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要！”
润玉连跪带爬地将簌离搂入怀中，眼看着她的身形一点点地消散。
“不要！不要！”润玉伸出手，想将散去的灵力一点点抓回来，却只是徒劳。
“活下去…”簌离竭尽全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带着万千地不甘，终于消失在了茫茫的洞庭湖上。
终于除去眼中钉，荼姚一点儿也不愿意再呆在这讨厌的洞庭湖，随即一挥手，着人将润玉架回了九霄云殿。
润玉神色戚戚，双目绯红，脸颊上挂着两道泪痕，两鬓有几丝乱糟糟的头发垂了下来，丢了魂魄一般，像一个精美的人偶。他心中胡乱地想着，原来我将母亲害死了，原来天后不只是有点讨厌我，而是真要杀了我的，原来她早就知道我和旭凤，那她难道也知道鲤儿…
鲤儿总是她血脉相连的孙儿，天后难道也容不下吗？
鲤儿！鲤儿！想到鲤儿，润玉又强打起精神，无措地四处看着，看到天后将鲤儿拘在身前，用手划过鲤儿的脸。鲤儿被她拘了自由，瞪大眼睛看着她。
润玉又跪了下去，对着天后不停地磕头，“母神，我求求您，鲤儿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呀！”
“无辜？包庇造反的余孽，谈何无辜？要真说起来，三万六千四百洞庭余孽，人人都不无辜。”
润玉大概也终于明白天后这回是铁了心对付他，心里突然冷了下来，人反而镇定了些，只问到，“那母神的意思是？”
“本座并非不通情理，给你两条路选，要么跟洞庭水族划清界限，你亲自掌刑，要么替这群余孽受过，为你亲生母亲赎罪。”
“一切具是孩儿的过错，孩儿愿意…一力承担。”
三万道天雷电火之刑。从没有谁熬得住，有些被行刑的神仙甚至到捱一半就忍不住自毁元神，强大如穷奇，也因为这刑罚自愿躲进了封印中。
可润玉熬下来了。
他想起从前在留梓池畔，他同旭凤一起烹茶，想起从前在魔界，他同旭凤一起对付穷奇，想起从前在凡间，他同旭凤一起逛街市。想起鲤儿抱着他说好香，想起鲤儿给他擦脸，然后越擦越脏。想起母亲说的“也多来看看”，想起母亲死前对他说的“活下去”。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烤干了，润玉躺在地上，只余下一丝微弱地气息。他的双唇微微动着，似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倒是有骨气，其余人的罪责，我便不追究了，但这孽障败坏天家血统，却是留不得的。”荼姚冷笑一声，将手伸向了鲤儿的头顶。
不…不…旭凤…你在哪里，你来救救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你我二人，从此这样千年万年地走下去，可好？”
“好啊。”
☆、第 3 章
这日九霄云殿好不热闹。
旭凤和锦觅终于元神归位。
天帝与天后坐在殿上，心思各异地迎他们回来。天帝太微痴恋先花神，本就是众人皆知又不敢提及的秘辛，即使锦觅不是他的女儿，太微的喜爱之情也依然溢于言表，而天后荼姚纵然不快，却也不敢发作，更何况旭凤平安归来，她总也是欣喜的。
历劫归来后，凡间的往事便如黄粱一梦，在天机因果轮回盘上浮现一遭，评判这劫是否历得够多够整。锦觅如今身份非同小可，旭凤又更是高贵，他们二人绑在一起走了凡间一遭，这等事迹自然不能让人随意窥探，因而此时殿中也不过是当事二人，天帝天后以及缘机仙子。
可怜那月下仙人撒泼打滚什么招数也用了，也没被允许留下。开玩笑，他到时候删减补改地写个画本，怕是六界都要传遍。
往事自然也不会一一浮现，只挑着劫数放，饶是如此，当事人两个也略有尴尬。本来去历劫的就是锦觅，旭凤不过是个顺带，因而先放出锦觅的劫数来。
她这一生颇短，刚出生便被亲生父母抛弃，让医圣族的长老捡回去做了圣女，注定一辈子做熠王的陪佣，又在山里捡到重伤的熠王殿下，对他生了感情，然而圣女一生都要以纱遮面，不能让人瞧见模样，更不能谈婚论嫁，要一生保持处子之身，在王上殡天时陪葬，以圣洁的灵魂为其超度。为防圣女做出有损全族的事来，锦觅被友人背叛下药，在熠王出征时魂归九天，最终也未能嫁给他。
倒也十分命苦了。可荼姚看了依旧不快，心想着才解决完一个，又贴上来一个。她又去看旭凤，倒发现她的好儿子有点像在走神。这倒让她放宽些心，只厉声说，“这历劫时间也太短了，还应再下凡一次。”
缘机仙子皱着眉头，抬眼看殿上坐着的两位大佬，思忖着说到，“那个…虽说锦觅仙子历劫时间短了些，但这一生坎坷，元神业已修炼纯净…”
旭凤也像是回过神来，拱手说到，“原是儿臣添了乱，赖不得锦觅仙子。”
他为何要去添乱，在场除了锦觅都心知肚明，因而天后息了声，换作天帝开口，“此番你二人历劫辛苦了。如此，锦觅仙子可继承花神之位。”
这便是历劫完成的意思了。
锦觅本就是先花神之女，继承此位理所应当，天后即使看着不顺眼，也说不得什么，不过锦觅倒是连连摇头，“花界有长芳主她们管着，锦觅也难当此大任，只求陛下让我做个逍遥神仙，承欢膝下，照顾爹爹和临秀姨。”
天帝微微一笑，看着甚是慈祥，“如此也好。”
旭凤的劫数自是没什么好说。他原是天界二殿下，历完劫回来也依旧是二殿下。天帝也不知为何，对他的劫数也感兴趣，缘机仙子也只能依言放了一番。
旭凤出生便是尊贵的王子殿下，后来又是熠王，能和劫数搭上边的自然不多。但他下凡途中出了些问题，从记事起就夜夜头痛，让荼姚心疼不已。而后画面一转，已成少年的旭凤蜷在塌上，边上一个朦朦胧胧的白衣人，在细心为他擦汗。这轮回盘显示的皆是神仙托生凡人时的场景，因而只会放出历劫之人所知所感。旭凤那时年少，又痛得迷迷糊糊，自然那白衣人就只是个看不清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