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番外 作者:芭蕉吃老虎【完结】(3)

2019-05-02  作者|标签:芭蕉吃老虎 重生 年下 宫廷侯爵

  

  良王抬起头,看着缩头乌龟一样的我,满脸恐慌茫然,见我看向他才面露一丝感激。我想他一定不知情境险恶,还杵在被我祖母追杀的余悸中,把我当做救命稻Cao抓着,殊不知我这根稻Cao也可能要完蛋。

  

  我只希望我那老而弥辣的祖母能尽快怼胜淑妃德妃两根嫩水葱,除了敌我矛盾,内部矛盾都不是矛盾。

  

  我给大侄子找来一身衣服,再次嘱咐他安心休息。他避在帐后窸窸窣窣换掉泥衣,瑟瑟缩缩躺在我的床榻上。他大概有些信任和依赖我了,但还不足够亲近。他看着我的眼神有点畏惧,像被人刚捡回来的流浪狗,怪可怜的。我一摸他的额头,惊觉他还发着烧,便问:“吃药了吗?”

  

  他大概不怎么会撒谎:“吃……吃了。”

  

  我怒道:“太医院不给你抓药吗?这群老东西!朕已经给你封王了!”

  

  他慌道:“陛下,太医已看过诊了。”

  

  我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愈发觉得了不得了,抬脚就要去唤许长安。他忙拉住我衣摆,摇头:“皇叔别出去,晚间送的药我已经吃了。”

  

  我大惊,他还能真把三根老参当萝卜炖了?急道:“那玩意也是自己随便吃的?”

  

  他只是死揪着我衣服,不回答我的问题,好像我真的一出去立马就会被乱刀砍死一样。

  

  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我最终接纳了他的建议,没有出去。他始终只占着床榻溜边的一窄条,留给我躺上去的余裕。然而我无法入睡,心焦神躁地守在一旁,生怕外面真打起来,又怕他突然病死。

  

  我倚在榻边,又仓皇入梦,接着上一段,那个将剑拍给我的人被我杀死了。白幡结满宫城,我十分痛快,又十分悲哀。他大抵有着赫赫战功,那剑刃有难散的血气。我持剑长想,外有百万敌军危临京都,宫城内的杨柳还是那么绿而袅娜。我似乎可以知道梦中事情的始终了,我错杀忠臣,成亡国之君,自觉没脸苟活,一头撞死在了京都城头。

  

  是的,我已经死过了。

  

  突然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就醒了,发现自己还活着,才二十岁,三十岁时坠马磕碎的一颗后槽牙还稳妥地扎在牙槽里。

  

  我睁开眼,看见大侄子轻手轻脚地穿了衣服,正要避开我出门去,我出声道:“良王何处去?”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回过来给我请安,低头道:“十四叔从前……从前唤我……”

  

  他换上了昨日沾了泥水的衣袍,大概是去年夏天裁的,袖口见短,遮不住手脚,颜色旧得像一块破抹布。我盯着他看,看他还这么胆怯伶仃,看他还这么穷酸窘迫,看他落魄无依靠,费尽心思地在跟我套近乎。谢天谢地。

  

  我长松了一口气,通身是大梦一场后的酣畅淋漓。我朝他招手道:“来,茂郎,皇叔带你去见曾祖母。”

  

  

第2章 吃药

 

  我大概是重活了一回,梦境不可能那么真切。祖母就薨在今年秋天,冬日里有两场造反,翌年春同北羌打了一仗,再夏时江北大水江南大旱,又来了一场造反。

  

  如果没有记错,这三/反一仗我都输得一塌糊涂。

  

  我皇帝生涯的前十年,几乎都是在吃败仗中度过的,直到第十一年间那场十二诸侯联手的大造反,我从良州调回了良王,才渐渐好转。

  

  于是在我皇帝生涯的第二个十年里,良王成了我最倚重的人。因为他太让我倚重,所以在第三个十年里我开始对他忌惮,最终亲手杀了他。

  

  悲剧就是这么酿成的,我继承了皇娘的智慧,成了古往今来历代帝王中最清的一股清流。

  

  如果我脑海中这乱七八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我不晓得苍天为何饶过了我,竟然让我重头来过。

  

  我记得良王死后,太医说我得了失心疯。我想太医一定是疯了。我要是真得了失心疯,是不会有以身殉国的觉悟的。

  

  前尘往事拨云逐雾,我再看看眼前这十五岁的良王,真是百感交集。我死的时候年至半百,因国事繁重累坏了脑子,眼下让我回想,也只能回想那么个大概,唯一清楚明白的就是,我不该自掘坟墓杀了良王。我带着五十岁老人的阅历回来,想必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时候,我朝未来的栋梁正紧跟在我身后,扯了扯我的袖子,似有话说,又不敢说。我的神思恍然回到二十岁,皇侄,他当前还只是一株幼弱的小树苗。

  

  从前这一天我因醒得晚了一点,错过了祖母对皇侄的召见,一睁开眼,皇侄小树苗已经被祖母大铲子一铲子撅到了大西北。祖母也不认同我欲拉拢良王这一计谋,令我颇感挫败,但听说祖母没有杀人,我后来也便没有追究,十分心宽地任凭皇侄树苗在西北生长了十年。

  

  而今想来我那时太缺乏主见,现在为了从根本上解决三十年后国破家亡的问题,我决定和祖母据理力争一下。我必须留下大侄子,以求双方在长久的相处中建立牢固的信任,以便他长成适应京都水土的好木材,也以防我变成不识货的伐木匠。

  

  思及此,我握了握皇侄的手,力作镇定道:“不用怕,太皇太后不是真想杀你。”从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如果她真想杀你,你是不会有命蹦跶到良州的。

  

  听见太皇太后四个字,皇侄瘦弱的身躯明显抖了抖。他一定是想,完了,太后升级成太皇太后了,更可怕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怪他这么害怕,实在是因为我祖母几乎给阖宫人民都留下过难以磨灭的心理y-in影。单说我文帝爷爷在世时,她老人家整死的妃嫔皇子埋起来就可绕宫城半圈,文帝爷爷晏驾后,她摄政十年,父皇不敢说一个不字。并且父皇曾经与我谈心说:“孤非太后亲子,能有今日,乃因孤侍太后如亲母啊!”

  

  父皇的意思是说,他不是太后亲生的,之所以能活到今日,全靠他把太后当亲娘一样侍候。父皇这么说,以图劝诫我也孝诚地对待祖母,否则我不一定能顺利地活下去。说这些话的时候,正是祖母给我留下心理y-in影的时候。估计皇侄的心理y-in影也是那时留下的。

  

  话说那时大概是五年前,经历十五年前的大将军姜放战死,相继十年前太子和秦王的倒台,我朝乱得像一锅粥,北羌的敌人乘势来添把火,意图把这锅粥煮得再沸一些。于是羌人找我朝茬了一架,茬完之后发现双方都死伤惨重,再茬下去将会很不合算,便派人来和谈。

  

  羌人生得粗野丑陋,但凡和谈,总钻营着带几位我朝的美女回去改良基因。想我武帝太爷爷在的时候,他们被赶到鸟不拉屎的北海荒原,吃Cao皮都赶不上嫩乎的,怎么敢如此嚣张地开口就要我大兴的公主?

  

  北羌要我的胞姐河阳公主,而我的父皇竟然答应了,文武百官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和皇娘哭,哭天抢地地去求祖母,然而一向最喜欢我阿姐的祖母门都不给我们开。

  

  作为阿姐的聘礼,羌人给我们抬来了一笼子的虎豹蛇虫。阿姐嫁走后,父皇为了安抚我,从中挑了一只白毛虎崽给我养。那圆毛畜生一定程度上治愈了我受伤的心,我彼时正跟着须弥寺的芥子大师修习佛法以求解脱尘俗之痛,便给它起了个名叫如来。

  

  如来是个好孩子,他n_ai牙还没换齐,从来不咬人。有一天我带如来出笼子放风。遛老虎毕竟和遛狗不一样,我遛着遛着就把如来遛丢了。丢老虎又和丢狗十分不一样,我立即带人满宫寻找。

  

  如来可能喜欢人少的地方,他跑去了东宫。天寒地冻,雪花如席,我喝着西北风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盘踞在四壁透风的东宫正蒙殿里,用他的肚皮给我大侄子捂脚。

  

  我吹声哨子唤他,他睁开眼瞄了瞄我,打了个哈欠。大侄子本来在伏案苦读,可能一时没认出我是谁,只捧着书卷呆看我。我招了招手:“如来,过来!回家喽!”

  

  不料如来突然龇牙咧嘴,毛发耸立,大吼一声朝我扑来。

  

  事后我想,他应该是扑我身后那群拿刀拿棍的宫卫们的。但当局者迷,我踉跄了一下,宫卫们大惊,欲捕如来。如来见我一踉跄亦大惊,转而扑向众宫卫。于是人虎厮斗,血r_ou_横飞。如来终究还小,不多时即被擒住。我祖母这时赶到,询问缘由,当即令人杖杀如来。

  

  如来被缚在一张大网里,扣在雪地上,在众人的围观中笞杖而亡。

  

  宫卫重伤五人,祖母令我闭门思过。我当时思出了两条过,一,管教疏忽,累伤人命;二,玩物丧志,不识大体。祖母一般让人思过,至少要思出三条,然而我打死都思不出第三条过来。除了阿姐北嫁这一事,我在心里又给祖母记上了一笔。我隔三差五地便要梦见如来。

  

  祖母是一个如此强悍冷酷的女人,从那以后我很少去亲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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