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记——豆豆的挑豆【完结】(20)

2019-05-04  作者|标签:豆豆的挑豆

“因为你答应我的事情办得太不地道了。”

“下次一定不会出错。不过,他被你护在家里,很难有下一次机会。”

“聂上游需要一些时间,你急什么。”

陈子文停顿片刻,哈哈大笑,“季白,我以为你终于变精明了。”

季白紧闭着嘴唇,整张面孔是静止的。陈子文忽然煞住了嘴。

季白送黎睿复查。医生报告了最新情况,听语气,他心情还算不错,对黎睿的病情表现得十分乐观。

直到走出医院,季白内心仍然有一种混乱,这段日子太好过,可惜很快完了。

广阔的马路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黎睿想散步,季白让他挽着他的手慢慢走。黎睿穿的这件衣服想必很旧了,既长又不合身,走路的时候特别动荡,季白讨厌他这一套,仿佛他真的很落魄似的,更讨厌的是穿得这么落魄没有一点寒缩的神气。

两个人男人紧密地走在一起,也许有点触目。季白觉得应该找些话题,他随口问,“你从没提过你家里人。”

“我没说过吗。”黎睿停住脚步。

“你一直是一个人过?”

“我妈生完我就死了,我爸一直给毒贩子当跑腿,警察抓不到大人物只好拿他充数。”

季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答案。

“见他最后一面,他脸都被打歪了,我认不大出来,还是凭他手上的结婚戒指认的。”黎睿继续往前走,“无所谓,我对生活的要求一向不高,只是努力想过好一点。我惯了。”

季白不响。

他们两个总不能好好说话,对答永远像反唇相讥。

黎睿不再出声,脸色非常坏,一双眼睛却明亮得像一头野兽。

季白没注意,他没有再朝他看。即使落魄,黎睿依旧是极其好看的,季白抵挡不了。

晚上黎睿吃得很少,说是累,早早去睡了。

季白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思来想去,前面总有一堵墙挡住去路,无法通过。

快半夜了,他拨通聂上游的电话,聂上游简单约了试琴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多余的话,也没有说话的必要,然后电话就挂断了。季白仍然坐着,半晌没动,也许因为太过疲累,他越发糊涂了。

躺到床上,开头以为黎睿没有关灯,以致室内晴亮,稍后,发觉是月光铺进房间,银白色的,绵延成一片,像古画一样。他以为黎睿睡熟了,又半坐起身。这时,黎睿好似漫无目的地把手伸进他臂弯里,季白被大力拽着又重新躺下,动作太急遽了,他还没十分反应过来,下意识别转面孔,黎睿望住他,很平静的样子,抬手准确无误地在他眉毛上刮一下,顺势摸了摸他的眼睛。

房间里应该寂静无声了,现在这寂静却沙沙有声似的,直灌进耳朵。壁上的钟滴塔滴塔走着,也显得特别的响。季白甚至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轻声呼吸,急促微小。

他抓住黎睿的手,像在睡梦中说话一样的吃力,“你能看见了。”

黎睿将一条手臂圈在他肩上,固执地不说话,却撞过来吻住他的嘴唇。黎睿的亲吻很烫,火焰似的乱窜,把他的胸口烫得很痛。季白用劲抱住他,满腔的话都涌上来堵住喉咙。最后也不在乎了,那些百转千折的对白都退了回去,两个人只静悄悄的接吻,肉身纠缠在一起,像拍一场古旧的浮生残梦般的无声电影。

16.

隔绝的这段时间,聂上游仿佛又病过一趟,整个人憔悴轻飘,由于两人关系崎岖,季白不好多问。

聂上游的工艺很好,木料的纹理和纤维组织同他手里的真品粗看之下完全没有差别。背板和面板的配合十分恰当,连装弦以后,琴板在弦拉力和音柱顶力下的变形他都顾及到了。季白试了一下琴,有些瑕疵难以避过,音柱对音板的压力跟真品不同,造成振动的频率不一样,这是个明显的遗憾,聂上游并不是小提琴手,他对这方面没有多余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阵短短的沉默,两个人各自尴尬地站着。季白觉得琴的破绽需要再修改,心里想着,就是没有说出口。

“你觉得累可以在这里休息。”聂上游调暗了房间光线不再管他。

季白看他潜心修一件千疮百孔的灰蓝的百叶木窗,平铺在地上像一堆火焰余烬,既魅艳又荒凉。季白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恍惚的感觉。他始终不懂聂上游,对他偶尔有清澄的一刹那,但立刻又被重重暗影拥上来,淹没了那点了解。和他来往,时时刻刻都像走到完尽,不长久就会永别了一般。

“最近好吗。”聂上游突然问。

季白一时觉得意外,踌躇一会,才答,“算不错,最近过得清闲。”

“这样倒是很好。”聂上游略微顿了一顿,“如果要求和期望不多,一厢情愿不见得是件坏事情。”

季白心里重重跳了一下,仿佛心事被道破。

聂上游背着灯,季白隐约觉得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很慢很慢地微笑了。

季白笨拙地望住墙面新的几幅壁画,连绵地画着河流,农舍,芭蕉树,屋小如舟,人在屋里也就飘飘荡荡,季白以为是梦中的圣景。他答,“我明白。”

一线天光探进屋里,又是一天了。

聂上游是堂皇的避难所,出了这里他又被扔回他的世界去。

季白在暮色茫茫中赶到餐厅,他推门走进去,那玻璃门一开一关,砰的发出一声巨响,刺耳又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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