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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
“我看见头了！”路遥蹲在那里，好久他才意识到，那团套在半透明胎膜中看起来脏兮兮的黑色东西，就是宝宝的脑袋。这无疑是对顾叶最大的鼓励，他再接再厉，不断地挺起身子用力。路遥盯着那个变了形的胎头稍微出来一点，又跟着缩回去一点，在相对狭窄的甬道里，伴随着阵痛进进退退就是不肯痛痛快快地出来。“用长力！顾叶用长力！慢慢地把宝宝推出来，我会接住他的。”一直呆了吧唧的路遥，关键时刻终于开窍了，居然摸索出了经验。
果然在路遥的指导下，那团黏糊糊的东西终于有了向下移动的趋势。只是好几天没有进食的顾叶，根本负担不起分娩的巨大消耗，抬头才冒出个顶，他就没了力气。
“我摸到他了！我摸到他了！”路遥兴奋地叫起来，希望能给顾叶加把劲。
司里昊来不及高兴，他只觉得顾叶握着自己的手没了力道。“老婆，休息一下。”司里昊怜惜地抚摸着他消瘦的脸颊，又抚上他圆鼓的肚子，希望宝宝安静一会儿，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没过一会儿疼痛再次来袭，顾叶慌忙之中抓不到司里昊的手，胡乱地挥动着手臂。司里昊立刻放下他的肚子，握住他的手。他被需要，被强烈地依赖，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只是看着此刻羸弱的顾叶，他真恨自己当初没有答应秦医生剖腹产的请求。
“呃……嗯……嗯……”顾叶感到□被一股窒息感笼罩，“就要出来了！在用点力！”耳边是路遥激动的声音。来不及换气，也不管什么长力短力，用尽浑身的力气向下一顶。□的胀痛终于缓解了一些。“头出来了！”有希望了，无尽的痛苦终于熬到头了！
司里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相反他突然觉得有点累。顾叶花了近六个小时才娩出一个胎头，马上就要天黑了，无论是对他而言还是对孩子而言，着凉都不是小事。该死的秦医生一路小跑都能到了，怎么到现在都不来？！才想起来应该打个电话去催催，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他不记得秦医生的号码，他也不记得家里的号码，他只记得顾叶的，连自己的都不记得。
顾叶没有想太多，他的意识里只有煎熬的痛楚和孩子的情况。尽管已经累到连抬起一只手都吃力，他还是猛地吸了一口气，抬起身子，全身都在用劲，产道里的肌肉不断收缩推压，那块肉团终于滑出了穴丅口。
路遥稳稳地接住了这个浑身沾满羊水，滑溜溜的宝宝。司里昊从外套里拿出瑞士军刀，路遥帮他在火上过了过，一举切断了脐带。只是他现在弱弱地待在路遥的手中，既不哭，也不怎么动。一时间气氛变得很紧张，顾叶撑起身子，担心地看向自己。这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忽地张了张嘴，路遥才看见他的小嘴巴里堵着胎膜一样的秽物。也不嫌弃，就用嘴巴吸了出来。在这荒芜的空地上，小家伙爆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哭声。三个人终于松了口气。
顾叶没了力气，任凭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踢打翻闹，也再也咬不动，抓不动，疲乏地倒在司里昊怀里。再痛也只能哼两声。
天已经暗下来了，路遥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飕飕的冷。手中的小婴儿更是承受不住，颤抖个不停，都忘了哭。路遥撑起蹲的酸麻的腿。移到前面，也懒的绕过去，直接打开车门，把小家伙放到对面的副驾驶座上，打开空调，调成暖风，对着他上面一点的位置。小家伙缓过来一些，立马有哭了起来。
顾叶完全不受控制地注视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之前在自己肚子里的“庞然大物”，出生后怎么就这么点儿大，路遥一只手就能抱住他。不过肉乎乎的，看起来很健康。
路遥刚想起身，一个腿抽筋有趴了回去，害怕冲撞到宝宝，下意识地向身下撑了一下，不巧拉到了手刹，车子猛地向前冲去，他直直被甩出了车外。司里昊腿全麻了，抱住顾叶已是极为勉强。可顾叶的注意力全在宝宝身上，他被吓哭了，甚至在扭动着向外滑去。顾叶不知哪来的力气，松开司里昊的手，用力地向他探去，终于揽住了他的小身子，可自己却在撞击之下，带着司里昊一同摔下了座椅。
司里昊的车满满地撞上了顾叶的车，才停下来。三个人都有些懵，直到孩子受到惊吓哭出来，他们才渐渐回过神来。司里昊和追过来的路遥搭了把手把顾叶抬回座位上，可他们刚一动，就激发了顾叶肚子里狂烈的爆痛，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痛呼出声。他分不清孩子是被一下子挤进了产道，还是被颠回了胎腹之中，总之一下子没了动静。□也一股一股地涌出了鲜血。吓得他们不敢再碰他，只能任由他倒在车里。
幸好这个时候秦医生及时赶到，不然路遥自刎的冲动就要付诸行动了。他就着顾叶的体位，检查了他的生命体征。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孩子留在肚子里对大人小孩都好。于是也顾不得解释什么，帮他打了止血剂，又再他□塞了很多消毒的纱布。再让司里昊他们平稳地把他抬上自己的车。让他尽量平躺，头枕在私立好的腿上，开始输注了提前准备好的红悬。
不知道是疼痛的原因还是失血的原因，顾叶的意识开始涣散，现在更是陷入了昏迷。这样也好只要他不再觉得疼了，司里昊就满足了。秦医生没闲着，帮小婴儿扎好了脐带，又用带来的襁褓把他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这才交到路遥手上。路遥身上到处是跌伤，司里昊的小臂还在流血，但是现在都来不及包扎，一定要趁着胎儿没有继续下移把顾叶带回去。
小婴儿叼了个塑胶奶嘴就安静下来，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抱着被司里昊扔下车的觉悟，路遥畏畏缩缩地开了口。“他流了好多血，不去医院真的可以吗？”
大概是司里昊也想换了话题，好把自己僵直的注意力引开，居然回答了他的问题。“顾叶这辈子都不会进医院。他父母是我们这里医学界的精英，在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他们想让顾叶学医，顾叶坚持学美术。然后他们争论了很久的有关医生重要还是画家重要的问题。最后达成共识，故也可以上美术学院，但是他们不负担他的学费，而且如果他进了医院，就证明医生比画家重要，必须放弃画画学医。所以谁把他送进医院，他就会跟谁拼命。”
一直回到别墅，顾叶都没有醒过来。司里昊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上楼，放到手术室的软椅上，乍一看和地下室的有些相像。秦医生分开他的双腿，固定在两边的脚架上，抽掉穴丅口粘着肉的纱布，血又流了出来，他仍旧没有反应。秦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催产剂，等待着他恢复宫缩。
“秦医生现在不能手术吗？”司里昊见他没有手术的迹象。
“胎儿已经突破了宫口，堵在产道里，来不及手术了。而且顾少爷失血过多，又是RH（-）血，血源非常少。如果强行进行手术取出胎儿，我怕他会吃不消。如果宫缩正常的话，我帮他推腹，孩子很快就会下来的。”秦医生耐心地分析道，不忘安慰一下，满眼担忧的司里昊。
自从见到医生后，司里昊就突然觉得自己不用再冷静了，坚持了这么久他急需一个人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疼。”宫缩的渐强，让顾叶恢复了神志。看了下周围的设备，大概想到自己被带了回来，肚子还是耸着，一拨又一拨的阵痛，折磨着他残剩无几的意志。
“老婆乖，宝宝已经进产道了，再一会儿就好了。忍一忍。”司里昊温柔地摩擦着顾叶汗湿的刘海。他怎么忍心在看到他痛晕过去之后，又让他经历了一遍。亏自己当初知道是双胞胎的时候，还兴奋的睡不着觉。“秦医生，不能给他点止痛剂吗？”
“已经打过了。可他需要宫缩的阵痛刺激指导用力，这样才能最快地产下胎儿。”其实顾叶现在的疼痛比之前小很多了，只是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煎熬，他的意志力和身体的耐受力耗损太多，才会觉得如此难熬。
“嗯……嗯。呼。呼。”顾叶咬着毛巾，艰难地用力。要在忍受身体的疲惫和延绵的阵痛之余，抵御宫口破裂的撕痛。偏偏胎儿下行的很慢，羊水倒是流失的很快，在隐隐看得见胎头的时候，秦医生发掘已经没有多少羊水流出来了。他这样，怎么忍受的住干生的痛苦？
坚硬的胎发摩擦着产道中的伤口，烧灼一般的疼。顾叶不得不放弃用力，勉强不大声**。秦医生只能试着帮他推腹，双手叠加刚往下用力，顾叶就叫出声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挺起来，穴丅口竟是喷出了一点鲜血，胎儿只向下走了一点点。
司里昊听着他的叫声，心里疼的在滴血。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什么时候这样过？抓着自己的手，不断地重复着：“啊啊！疼！我疼，昊……我好疼！把孩子拿出去！把他拿出去！”司里昊几乎不忍心看他，他开始有些羡慕等在外面的陆遥。他多想抽根烟，可以的话，他想逃的远远的，他要把今天这样的顾叶忘掉。但是他不可以，他答应过要一直陪在他身边。“秦医生，你想想办法。”如果可以他想代他痛代他用劲，可他现在出了后悔和心疼什么都做不了。
秦医生斟酌了片刻，“你把他抱到浴室去，用37摄氏度【我很怂地打不出摄氏度的符号】的水代替羊水，看看行不行。”
司里昊抱着姑且试试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把顾叶放到了浴缸里，水温略高于体温，把他两腿分开，挂在浴缸边上，司里昊隔着浴缸抱着他。秦医生观察了一下产口的情况，水的调节大大地缓解了他的疼痛，产口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秦医生认准时机，把手整个伸了进去。顿时引起顾叶的一阵痉挛，死死地夹住他的手，抵御它的入侵。司里昊抱抱他帮他缓解情绪，秦医生也用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肚子，顾叶努力的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适应了它的存在。秦医生毫不含糊地再往里探了一点，直到顶到了胎头。立刻按压包裹周围的肠壁让水流通过。
“呃……嗯……”顾叶极力忍耐着，开始的疼痛很快被满胀感取代，几乎是眼看着稍稍憋下去的肚子，一点一点地胀大到了原来的两倍，从产穴到宫体都饱胀的难受。
秦医生顺利地抽出了手，看着浴缸里的水泛着淡淡的红色，意识到一定要快。便毫不犹豫地压上了膨胀的巨大肚子。伴随着他的每一次按压，故也都不得不忍受肚子里爆炸一般的痛，有一个东西堵住了出口，必须拔掉这个塞子。他攀起身子，用力地往下推，一次又一次，他疼得汗流浃背，惨叫连连。“啊啊啊啊！”一声痛呼之后，他重重地倒了回去，彻底失去了知觉，终于感觉不到疼了。
胎头几乎是在一瞬间被挤出了产口，秦医生果断地抵住他的小下巴，娴熟地扭转他的身子，慢慢拉出他的肩膀，随着另一只手的按压，孩子彻底脱离了母体【父体？】。司里昊滑坐在地上，他顾不得孩子的性别，也没注意到他有多大，哭了没，他只是抓着顾叶冰凉的手，这一刻他心里没有感动，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甚至没有对顾叶的歉疚，只剩下一片空旷旷的苍茫。
“少爷，去睡一会儿吧。顾少爷的情况已经稳定了，等他醒了我就去叫你。”秦医生心疼他，司里昊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衣不解带地陪在顾叶床边。现在他的脸色，比起床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忙完你就去休息吧。”司里昊的声音已经哑了。
等到秦医生出了门，顾叶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去睡一会儿吧。”刚刚他们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司里昊吃惊地看着他就这么醒过来！愣了两秒才摇了摇头，“我在陪你一会儿，看完你吃饭我在去睡。”
顾叶心里暖洋洋的，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醉生梦死的痛苦的缘故，他不再那么锋利，“我想看看宝宝。”生完他就晕了过去，连后面一个宝宝的性别他都不知道。司里昊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婴儿房，阿姨正在给哥哥喂奶，不知道是不是穿了衣服的缘故，他看起来比顾叶印象里大好多。顾叶环顾四周，找着小宝宝的身影，却在墙角看到了一个大大的育婴箱。
司里昊把他推过去，他就坐在轮椅上，隔着玻璃，静静地看着他。“是个男孩。”司里昊的声音里透着温柔。他穿着暖黄色的连身衣，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张的，手臂偶尔挥一挥又放下来。
顾叶扒在玻璃上，像个够不着玩具的孩子，他好想抱抱他。就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这个无辜的小生命才一出生就孤伶伶地呆在这个大箱子里。如果他没有乱跑，就不会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不会让陆遥和司里昊跟着自己奔波。眼睛酸涩的难受，看着小宝贝忽地伸出手，像是要抱抱一样，他终于忍无可忍，留下了眼泪。
他生产的时候那么痛，都没有哭，现在却哭的那么伤心。司里昊心疼地把他揽在怀里，“老婆，不哭了。对身体不好。这个小东西只是在肚子里憋的久了点，其实他强壮的很！六斤七两，比哥哥还重。你信不信他一定好得比你快！”
顾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心里的温暖就无限扩散，“我想陪陪他。”
司里昊帮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顾叶以为是吃饭之类的，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的。”
司里昊看着他，灿烂地笑出来，“老婆，如果有一天，你想结婚，告诉我，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