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又何欢+番外 作者:良艺【完结】(32)

2019-05-08  作者|标签:良艺

  是那夜大雨时姚期带他回家的光芒太盛,是这些年姚期对他太好,以至于何欢都要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恍惚间都要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回吧,离开此地,还彼此自由。

  过安检的时候,身后排的长长的队伍忽然散开让出一条小路,江河穿过人群疾步朝他而来。

  何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决定离开之后再回身看着关于姚家的一切,竟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繁华旖旎诱人心弦的梦境。因为他曾自不量力地以为,有姚期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姚期养了他六年,为的是同情是责任却独独不是为了他。换言之,只要是姚宇的孩子,是谁都行,他何欢没什么特殊。如今养成的游戏玩厌了想一脚踢开。可怜他还揪着过往企图力证彼此是亲人。

  “小公子,姚总他喝多了,大发脾气,无人敢劝。”江河几乎是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何欢,恳请对方出手相援。如果今天没人能劝住姚期,他就只能给姚家老宅打电话把老爷子搬出来救场了。

  “你无能为力的事情我就真的有办法吗?” 人流推着何欢往前走,他看着江河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但脚步到底没有往前迈。

  “小公子,姚总的胃溃疡随时都会演变成穿孔,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事实上,江河怕的不是姚期酒后闹事儿惹出什么祸端,而是那人什么都不说,把自己关在包厢里喝得天昏地暗最终把自己喝进医院。

  何欢的脸色瞬间变了,挂在脸上的“涵养”两个字消失得干干净净。面色y-in郁,像是弑杀的君主。

  另一边,姚期正坐在包厢里一杯一杯地往自己肚子里灌酒。

  房间里的其他人两极分化,一半是夜店陪酒人员躲在霓虹灯和浓妆后面自顾自群魔乱舞,一半是姚期手下的人,平日里跟在江河身边不常看见姚期,此时看见自家老板把命当玩笑一般随意挥霍只能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等江河回来。

  那是姚期的三十二岁生日。奋斗半生,不服输半生,终于把自己折腾成了孤家寡人。

  何欢进门以后一眼就找到了安静坐在角落里像是小学生一样等着家长来接的姚期。他两步走过去把姚期拖起来就往外走。

  醉意朦胧的人挣了两下,借着挣扎的空隙看清了眼前人,然后不挣了,乖乖靠在何欢身上被人三步并作两步拖出来。

  留下一包厢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面相觑。

  “一直以为你是无心人,耐心陪我演着亲人情深的戏码,最近这是怎么了,一反常态?放下学业跑过来就算了,怎么还赶不走了呢?”

  姚期在自己车前站定,弯腰扒在何欢身上,张了张嘴,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地。

  何欢单手撑着他,另一只手拍着姚期的背,说,你醉了。

  吐也吐够了闹也闹够了,姚期怔怔地看着何欢良久,随后才好像认出来眼前这个人是谁,小心翼翼委委屈屈地把下巴搁在何欢肩上,哑声道,哦。

  从楼上追下来的众人本来正心惊胆战地想自己老板被如此对待会不会当场爆发殃及池鱼。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只能微张着嘴表示难以置信。

  姚期醉得狠了,回去的路上也不安分,闭着眼睛坐在后座上翻来覆去地倒,眉头蹙在一起,皱成两座山峰。

  何欢往旁边靠了靠,刚好是姚期能够到的位置,然后把睡得不安稳的人搂进怀里。

  江河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人,道谢说,小公子,多谢您体谅我的工作。

  何欢用手扶着姚期的脑袋,专注地看着酒意正浓的人,恍若未闻。

  平日里姚期吊儿郎当视工作为无物,为了不让公司垮掉除了睡觉的时间江河几乎都泡在工作里。有多久没见过何欢了,半年了吧。有多久没有细细打量过何欢了,好像有很多很多年了。

  记忆中因为母亲逝世孤立无援却偏偏紧抿着唇对援助的手反应淡漠的孩子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变成了眼前线条分明神情冷淡的人。

  小时候的淡漠表情都是装的,现在的却是真的。不经人事的少年到底还是不知不觉间拥有了成年人行走于世所必须的冷漠和疏离。但少年毕竟还是少年,江河是人道主义在心的人,隐隐预感到什么,顾不上是否唐突,半提醒半试探地问,姚总心里有个不能被代替的人,您知道吗?

  一心照顾姚期的何欢抬起头来从后视镜看着江河的脸,面色y-in沉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个人是谁您知道吗?”

  既然江河问了,想必他是知道的,但何欢什么都没说,骄傲如他,在姚期执意隐瞒的时候做不到在人背后探寻。

  时值深夜,长街寂静,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钟后何欢又回到了几个小时之前他刚刚离开的地方。

  许是酒意上涌胃里难受姚期靠着何欢,眉头皱地更深了。何欢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待人清醒后将他带上楼去,

  江河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怀着一腔单身狗的幸灾乐祸不知道该心疼谁,莫名其妙感觉遗憾,一半为姚期的求而不得,一半为何欢的不知缘由。

  何欢想的是,或许可以趁现在将一切解释明白,自己明天就可以轻装上路回学校了。但姚期没给他机会,一沾床就睡着了。

  何欢无奈,把人拖起来喂过解酒药也就由他去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姚期会在几个小时后醒过来,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像樽雕塑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何欢坐起身来,借着窗帘缝隙处渗出来的街灯微弱的光,低声问,难受吗?胃疼?

  姚期没什么反应,目光锁定在他脸上有何欢不熟悉的灼热意味。

  他伸手要去开灯却被姚期拉回来,浑浑噩噩好几天的人仿佛恢复了清明,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是你?

  整夜不睡照顾人却吃力不讨好的何欢感觉莫名其妙,反问,不然的话应该是谁?应该是谁就去找谁。手可通天的姚家二少爷又何必装出一副被人抛弃的样子,白白惹人嘲笑。

  “你觉得呢?好笑吗?”姚期并没有横眉竖目,但那一刻的表情就像冻在他脸上,威胁感丛生。

  何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口不择言了,他转过头去,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静的夜里,一只手用力捏上了他的下巴,逼得他连整个身子也转过来,何欢没怎么反抗,等着拳头落到自己脸上。

  只不过想象和现实有差距,在他面前逐渐放大的不是拳头,而是姚期的脸。

  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双唇被轻轻含住,然后放开,随即又含住,摩擦着试探着一步步深入一点点索取。何欢当场石化,他愣着,企图从还算丰富的知识储备中找到应对方法,结果他费尽心机搜肠刮肚,大脑却表示已经死机。

  何欢用力要推开眼前人,后脑却掌控在别人手里,整个人被按着往前带,他挣脱无能扬手给了姚期一拳。压在他身上的人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后是更加凶狠的啃噬,像是要把人拆分入腹一般。

  并非缠绵悱恻的温存,而是身不由己的痛苦。

  压在身上的人秉承的是掠夺的姿态,用的却是呵护的姿势,脑海中忽然闪过姚期以往盯着一个方向沉默的侧脸。何欢释然,眼前人是想念谁了吧,才会发狂。

  他蜷在他怀里,忽然无所适从。

  最终是姚期先放开他,埋首在他胸前,哑声道,对不起,我已经竭尽全力不去想你,不去打扰你了。

  何欢怔怔地看着他,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翻身下床,用手腕擦了擦嘴,道,你真的醉了。

  姚期没动,双腿交叠靠在床帏上,开口问,你去哪?

  他的表情隐在暗处,声音坦然,一瞬间就回到了平日里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状态,仿佛几秒之前失控的人不是他。

  “没什么,我想我现在不适合待在这里。”

  昏暗的光线下,姚期的目光很亮,视线稳稳地停在何欢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何欢觉得姚期好像一直都在承受着什么,正是这件事情让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他几乎都要承受不住。

  是他的可念不可说,是他心心念念的求而不得,是他在醉意朦胧间几次错认的脸。但不管是谁何欢都觉得值此深情必定是非常优秀的人。

  只有足够优秀才能足够幸运被人小心翼翼地记在心窝里,醉酒时想得狠了才敢翻出来回忆。

  但不论是谁,都要快点出现才好,他已经不想做谁的替身了。

第三十四章

  何欢推门而出,走廊里安静了片刻之后传来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姚期坐在黑暗里整夜未眠。

  就这样吧,他尽力了,多少年隐忍克制挡不住绵绵思念。

  第二日临近晌午时江河打来电话试探着问,老板,我在楼下,可以上去吗?

  不多时,听筒里传来一声“嗯”电话就被掐断了,江河自觉没做什么扰人兴致的事儿,按下自己八卦的心壮了壮胆子就进去了。

  房间里,姚期正抱胸坐在沙发上,衣着整齐面沉如水。

  “他知道了。”姚期开口说。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忽然砸过来,江河却一点都不惊讶,只是上前将一个晚会的邀约递上,然后说,我去楼下点餐吧。

  姚期揉了揉眉心,轻轻点了点头。以往他的小动作虽多真正显露心迹的却很少,这样疲惫不堪的神情还是第一次。江河猛然感觉到,他是真的累了,累到难以自持。

  桌上不知是谁为了讨好姚家二少爷递来的邀约,姚期看着眼前大红的封面感觉心烦意乱随手就将制作精良的请柬扔进了垃圾桶。

  几乎同时,酒店客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姚期以为是去而复返的江河,问,办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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