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等什么，站在原地不动，过了几秒，又喊了句，“0901，快点啊。”
0901的声音忽然出现：“抱歉，刚才音频失效了，我修复了一下。”
“少废话了……”夏知许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了一遍，“许其琛同学，我们要……”
上课的铃声忽然响起来，声音之大，完全掩盖了他没说完的半句话。
许其琛被他逗笑了，笑得直不起腰，“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形式主义者。”
夏知许强忍着想要收拾这个蠢AI的心，“这笔账我们等会儿再算……”他拽着许其琛的手，拉着他上了四楼。
两个人站在楼梯口的教室门前。
抬眼看了看，教室的门牌上写着高一（13）班。
他的手放在许其琛的肩膀上，推着他往里走，一直到他曾经坐过的四组第五排的位置，“同学，这是你的位子，请坐。”
许其琛乖乖地坐下，笑着抬头，看他走到讲台，清了清嗓子，眼睛看了看台下，好像下面真的坐了满满当当的学生一样。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夏知许。”他转身，在黑板上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虽然不像许其琛同学的那么文雅，但其实也是有说法的。”他露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笑容，转身，拿着粉笔。
一笔一划，认真地在夏知许三个字的旁边，写上了另外三个字。
“夏是夏知许的夏，许是许其琛的许。”
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勾勒出光线的形状，径直从窗户一角s_h_è 入的光，一寸寸打亮他灿烂的面孔。
“这就是我的名字。”
也是我的命运。
叫做夏知许的我，总有那么一天，会遇见你，了解你。
拥有你。
许其琛歪了歪脑袋，盯着夏知许的眼睛，“谁允许你这么自我介绍了，许其琛本人不同意。”
夏知许从讲台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唉，你果然变了，要是换做以前，你肯定都不敢看我了。”
说着，他坐到了许其琛的后面。
曾经的每一天，他都对着前面的这个人，看着他从白衬衫下微微透出的肩胛骨，好像蝴蝶翅膀一样，煽动着自己的心。
许其琛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有回头去看，就像他十年前一样，明明一颗心都系在了后座的身上，却不敢轻易地回头。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许其琛同学，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浑身上下都是优点，就有一点不好。”
许其琛轻声笑了笑，也不说话。
“你怎么不问我哪里不好啊。”夏知许笑着捏了捏他的后脖子，“一点都不谦虚。”
“那你说，哪一点不好？”
看见许其琛给自己递了台阶，夏知许立刻笑道，“缺一个男朋友。”
什么啊。许其琛半低下头，耳朵发烫。
搞得像中学生一样。
夏知许清了清嗓子，语气认真，“许其琛同学，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啊？”
许其琛盯着桌子边缘的一个小小的缺口。
“我是认真的。”
心跳得太潦Cao，就这么没头没脑地缺了一拍。
“你要是愿意，就转过来，看看我。”
绿得晃眼的窗外，是夏蝉吵闹到极点的怂恿。
许其琛深吸一口气，转过了头。
却被身后半撑在课桌上的人吻住了。
讶异让他睁大了眼睛，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如同刷的一下拉开了窗帘，露出那双深邃的黑色瞳孔。
他试过和这个人在不同的皮囊之下的许多次亲吻，有柔软的厮磨，有热烈的相融。
可从来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悸动。
只是嘴唇柔软的触碰，带着一点点的意料之外，但他的心好像就这样被他摄走。
夏知许松开了他，隔着课桌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个初吻，迟到了十年才送出去。”他又低头，亲了亲许其琛的耳朵，“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就算迟到五十年，你也是我的初恋。”
许其琛的眼睛有些发酸，他只好用笑来掩饰，“明明是你的暗恋。”
“你不也是暗恋。”夏知许松开双手，弹了弹许其琛的额头，“都是胆小鬼，谁也别说谁。”
幼稚。许其琛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虽然他们真的错过了很多，但是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如果没有分开的这些年，又怎么会知道。
原来我真的是非你不可的。
“回去吧。”许其琛看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闪着光芒，“就让过去的夏知许和许其琛结束在这里。”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夏知许的脸，从他的眼睛，慢慢滑落至下颌线。
“我想抱一抱真正的你。”
夏知许抓住了他的手，点了点头。
“好，我们回去。”
一瞬间，四周围的景象都消融成细碎的光点，一点点化开，许其琛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夏知许传染了，患得患失，竟然在这一刻会觉得有些害怕。
会不会，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0901的声音忽然出现，“剥离意识主体，系统关闭。”
耳边传来短促的电鸣声，只响了三下。
许其琛觉得头有些痛，他抬起头，发现面前是自己的工作台，眼睛忽然收到强光的照s_h_è ，有些不习惯。
他正想抬手揉眼睛，却发现自己还带着之前新配的眼镜。把眼镜取了下来，低头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金属镜腿上有一个很小的金属圆盘。
耳边忽然传来0901的声音，许其琛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戴着配镜时附赠的耳机。
“许先生，请您到楼下来一趟。”
楼下？
许其琛狐疑地站了起来，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系统都关闭了，我还要听你的指挥吗？”
0901语气平静地回答：“请您不要责怪我，我也是受人指挥。”
还挺会甩锅。
许其琛打开了门，春夜，气温还不算太高，他裹了裹自己的外套，揣了钥匙按了电梯。
“你还会一直出现在耳机里吗？”
0901回答：“许先生，未来我将会拥有新的形态，当然过去的数据都会保留备份。”
许其琛咳嗽了一声，有些心虚地说，“某些备份我希望你可以毁掉。”
“抱歉，许先生，您知道的，我没有这种权限。”
叮的一声，电梯门被打开。许其琛走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问：“你把我弄下来干什么，凌晨四五点，怪吓人……”
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从黑暗的树影中走了出来，他的脖子上挂着和自己一样的耳机。
许其琛愣在原地，“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晚，他是怎么来的？
夏知许走过来，站到了许其琛的面前，“我也是第一次使用这个系统，害怕有什么意外，所以我提前在你的小区里租下了一套房子。”
他把许其琛的耳机取了下来，摸了摸他的耳朵，“冷不冷？”
微凉的指尖轻柔地触碰着发烫的耳朵，真实的体温交换给了他一种奇妙的心理作用，感觉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许其琛摇摇头，明明一起在虚拟世界经历了那么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可真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你、你要不要上去……喝杯咖啡什么的？”
夏知许笑起来，“我们这样子，还真像刚开始约会的情侣啊。”
“不上去就算了。”许其琛的心尖都开始烧起来，“那你来……”
你来找我做什么？
或者说，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天。他真觉得自己现在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迷迷糊糊。
夏知许抓住他的手，和以前一样，不由分说地拽着他跑，许其琛似乎已经习惯了，就这样被他拉着，直到被他塞进车里。
“要去哪儿？”
夏知许打发动了车子，“去一个我做梦都想带你去的地方。”
许其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夏知许也不继续说下去了，只默默地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嘴唇边，细细地亲吻着他的手指，又重重地亲了亲他的手背。
然后隔着手刹，侧身过去。
许其琛闭上了眼睛。
却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夏知许正贴着自己，低着头，认真地帮他系着安全带。
“好了。”
许其琛的喉结动了动，他为自己刚才的会错意感到无比的尴尬，车子缓缓地开出了小区，夏知许的一只手仍旧抓着他的，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擦着他的手指关节。
许其琛假装困，想用睡觉来掩盖自己心里的悸动，夏知许见他脑袋歪过去，贴心地帮他调低了靠背。原本是假装，可许其琛进入系统之前就在熬夜，一松弛下来才觉得困顿无比，装着装着还真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