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低头作势要吃话筒，李柏舟连忙抽回手。
一个人的身份决定他话语的令人信服程度，前两个李柏舟大胆些也就信了，但最后一个过分了啊。
你要是说你爸这样我倒是会小小地相信一下。又不是都市太子爷之类的小说，主角有个上将爷爷，和无数老爷爷下过棋，然后深谙韬光养晦和扮猪吃虎的道理。
“所以你的外卖是不是应该由两辆特殊牌照的黑色奥迪护送过来？”
诶等等，难道这就是系统说的惊喜，专车护送的外卖？这逼格，s_ao入天际。
然后他们等了很久。
外卖是拿程耀手机点的，李柏舟怀疑程耀地址填错了，没有改成某某路边停着的一辆法拉利。
“是不是没确认尾号送到别的法拉利那去了啊，害怕。”
“这种法拉利这个城市里仅此一辆。”程耀淡淡说道，“来了。”
一辆小车歪歪扭扭地开了过来。
“这里！”李柏舟喊外卖员，报了尾号。
外卖小哥似乎愣了一下，低着头把外卖盒子往窗户里一塞，轻声说了句：“请给五星好评。”
“小哥还挺害羞的嘛。”李柏舟接过他叫的人气鳗鱼丼饭，还有程耀的乱七八糟瞎拼套餐。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小哥头盔下的脸，一时之间怀疑自己看错了。
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虽然被头盔挡了小半，但李柏舟还是认出来了。
毕竟，曾经住在一起过。
外卖小哥发现李柏舟盯着他看后，连忙转身开车走掉。
他的盒子里还有其它的外卖，看他这样，似乎急着送饭菜，而自己还没有吃。
李柏舟意识到系统的用意了，但这根本不是惊喜，是惊吓。
他问程耀：“骑手的名字是什么？”
程耀一边拆外卖的死结，一边看手机：“宋漳。我记得你有个朋友也叫这个名字？”
“嗯，但他家庭条件挺好的啊。”
土豪宋漳送外卖？
他是要亲身经历打入外卖行业吗，难不成和林存儒有一样的打工的癖好。李柏舟觉得不是那样的，他印象中的宋漳是一个十足会享受会花钱的人，他能开奔驰上街给女朋友买名牌决不在宿舍里网购便宜货。这样的人就算出来打工也必须是开着奔驰表面送外卖实则撩妹吧。
昔日奔驰土豪竟沦落到开电瓶车送外卖，这和母猪为何半夜惨叫有得一拼。
“你在干什么？”吃完后，程耀问仿佛在等什么的李柏舟。
“等，一串神秘的电话号码。”
李柏舟觉得宋漳是有事情想和他说的。
果然，过了饭点后，手机响了起来。
他们约在了一个附近的小面馆里见面。
．．．．．．
在小面馆里，李柏舟和宋漳相对而坐。
他们，一个从法拉利上下来，穿着打扮时尚，一个从电瓶车上下来，穿着外卖员的制服。
但他们的身份，在从前明明是反的。
命运有几分滑稽和吊诡。
宋漳看着李柏舟，说：“你果然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你也不太一样。”李柏舟注视着宋漳。
“你不会是在．．．．．．”打工玩三个字说不出口，李柏舟确定宋漳不是在玩什么体验生活的游戏。因为他看上去，过于憔悴了。
他长得也蛮清秀的，但是现在这层清秀糊上了灰蒙蒙的y-in影。那个在奔驰车上意气风发的土豪宋漳在上次俱乐部里已经失却了几分光彩，而现在，他与从前的他，毫无关系。
他的眼神带着些许不安地溜着李柏舟，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说出什么东西。
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李柏舟想到了俱乐部的那位孙少。
难道宋漳被天凉宋破了？
反差太大了，这才几天呀？
小面馆里人很少，老板娘端着一碗面放在桌子上：“趁热吃哦～”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吃完再说吧。”
宋漳点点头，端起来，几口，就飞快吃完了。
一碗八块钱的j-i蛋面。他以前不会吃这种东西的。李柏舟还记得连他支援自己配方便面吃的零食都是贵乎乎的。
宋漳端起碗喝汤，喝得咕噜噜响，而李柏舟转头看向程耀。
小面馆外停了一辆法拉利，和电瓶车什么的排在一起，着实吸引了不少视线。
程耀有点不耐烦别人的视线，但他没有关上车窗，而是将手臂搁在上头，慢吞吞地晃来晃去。
无聊中的他注意到李柏舟的视线，张张嘴，没发出大声。
嘴型在说：“快～点～啊。”
李柏舟下意识无声回他：“快～不～了。”
宋漳抹了一把嘴：“李柏舟，你是富二代吗？”他的眼睛里有着希望的光。
☆、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小事
李柏舟当然不是富二代, 但宋漳没等他回答，就瞄了眼店外的法拉利，鼓起勇气般开了口。
“其实我家没钱。”他的话语干巴巴，叫李柏舟心里一惊。
他不是在开玩笑说自己家穷得只剩钱，而是很认真地讲述着自己的事情。
宋漳说，他家不是什么土豪家庭，不开厂, 也不是煤老板。他爸是包工头，但这些年因为肺炎歇了，他妈开经营部。
这样的家庭条件其实也不错了, 起码比李柏舟家来得好。但是别说富二代了，的确连土豪也不算。
有种人，他们身上被寄予了父母的希望，被送到国外学习。他们每个月领着父母打过去的高额生活费, 逐渐忘了，自己家, 其实没那么有钱。
宋漳就是那种人，他出国念书，开着奔驰，出尽风头。他或许不是看不到父母的辛劳, 只是习惯了在国外圈子里做一名有钱人。他故意忘了自己是谁，别人叫他一句宋少他不会感到任何不适。
李柏舟都被这样的他给欺骗了，以为他家里是真的有钱，甚至觉得他的车只是奔驰还挺低调的。
而留学圈子里的有钱有权有势之人何其多, 哪轮得到他来装逼，但大家很忙，没空去教训他。直到宋漳招惹到了一名二代的女朋友。
“我一开始不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但后来都给她买了那么多包了，收不住手了。”
收不住了，他都买了那么多东西了，怎么好一听对方名头就灰溜溜地走掉。就算对方是个惹不起的二代，膨胀的宋漳也硬气得很。
二代不在乎这一个女朋友，但又怎么能忍受别人绿他。在二代眼中，宋漳算什么东西。
宋漳最后还是灰溜溜地逃回国了。
那位被绿的二代没法自己回国，但他认识孙世轲——那位俱乐部里打了宋漳的燕京来的孙少，所以就发生了李柏舟在俱乐部里看到的事情。
宋漳也没有被天凉宋破，他还没那个资格。他本来觉得自己被揍一顿消消火，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他回国后，才知道他的爸妈为了供他在国外的潇洒生活，参与了非法集资。
“我爸妈只是参与而已，不是组织者，只是数额较大的投资人而已。”
一般二代们多少气量没那么窄小，但也不是没有那种小说里看我女人一眼我灭你全家的人。那位被绿了的二代想办法搞了宋漳爸妈，让他们坐牢。
宋漳说到非法集资的时候，李柏舟就想到了他晚上看到的新闻联播，有一条就是讲最近有个非法集资的案子受审。
“我求遍了人，孙少那边也腆着脸去求过，但人家根本看不起我。”
“我最近开始送外卖打工把欠的钱还上，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我没想麻烦你的，但是，今天正好遇见了你．．．．．．”
“李柏舟，你是富二代吗？你能．．．．．．”
李柏舟是不是富二代宋漳不应该不知道，除非他一定要认为李柏舟是那种宁愿吃方便面也要假装的奇葩。
宋漳的视线在李柏舟脸上一晃而过，他应该是想看外面的程耀的，但他最终只是低着头，捏着筷子的手指透露些许不安的意味。
过了好久，邻桌的几个秃头大叔爆发出一阵狂笑，宋漳抖了一下。
李柏舟却在心里想如果是他自己遇到这种事的话会怎么办。
他大概是个连求人都不知道向谁求的普通人，谁也无法拉他一把，他会被人玩死。
但现在，他有撑腰。
李柏舟想帮宋漳的话，就只有让程耀帮忙了吧。
上次李柏舟的冲动换来一句程耀的“撑腰”。但是，程耀，是李柏舟一个人的撑腰。
又不是为了宋漳。
李柏舟不是很清楚那些权势倾轧，他分不清这是不是一件小事，程耀如果帮忙的话，会惹上麻烦吗？李柏舟不想让程耀承担不应该承担的压力。
宋漳感受到了李柏舟的犹豫，他慢慢起身，然后低声说着：“抱歉，这本来就和你没什么关系，还是很谢谢你上次帮我。”像保持着最后的体面与自知之明一般，他往外走，脚步越来越急。
他的身影在李柏舟眼中突然与那个拉他上奔驰车的身影重合起来。
也是越走越快，像是有什么人在后面追着打，又不愿失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