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事 by 商大老板【完结】(2)

2019-05-01  作者|标签:商大老板

内容简介

一万五的中短篇,我最喜欢的长度。
一夜写完,没有受到任何人想法的干扰,我最喜欢的状态。
这是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故事。

认真严肃清高技术型小攻 长发飘飘寂寞搞笑小受

如有雷同,请勿人肉。

1、

  “喂,喂”,王子微站在走廊上,皱眉盯着一片黑屏的手机。他向来仔细,今天出门时却偏偏没带备用电板。虽说是休假期间,上司的电话却是不能不回的。他想了想,敲了敲最近一间教室的门,门没锁,他毕业不过两年,里头的布置和他念书时毫无二致,连他们当时的集体照都还挂在墙上。德语系自习的传统一向优良,星期六下午两点,居然还有两个学生在用功读书。
  
  更正,只有一个男生在认真学习的,身边的女孩子明显是陪太子念书,哈欠连连眼皮委地,一头长发半掩秀容半垂肩,就差没将脑袋摞在课桌上了。
  
  他拍了拍那个用功读书的男生,微笑问道:“这位同学,我手机没电了,能借用下你的手机回个电话吗?”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以示真实。男生略略斜眼瞥他,挑眉道:“你谁啊你?”说着低头继续背他的课文。
  
  王子微觉得有趣,也不生气,反倒露出一个讶异的微笑。想他也是天生犯贱,出社会两年顺风顺水,还没经历过这么干脆的拒绝,倒觉得好生有趣、十分新鲜。刚想道明自己身份,原本半昏迷状态的长发女生揉了揉眼睛,从兜里摸出一只手机递过来,咕哝了句,“借你。”
  
  听到声音的时候王子微颇为讶异,居然是个男生。他直觉地有些惋惜,可惜了一头好头发。再仔细看那清亮眉眼,却不禁有些反感,这两年学校风气越发西化了,男生长发化妆的风气也不管管。
  
  看他半天没反应,那学生却更来了精神,不仅主动把手机塞到他手里,还恶意地捏着他手摇了摇,“唉唉,你用是不用啊?”
  
  跟语言打了二十年交道,又深知学校里什么人种都有,一听这孩子普通话发音含混,声调又透着些古怪,就知道又是个少数民族。
  
  王子微皱了皱眉,轻轻甩脱他手,不情不愿地道了声谢。资优生的脑子转得就是比一般人快,就在打个电话的两分钟内他一心二用,分门别类地列出了长发男生的四大罪:
  
  第一,他不喜欢男生留长发;第二、他不喜欢不求上进的学生,而少数民族通常意味着成绩不佳并且不求上进;第三、他不喜欢莫名其妙跟外人亲近;第四、他不喜欢被拍马屁。
  
  可那孩子啊,真是好生秀气的眉眼。
  
  接过手机时男生笑了笑,右边白生生的小虎牙好不逗人,**式地点着唇。乌黑的发水一样漾着光,王子微看得心中一荡,倒又费了好大功夫收敛心神。
  
  这么一分神,就更是恼了,他再次谢过那孩子,转身就要走。刚要出门,男生却笑嘻嘻地说了两句话,留下了他的步子。
  
  “八年做满就辞了吧。你不适合那种地方。”
  “莫说我只是好心,你连这样的奉承都消受不起,外交部那种地方想也待不长,还是赶紧换份工作吧,自个儿开心才重要嘛。”
  
  王子微鼻子哼哼,不以为然地调了调领带,大踏步走出了阴暗的德语楼。
  
  本科毕业两年就做上最高级别翻译的能有几人?即便都是从这楼里跨出,他王子微的成就也是有目共睹。教授的骄傲、德语系的心头宝,将来更是要在外交场中争权益展国威的。
  
  站在外国语高高的三重门下,王大翻译一脸清傲,睥睨众生。
  
  而在德语楼三年级四班的教室内,花无事觉也不睡了,一边玩着植物大战僵尸一边撇撇嘴,哎呀呀,一看就是穷人家出身,受害者心理过剩不说,还外加自以为是自命清高,明明是他自己对着手机说“您好我是王子微”,偏拿他的好心当驴肝肺,警戒地一整个小媳妇样。
  
  若不是前任翻译休病假,就他那张臭脸,他想摆领导还不想看呢。
  
  虽然声音是意外的好听。
  
  他这么想着,顺手便搭上罗昱文肩膀,腻歪地凑到他耳边,“二表哥啊二表哥,难怪咱们鼎鼎大名的王学长都觉得你可爱,看着你笑个不停。他回校演讲的消息激起这么大风浪,你当真一点儿也没听说?”再退一万步说,那男人的照片还贴在墙上呢!万花丛中一点绿,有够显眼。
  
  二表哥啊二表哥,你莫不是从学霸变了瞎子不成?
  
  “没有。”罗昱文白眼都没浪费一颗,简洁答道,说完又开始喃喃自语地开始背他第七遍的课文。要花无事说啊,他心头只怕正恨恨想着,这次期末考不秒杀了丰勤那小子誓不为人呢。
  
  所以说嘛,还是他花无事机灵体贴知情识趣,正是这年头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精英好男人啊!知道罗昱文这种学术光棍肯定是要背到考前最后一刻的,花无事抽抽鼻子,大摇大摆地晃出了教室,决定去小卖部买跟冰棍犒劳自己,顺路笑眯眯地往每个教室里抛去一个盈盈的笑眼。
  
  哎哟喂,我心上的姑娘在哪里呐——
  


2、

  花无事这种惫懒人物,跟同传这门辛苦行当原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他的学业规划是本科毕业后考最容易的跨文化研究生,仗着一年国内一年国外的学制,先跟着贾主任混混,再到耶拿跟Bolten大神磨个硕士论文,两年半后双学位在手逍遥快乐做他的跨文化培训师去也,到时候时薪上万工作自由,不比劳心劳力的同传美上许多?
  
  饶是他在大一就打好了如意算盘,无奈人算不如天算。罗昱文明明当初跟丰勤跟斗鸡似的成天互掐,为了一个国奖就差没打破头,大四保研时丰勤一句要不要念翻译,他家二表哥就默默撕了填好的志愿单到包老师那重新要了张。
  
  他这个悲催的小跟班自然只能跟进啦。谁叫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呢?
  
  只是我亲亲的二表哥啊,本科同班硕士同组,毕业了也是同公司,那个丰勤可曾知道你原本想要念文学念博士留校当老师,可知道那是舅妈未完成的梦你十多年的寄托?
  
  他心心念念的,不过给解远均储备人才罢了。远天这两年越做越大,不就是因为始终有新鲜的生力军填充后备力量?不能说丰勤那小子会算计,只能说他家阿哥没脑筋。
  
  不然怎么外国语漫山遍野的美姑娘不爱,偏偏要守着那个无情郎君?
  
  站在博士分公司开业典礼现场,花无事一如既往地心不在焉,一个交传而已,又是二表哥准备的资料,能有什么岔子?再说了,就算真翻错了那么一两三四个名词嘛又有什么关系?
  
  忽然想放个假,回趟家,看看爹妈。管他罗昱文是喜是愁,北京这无花无树的穷山恶水,他早腻了烦了厌了。
  
  这么多年了,连他的普通话也渐有长进,再不能回归彼时**音调,再不回家看看,只怕连白话都不会说了哟。
  
  越想越觉得眼前的这摊热闹无聊得很,花无事好生烦恼,恨不能现在就撂挑子不干才好。忽然间台下响起满场掌声,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跟着那位膀阔腰圆的高管翻完了典礼致辞。
  
  五千块到手,刚好够来回机票。
  
  花无事别好落下来的一丝碎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就在他沿着墙边穿过人群和摄影机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学外语的都知道,声音有时候比样貌更有辨识度。人的容貌或许能粉饰装扮,音质、语调、发声方式却很难改变。尤其是好听的声音,必然涵盖了各种优良因素,包括先天的音质和后天的培训,绝不是普通人模仿得来——广播员、主持人抑或翻译,这本就是他们吃饭的本钱。作为翻译,花无事以前的同学现在的同事,每天接触的无一不是音质优良之人,丰勤、杨依依那种天赋异禀的怪胎就不说了,便是他自己,也是出了名的金嗓子。
  
  只是这声音,这声音啊——
  
  花无事回过头,望着中方带来的翻译。头发长了写,脸颊丰腴了些,神色柔和了些,只有那声音,依旧不脱官方特有的温纯持重,以及,毫无感情。
  
  正乃王子微王师兄是也。
  
  王师兄不愧是外交部待过的,五花八门的培训没白参加,八年不见依旧一眼便认出学弟,右手微微一摆,示意他留下,顺便附赠庄重微笑一个。花无事不奇怪他分心得如此顺当,以他的水平做商业翻译那还不是高射炮打蚊子,游刃有余嘛。
  
  嘿嘿坏笑一声,花无事在最角落拉了个板凳坐下,他倒想知道,王师兄留他有什么好事呢?
  
  公正地来说,王子微这人其实挺单纯的。念书时是学霸,各种课外活动一概不参加;工作了大小是个公务员,什么应酬拍马也没学会;好容易脱离外交部真正进入险恶商场,依旧做的是个技术活。
  
  从本质上来说,他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年岁长了点、技术精了点、世面见了点,所以生计不愁衣食无忧。但在社会经验上,他依旧是什么坎坷风雨没经历过的孤高书生一个。
  
  他叫花无事留下也没什么其他想法,不过谢谢他当年建议而已。他确实毫无徜徉官场的天分,所以八年死合同一熬过就离开了。但也因祸得福,仗着外交部这块跳板,一下海的身价就高过同行多多。
  
  至于谢完建议叙完旧呢?就该走了呗。
  
  王子微很自然地点头告别拔腿就走,花无事看得是两眼发直目瞪口呆,就,就这么就完了啊?
  
  难怪他做八年还是个小小翻译,哎呀呀,真正欠□啊!难不成他这样人品的男人,这些年一个心仪的女人或知心好友都没遇上?但凡有一个可心的人,也不至于让他落到这个天真境地啊?心念一转,花无事上前两步,搭住王子微肩膀,笑容满面地问:“学长赶一个场子拿学弟两倍的钱,怎么也得请顿饭吧?”
  
  王子微一愣,不自觉地就想让开花无事的手,他可没和陌生人一起吃饭的习惯啊。花无事何等精明的人,心下登时了然,是了,这龟毛的穷小子八成还有洁癖,怕口臭、怕别人餐桌礼仪差、怕对方言语粗俗言谈无味或是根本面面相觑无话可说——等等,他不会是个自闭症吧?
  
  登时,花无事的鄙视转为了怜悯,不无同情地问道:“学长,你不会从来都一个人吃饭吧?”
  
  王子微一天里第二次愣在当场,他要说什么,恭喜你,答对了加十分吗?
  
  花无事皱皱鼻子,很明智地将他的冷场当成默认,当即把直接坐飞机回家的事搁到一旁,拉着王子微招了一辆出租,“走走走,一起去吃饭。”
  
  “去哪?”王子微自然早就回过神来,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他的反应明显跟不上花无事的思维跳跃速度,他们没有那么熟好吧?
  
  再说了,王子微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校友偶遇,怎么说也是做学长的请吃饭才对。
  
  可是他忘了,外国语的雄性群族从来就是奇葩的天下。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当然有职业道德的好翻译是不应该这么不负责任的~
但实际上老油条&大神们最后都会变成这种状态,本身翻译就是学/准备起来枯燥至极,现场基本机械作业的东西。
顺便翻译们经常都是只会“翻”人话不会说人话的,所以王子微的冷场其实??真心很正常。

3、

  远天翻译公司基本属于学术近亲繁殖的产物,也就是说和同文以及外研社一样,充斥着外国语的各届毕业生。据说老总解远均曾有明文规定不收上外北语南大同济外经贸,至于北二外和北大,我呸,不好意思,抢教授挖墙脚的血海深仇那是不死不休。
  
  同为杰出校友,王子微对这个由同系学长创办的公司自然早有耳闻,虽然他在大二的内招中就被外交部定下了,但解学长面子上还是邀请过他。
  
  外国语的两大优良传统在此得到了充分体现,其一曰排外,其二曰闷骚。民间校训为“外国语讲外语讲究的是金玉其外,私下里念私情顾不得也以权谋私”,而这公司门前这幅狂草对联更直接,
  
  上联:面子上冠冕堂皇
  下联:心里头春风冶荡
  横批:妖孽丛生
  
  王子微嘴角抽动,深悔小时候跟老爹学了几年大字,这东西看懂了八成要长鸡眼的。花无事乐得在一旁看他脸上热闹,哈哈笑爽了才拉了王子微上楼。远天跟外国语的所有下属机构一样,一大特点就是小,身为业界最著名的翻译公司之一,却连个写字楼都懒得租,不过魏公村超市发隔壁一间小门面而已。按照老总解远均的说法,拢共就那么二十几个员工,笔译都是在家干活,口译则整天到处赶场,要那么大地方干嘛?
  
  何况客户都是通过电话或者网络下单,连面子工程都不必做。
  
  是以这办公室里除了几张象征性的电脑桌,就剩下一个功能完备的厨房,中西餐具一应俱全,刀具全部德国进口,筷子都是鲍迪豆木。按照花无事的计划,这时候正是中午饭点,正是办公室使用频率最高之时,丰勤罗昱文谢扶雅,哪个不是超级食神?三斧头两刨子随便做做,刚好便宜他们两个蹭饭的。
  
  没想到今天留守的是杨依依跟饶书剑,黄金剩斗士级别的高资女神,要脸有脸要胸有胸,才高五门外语,学富三洲法律——就差不是煮饭婆。
  
  见到花无事带了个男人进来,杨依依眼冒绿光,手里的泡面往流理台上一撂,两手叉腰脚踏高凳,将那王子微细细打量,“叫什么名字?”
  
  “王子微。”
  
  杨依依飞速搜索脑中名人库,面无表情道:“没听过。哪学校毕业的?”
  
  “同学姐。”他再目中无人还能没听过这位前任联合国法律部**一翻吗?
  
  “哪届的?”
  
  “03届。”
  
  “哪个系的?”
  
  “德语。”
  
  “会几门外语?”
  
  “两门。”
  
  “啧啧。会做饭吗?”
  
  “不会。”
  
  “靠!哪里人?”
  
  “江苏。”
  
  “唔。谈过几次恋爱?”
  
  “没谈过。”
  
  “又是外交部的狗屁规定。性向如何?”
  
  好歹也是陪过傅莹见过默克尔的,还能被只母老虎吓着不成?王子微起先还能佯装镇定淡然作答,但不管这只老虎是什么亚种总之不是纸糊的,慢慢地王子微头上冒汗,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学姐”,他长出了一口气,“本人念书的时候还处在外国语女性资源巅峰时期。”
  
  “真不好逗”,杨依依失望地咕哝一句,目光转向一旁,“诶,小花花呢?”刚快手快脚从超市发回跑来的饶书剑贼忒兮兮地指了指杨依依身后的流理台,笑着接话,“乖乖洗菜去了。”
  
  什么叫衰?年过三十还嫁不出去所以一心积德勤奋牵线的杨依依同志群发短信,将手里没活的同事们从北京城各个会展/会议/报告厅里召了回来,二十分钟后全员抵达,刚好赶上领一份热腾腾的超市发现包现下的饺子,配菜为蒜泥青菜蒜末苋菜蒜茸木耳菜,活生生不想让这群靠嘴巴吃饭的出门见人 。
  
  在诸多大神的审视下,王子微头一次发现自己消化不良,转头看花无事,这个罪魁祸首倒是一脸没事人样,吃得倍儿香甜。
  
  “我跟学弟不是你们想的”面对虎视眈眈的敌人,王子微发现这个措辞有点艰难,搞什么?他连这个学弟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谁叫你不问的?花无事幸灾乐祸地将大葱馅的饺子都丢到王子微碗里,换了两个三鲜的。超市发的饺子就这点不好,虽然每次能吃到各种不同馅料的饺子,可北京人的味觉真叫人有点吃不消。
  “我们说什么了吗?”解远均奸猾一笑,他是这群人中最闲的,接到杨依依短信的时候还没起床。唉,他关心下属的好品质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别理他”,丰勤瞪了解远均一眼,又皱眉看向王子微,“他念书时被叫做妖根。”好歹他也险些进了外交部跟王子微做同事,这点同胞爱必须有。
  
  杨依依自动补上解释,“虽然是德文名Juergen的同音,但我们一致将他理解为‘妖孽的根源’。”
  
  “远天男风盛行就是他开的头。”这是老不正经的谢扶雅。
  
  “只苦了咱们一应女同胞。”万叶心阴阳怪气道,她追罗昱文很久了。
  
  “相信我,咱这的雌性生物物质精神品质绝对双优,我以两个星期没有碰男人的女性同事代表身份向你保证!”饶书剑信誓旦旦地指天划日,“也就是说你想带走那个都行,对于本校学弟嘛,我们还是相当信任滴——当然,你要是看上小花花就算啦,毕竟咱们不能砸了外国语的招牌歧视homo不是?”
  
  王子微刚想解释,就看杨依依豪气干云地把手一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唉,学姐们也只能死在沙滩上了啊。”
  
  解远均装模作样地掏出皮夹,长叹一声,“唉,又要包红包喽——”
  
  “停停停!“王子微终于忍不住了,虽说他对学长学姐保持着本能的尊敬,但是!重点是他跟这个学弟根本不认识好吧?王子微扳过花无事肩膀,问出了他憋了大半天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狂倒。解远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杨依依嘴里的半个饺子扑通一声掉回汤里,饶书剑作西子捧心状晕在万叶心怀里,谢扶雅哈哈大笑一分钟不能停。倒是最正经的丰勤开口了:
  
  “我们一般只会带两种人来这里:同事、恋人,二选一。"
  
  “还有孩子。”解远均不满地补充,丰勤你别娃不是你生的就拿自己不当爸好吧?丰勤剜了他一眼,转头补充道:“好吧,那就是三选一。”
  
  王子微张口结舌,向花无事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花无事刚好喝完最后一点汤,不无沉痛地拍了拍王子微的肩膀,“三选一吧王学长。”说完又笑,天真爽朗,像最干净的风。
  
  于是王子微就这么变成了花无事的男友。
  
  玩笑玩笑,当然是同事。
  
  事实证明,墙脚这种东西,挖着挖着就有了。
  
  

4、

  对王子微来说,在哪干都是干,何况他本来就没和哪家公司签合同,找上门的大多是慕名而来。而且他也喜欢远天的氛围,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一般。人是种说不清的多面体,往往越是惯于独处的人,越需要四周提供个些微声响,就像作家选择在咖啡馆写稿一样,是一份人气的热闹。
  外国语最奇特的地方就在于它是小班教学,十几二十个人同班四年,感情跟一般大学自是不同。学长学姐对下一辈也往往极是照顾,无他,人少的地方没什么群体概念,每个人被作为独一无二的个体相处相知,自然容易生出感情。
  
  几次聚餐下来,忽然就知道那天花无事为什么拉他来这吃饭了。丰勤连做饭都认真到苛刻,罗昱文照例沉默是金,解远均天生的商人最会活络气氛,杨依依是女强人一词的字典式范本,谢扶雅油嘴滑舌枉费了个清雅名字,饶书剑坏心眼最多满肚子花花肠子,万叶心刀子嘴豆腐心典型的大龄怨妇,花无事——
  
  每个人都忙着灌给他关于花无事的信息,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偏生他又是个天生的语言胚子过耳不忘,不知不觉间居然也记下了那么些条:
  
  花无事的确不是汉人,不过谁也没听他说过是哪族人。
  
  花无事从有长毛开始就留长发。
  
  花无事和罗昱文真是表兄弟。
  
  花无事住在罗昱文家。
  
  花无事虽然男生女相可性子大咧咧喜欢**女生一点也不温柔。
  
  花无事爱吃肉吃辣椒也爱吃清淡吃蔬菜,但绝对不混在一餐里。
  
  花无事怕杨依依讨厌丰勤。
  
  花无事专八成绩全国第二让一堆人大跌眼镜。
  
  花无事从来没谈过恋爱。
  
  花无事的表格罗昱文同志是位正宗的homo,所以经遗传分析花无事喜欢男人的可能性很大。
  
  以下省略一百二十八条。
  
  随着时间推移,王子微也学会了张一只耳闭一只耳,这些同事也未必就多想将他俩凑做堆,不过打发无聊时间罢了。毕竟老总家两口子不算,剩下全是些寂寞男女。
  
  而且上学时翻译导论课说了,一名好翻译必须时刻保持最高程度的交际**,尽一切可能把握任何语言的说话机会。
  
  好吧,虽然他还凑不上话,但听听还是可以的。
  
  何况远天这些人真的都不讨厌。
  
  家世良好,家教良好,教育背景良好,形象良好,人品良好,完全符合他的交友标准。
  
  虽然他从来也没交过友就是了。
  
  也许你乍一听会觉得很奇怪,这世上还有人会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但照王子微看来,这世上真正有朋友的人才是少数。从小到大他忙得很,生活中只有老师同学同事上司熟人客户,没空找寻朋友这种奢侈品。
  
  更何况让能他看在眼里的人本就不多。
  
  反正他住在西四环,离“公司”也不远,最近活又不多,干脆天天中午去吃饭,来吃饭的人天天变,但做饭的多是谢扶雅和罗昱文,偶尔花无事也搭个手。慢慢地,王子微发现,最经常待在公司的,一是谢扶雅,一是花无事。
  
  他们俩就好像没了人群不能过一样。
  
  于是王子微知道了,花无事留他到这里,不过是怕他寂寞——像他自己一样寂寞。
  
  你别笑,王子微只是不经常思考人际关系,其实世上本不存在智商高情商低这回事,不过是懒得钻研懒得经营懒得计较而已,又或是,懒得在乎。
  
  他是清高,但也非常敏锐,一旦留心,很快便能掌握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而花无事不同,花无事很敏感,他的察言观色更多来自于直觉。
  
  远天说话最让人舒服的就是花无事和谢扶雅,他们对别人的情绪永远有着精准的直觉,牢牢掌握着玩笑和刻薄的分际。有天解远均电话通知他一件交传的活计,他随口说起,解远均沉默半晌,说: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很多情的性子,又都是一个人。”
  
  是了,他懂得解远均的意思,一个人。
  
  一个人的话,如果不是变得特别不在乎别人,就是过分在乎。
  
  那天中午,他一个冲动,对花无事说,“晚上有事没?没事我晚上请吃饭。”
  
  时间他定,地点自然由得花无事挑。
  
  花无事说完王子微就后悔了,他就不该高估这位学弟的觉悟,这土鳖的活动范围逃不出外国语周遭三里地。
  
  就在他们公司出门左拐十米处,有一大片营业到深夜的大排档,红亮的“串”字灯一到傍晚便挂起来,不干净是自然的,卖的东西也无非就那么几样,各色烤串、下酒的毛豆干丝之流。周围的小吃铺子也不咋地,也就是湖南炒粉,要不就饺子铺,东西远谈不上好吃,更别说精致了,炒粉油腻腥咸,饺子馅又松得要命,更没你们江南人习惯的荠菜馅——以上统统为食神谢扶雅的总结,王子微就搞不懂,既然那么难吃为什么谢扶雅说起来还跟样样都吃遍似的。
  
  其实用不着谢扶雅指点,上学时这片后街就是学生天堂,只是王子微永远不明白大排档的魅力何在,男生宿舍的例行啤酒烧烤夜他自然也从不参加。当他对花无事这么慷慨陈词列出大排档不健康不卫生不美味之一二三四五时,花无事翻个白眼,说你这四年白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我检讨下,我觉得这篇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真实了——
真实的人,真实的东西,真实的环境,基本不用怎么费心想故事。
因为真实,所以很没热情……很无趣的样子。
但这个故事我真的很喜欢,耸肩,大概我就是这么乏味的人吧。

5、

  大排档这种东西永远是夏天最火爆,这点东南西北都一样。北京早晚温差大,太阳落山后凉风吹着正舒服,谁愿意在这种时候窝在空调房里?远天的大聚小餐多半都在这里,三五个所谓的白领精英往露天塑料椅上一窝人字拖一撂,八卦扯淡不一而足,唯一不肯来的是万叶心,丰勤的解释是她爱干净,杨依依则说根本是龟毛。
  
  没错,既然王子微同志发起了号召,本着爱护新同事的原则,远天今晚有饭局的推饭局有牌搭子的自动拆伙,除了去上海大众展会的罗昱文,所有人都到了,加加起来居然也有五六桌。王子微面有菜色,他倒不是气花无事将他的话自动理解为请全体员工,更不是心疼那几个钱,只是解远均你有必要炫耀家庭幸福到把女儿都带来吗?不知道在场一堆年届三十的结婚狂?然而解家苗苗小姐实在可人,不一会儿光棍们自动分成两派,看得开的花钱买了零食烤串去逗弄小姑娘,怨夫怨妇级别的一脸内伤默默灌啤酒。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3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