公子。”

  魏玄枢便倚在桌边端起茶碗:“说吧。”

  “孟霖深传信,数日前,宫饮泓已进了折雪城。”

  “呵,我还以为他死了,”魏玄枢扬眉冷笑,“不愧是我的宮师弟……可惜啊,已经太迟了。”他苦心多年才寻到孟霖深这枚棋子,折雪城他志在必得,这一回,绝不会再让宫饮泓占了上风。

  “孟霖深说他不日便可将江亭鸾带回来,只是要先解决宫饮泓。”

  “提醒他,一个月了。”魏玄枢眉间浮现一抹不耐,冷冷道,“他再不回来,只怕半路毒发身亡。”

  “是。”黑衣男子接着道,“收到信报,温峤已死。”

  “……死了?”魏玄枢放下茶杯,有些诧异地转了转眼眸,失笑地想,也是,他敢那样大张旗鼓地离城,师父又岂能饶了他?只不过温峤敢离城,想来是有所依仗,他这一死,风陵峪必然会乱起来……

  “门主命苏檀前往风陵峪处理城中之事,选出下任城主。”

  收买人心的好差事,倒都落在姓苏的头上了。魏玄枢扯扯嘴角,听他接着道:“又因折雪城主病重,门主已下令传召两位继任城主回山,提前受封。”

  魏玄枢眯起眼:“什么时候?”

  “就在下月。”

  魏玄枢点点头,垂眸沉吟道:“这两个月里太子失踪,皇帝震怒,朝廷强硬了许多,与万法门冲突颇多。师父必会借此事召集各大门派及门中弟子,大摆筵席,弄得声势浩大,以昭示武力。宫饮泓不会放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或许会当着天下人的面,要师父传位于他……”他顿了顿,忽道,“朝夕城可有什么动静?”

  “叶清臣已暗中将萧灵照遗体运回了朝夕城,却没传出别的消息,萧家似乎将此事瞒了下来,打算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魏玄枢嗤笑一声,眼前浮现那个苍白y-in暗的少女冷冷注视着他的模样,那冷冰冰的话语仿佛还在他耳侧,“魂魄离体叫死么?魂魄再入轮回或是魂飞魄散,才叫死。”

  若是萧熠没死,朝夕城按兵不动,只怕是与宫饮泓达成了什么盟约,他眸光暗转,过了许久,才道:“叫人把萧熠已死的消息传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再找人去煽动沿海那几个门派,让他们趁火打劫,攻打朝夕城。”

  置身事外……我要你自顾不暇。

  这边有人风流快活,运筹帷幄,另一边被朝光染做橘色的冰天雪地之中,宫饮泓已与孟霖深缠斗了半夜,终于一刀穿透他肩胛,将他狠狠钉在了雪山之上。

  “大师兄,承让了。”雪上绽开几朵鲜艳的血花,宫饮泓舔舔虎牙,微喘着笑道,“看来这些年,师兄不仅疏于练功,行事也毛躁了些。”

  两人边打边走,宫饮泓早看好了地势,引着他连踩了不知多少陷阱,孟霖深怒目而视,额上青筋暴起,欲要挣扎,却觉灵力凝滞,又被落雪埋了半个身子,四肢冰冷无力,一时动弹不得,不由骂道:“卑鄙!”

  宫饮泓一笑:“不敢当,都是师父的教诲。大师兄离门十几载,怕是忘光了。”

  孟霖深别开脸,冷冷道:“我不知你说什么……我是府中船工,不识得你。”此人轮廓硬朗,线条冷硬成熟,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只是双目浑浊,眼神闪躲,仿佛一把生锈的重剑,眉眼间皆是被岁月打磨后的痕迹,看上去的确挺像一个普通的船工。

  宫饮泓掏出那枚陈旧的金符,在他眼前晃了晃:“不如我将这东西交给师父,请他老人家认认。”

  “你!”孟霖深眼中掠过一丝惊惶之色,强自镇定道,“……你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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