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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惊鸿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荆泠看着章回的聊天页面，对方忽然同意，他有些呆滞，手指木木的，也不知道发些什么。
没想到章回先发来了一句：
“之后合作愉快，精灵学弟。”
精灵？荆泠眼眶伴随着脸颊热了起来，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人叫过他了啊？
荆红还在世的时候，当时他们住在小小的阁楼上，母亲总是将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眉眼温柔地看着他：“我们荆泠真好看，好看得像个小精灵。”
那时候他最喜欢母亲叫他“小精灵”，因为母亲大部分时间都是有些沉默和木讷的，叫他“小精灵”的时候大概是他关于母亲最温情的回忆，他总是会笑弯一双眉眼，母亲就会捏一捏他有些尖尖的耳尖。
荆泠的耳部，耳尖有些向外，而弧度流畅，耳垂小小的却很饱满，拨开茂密乌黑的头发掖在耳后，他继承了母亲雪白的皮肤，乍一看真的通透得像个精灵。
其实好看得小孩子是很受欢迎的，荆泠有一段时间也很招人喜欢。
那是记忆初始，大家都喜欢找他说话，但是却很难得到荆泠的回复，在外人看来荆泠眼神飘忽，总是看向未知的地方，表情系统仿佛缺失，仿佛并不在意对方是否在和他讲话，渐渐地，大家也不再喜欢找荆泠玩。
殊不知那时候的荆泠每一次有很认真地在听，每个小朋友跟他讲的话，他在努力地组织语言想要回答对方，但是就在荆泠好容易组织好语言后却发现小朋友们已经走远。
他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走远的背影，喃喃自语。
他曾委屈巴巴地问荆红：“妈妈，我是不是一点也不可爱，大家好像都不喜欢我。”
荆红一如既往温柔地安慰他，她是江南女子，说的是吴侬软语，她软软的声音自带安慰作用，“不，我们小精灵这么可爱，就像宝藏一样，只有不断地挖掘才会发现他的珍贵，总有人会看到你的可爱，珍视你的可爱。”
可是那个人在哪里啊？
他一点也不可爱，还有些不合时宜的执着，他也曾想放弃他无望的喜欢，和没有期限的盼望与等待，可当他真的不再去想章回的事，他发现他的世界的大半部分崩塌了，透支了他大半条生命。
他想，他这一辈子大概不会再爱上什么别的人了吧。
荆泠捂住眼睛，指尖留了窄窄的缝隙，透过那窄窄的缝隙看着那一片可以名为“与章回有关的事”的墙，手边的手机还在亮着页面是章回的Instagram主页，最后一张照片是透过飞机窗户拍摄的云层，下面写着“goodbye，London.”而不是“see you.”
荆泠半躺在沙发上蜷曲着身体，手指慢慢地在屏幕上摩擦，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
每一个被墨浸透的夜晚，思念也会变得很刺骨，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章回的主页。
他能清晰地记得章回每一张照片和每一张照片下面的文字，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和每一位好友，他甚至通过评论下的评论互动的点赞大致认识了他的朋友与同学，仿佛这样他也在他的生活圈子里一样。
那片墙上的照片，如果仔细去看的话，都是章回Instagram上所有定位过得地方，他打了很久的工才能去的地方。
为了追随他的脚步，那时候他一个人在东京，做了很多的兼职，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他曾穿着厚厚的毛绒卡通服装站在街头发广告，三十五六度的街头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
甚至拍摄过很**很限制级的照片，影棚里他的胃都在抽搐，面对着叠在一起的赤裸着的男女，淡定地按下快门，回家后吐的整个人都虚脱。
他需要一个人，来承担生活的费用和学费还有去追梦的费用。
其实他本不用那样辛苦，母亲去世之前给过她一张卡，他在处理母亲的丧事时发现竟然有一大笔存款，对于他们母子本来清贫的生活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看过母亲的遗书，她说这是她父亲留给他们的钱，可是章回甚至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直到有一天他搬家时候，整理母亲的遗物，发现了母亲的一本日记，准确来说不应该是日记，而是一封又一封未寄出的信凑成了厚厚的一个日记本。
他一整个晚上没有睡，坐在地板上读完了一整本厚厚的信，当他从信中走出来时，他已是满脸泪水。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父亲，荆红的一生所爱，和荆红从未和他讲过得故事。
他的母亲将她的痛苦埋得那样深刻，她从未和他抱怨过什么，也未曾让他恨过那个男人。
但是，一个人的恨，怎是他人不说就不会有的呢。
“你说过你最爱的人是我，但是你没有说过你还有你的家庭，你还有其他爱的人。
我相信你爱过我，但是我只不过是你众多爱的人里的其中一个。
而我没有最爱的人，我只有唯一爱着的人，是你。”
荆红写下这句话时正是荆泠出生的那年，看日期荆泠应该才两三个月。
荆泠的父亲是一个钟情于艺术的纨绔子弟，那一年他来江南写生，在水乡的烟雨朦胧中认识了那年还是个年轻舞者的荆红。
二十出头的荆红，美得惊艳，才华又决绝，已经是舞团里的主舞。
那个男人说，他说他只是惊鸿一瞥，荆红就变成了他心中永远的惊鸿。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仅有二十岁的荆红年轻懵懂的心，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浪漫又帅气的画家，两个自由的灵魂互相吸引，迅速地陷入了爱河。
荆红回忆当时的日子像梦一样，她跳舞给他看，他画出了她不同姿态的婀娜，每一天都过得都像诗中一样那样快活与痛快。
可当荆红梦醒的那一刻，那个给了她幻想中的爱情的一切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他的画具和一封信还有一张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