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上)【完结】(50)

2019-04-27  作者|标签:晏池池池池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他用尽全力的一声求,倒是唤回了赵祚当时的目光。只是那眉头拧得更深了。

  谢无陵仍在榻上喃着:“走……别、别看。”或许他还想做赵祚心里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少年,而不是这绡帐下奄奄一息的羸弱儿。

  那时赵祚来不及多瞧上谢无陵一眼,回身径直取了背后架上挂着的那件相熟的青衫,是谢无陵穿过的一件旧衫。

  他将旧衫子盖在谢无陵眼前,不容辩驳地吩咐道:“别看,歇会儿吧。”

  这才回身要走,却被谢无陵抓住了衣袍一隅,他停了步子,目光在那旧衫上停留。谢无陵透过旧衫,隐约可以观见一道影。他勉力出声道:“留他,一命。”

  赵祚闻言,吸了口气,才将剑拔出鞘,向赵修走去,目光合着y-in鸷与冷冽。这目光谢无陵在后来曾见过,他说赵祚那眼神就像雪原里的隼,骇人得很。

  “谢小先生是昭行来的客人,如是父皇知道你如此相待,皇兄以为你这条命还留得住?”

  “呵,我看是祚弟想公报私仇吧,拿父皇压我?祚弟无故来我国公府,才是不好交代向父皇交代吧。”赵修因着赵祚逼近而退了几步。面上虽守着嫡长子的威严,但藏在身后的手却在止不住地发抖。

  “无故?祚为送行而来,如何无故?”

  “送行,替…谁?”

  这时的赵修一直拿捏着的气度轰然塌了下来,他震了震,心下似乎有了答案,道:“梁斟,死了?”

  赵祚还未点头,赵修便向榻上的谢无陵递了一眼:“你赢了,”话未说完,便是一声冷哼,“梁斟都向着你,你是真本事啊!”说完他大袖拂了拂,便要向赵祚的剑口撞去。

  赵祚见状一惊,偏了剑,只是动作赶不上他,剑口偏了许多,却仍在赵修的肋侧拉了条口

  “伤了我,带走他,赵祚你敢吗?”赵修一手捂着肋边那条口,嘴边咧了笑来,“下一个众矢之的,就是你。”

  “皇兄,你管得太多了。”赵祚弃了剑,反是抓起了赵修的衣襟,他目光里的狠厉多了几分,“我总归是要带走他。伤你,是他仁慈。”可绝不是他赵祚仁慈。

  如是当是的赵祚,心里总要将他一剑收魂才好。但此时站在这段记忆里回味的赵祚,却觉得便是将眼前人千刀万剐,也不足平心下半分愤懑。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赵祚才将青衫揭开,才认真打量了这被泪水朦胧了双眼的少年。他躺在一床殷红里,脸色苍白,目光仍然灼灼,像是血泊中开来的优昙。惹人心疼极了,却又不敢置于掌中亵玩。

  锁骨边的铁枷映入赵祚眼帘,血在那铁器周遭凝固,看不出伤口深浅。

  赵祚目光微移,便是脖颈上似裂了几次的口,骇人得紧。骇得他连伸去抱谢无陵的手都怯了。

  赵修教桑落的杏花,一株株绽放在谢无陵的胸前,殷红里透着妖冶,赵祚飞快扫了眼,喉结微动。

  他匆忙替谢无陵拢好戏袍,褪下了自己的深色风袍,拢于他身,才附耳道:“该入春了,谢小先生,从山来接你了。”

  谢无陵合了眸,他懂赵祚给他留的余地,这也是他最喜眼前人的地方。

  谢无陵跟着他的话头,应道:“杏花该开了。来日我的住处也要种株杏树才好。”

  这样可能他醒来启门时,便能瞧见一树红琼下负手而立的锦衣郎。锦衣郎碰巧还是他的心上人…谢无陵如是想。

  赵祚倾身,将谢无陵打横抱起,疾步出了府,却连车辇都不敢上,疾步往不远处的府邸去。

  他不知道铁枷落于人身会有多疼,他只听那些士族纨绔笑语时,提过那铁枷本是驯人之物,越是挪动折腾,便越疼。

  他只能看着窝在怀中的人咬紧了下唇,只言片语都不肯说,像是怕开口会忍不住叫疼一般。

  赵祚在重阙与扶风这二十多年,见过了宫娥被那宫妃为难,见过了人骨Cao裹,却未见过这般场景。那片殷红一直伴随着他后来的一两年,是一场噩梦。

  赵祚从这一场梦里惊醒过来,天色已黑了来。

  他呆坐在谢陵榻前,下意识将谢陵的手握得更紧了。

  梦境里的殷红还停留在眼前,他看着榻上人,迫不及待地希望他醒来,他的手靠近了那兽首小香炉,想掐了安神香。手却在靠近时,又顿了顿。

  当初上安神香的办法是他给的,为的是谢陵醒来莫为惠玄之事烦扰了。

  赵祚收回了手,痴痴笑了一下,不知道当初惠玄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惠玄比他总是好的,至少亲手将那人了结了吧。

  或许惠玄当时是下黄泉,而他的那片殷红,现在再看来,才是入地狱。

  赵祚长叹了气,执起谢陵的手,合了眸带着一份不知给谁的虔诚,在谢陵手背落下一吻。起身整了袍子,启门还未迈步,便看见等在廊口的羡之。

  羡之听见启门的吱呀声,回了神,指了指脚边的两坛酒,无声地邀请他的父皇共酌一坛。

  赵祚迈了步出来,回身合了门,才走到羡之身边,熟练地拍坛开封,递给了羡之,又拿了另一坛,照旧启封,毫不犹豫地灌了一口。

  “父皇这一觉,睡得可还好?”

  赵祚却答非所问:“早上在门外听了很久吧。”

  “嗯…两三句吧。不想听的,偏沈家师父原来武功教得好,儿臣五感比别人要灵敏许多。”

  “你不止五感比旁人灵敏。心思也一样。”

  “那许是子承父的缘故。”

  “不,你是承了他的缘故。”赵祚的目光向那廊屋点了点。

第52章 长谈之夜

  居衡回廊下,月满中庭时。

  赵祚将手中空了的酒坛置于脚边,是很久未曾这般畅快了,出口便是一句夸赞:“这酒倒是烈。还是儿最知父啊。”

  羡之不敢自居,忙道:“是师父原来存在杏林的,说是留给您的,不过这几年被陆岐偷得差不多了。”

  “陆岐喜欢,便让他喝了吧,寡人还未沦落到和孩童抢酒的地步。”

  不知为何羡之只觉得赵祚的心情,像那散了云的月一般,清朗了不少。

  “那不行的,师父原来专程让我替他看着那酒,说是专程给你留的,陆岐日后大了,若是要,也不能给。”

  “何时同你说的?”

  “嗯?大概陆岐五六岁模样的时候。”羡之不以为意地答了句,却在看见赵祚才亮来的眸光都黯了下去,才明白他父皇的意思。

  “原来,他那么早,就算好了。”

  陆岐是在还不记事时,便被他生身父母亲托付给谢无陵养了。五六岁模样的时候,离赵祚登基之日还是有几年的。

  那时他便知晓自己逃不过一杯鸩酒止渴的下场?

  赵祚心下一紧,果然那十多年里,最不了解谢无陵的,还是只有他自己。

  说不得那个叫桑落的胡人,都比自己还了解当初的谢无陵。

  “父皇?”赵祚突然的沉默也让羡之小心翼翼起来,他试探地唤了一声。

  “嗯。”赵祚应了他一句,正对上他的小心翼翼,遂安慰了一句“无妨”,又开口问道,“桑落,你将他安置在何处?”

  “杏林深处。”

  “旧所?”赵祚蹙了眉,旧所里放了一架子的东西,每个东西都有小笺,但并没有留给赵祚的物件。谢无陵曾和赵祚说过,那架子上都是人情。

  赵祚以为是他惦念着那份人情,然而不久之后的事实告诉赵祚,那是谢无陵看破了的人情,也近乎变了味道。

  这事羡之似乎更了解,但他仍面不改色地执行着。

  “嗯。师父有一方银匕首,说是以后有机会物归原主的话,一定要带那人去那屋。方才便带桑落叔叔去了,又听他讲了些故事,出来时天色便不算早了。”羡之微顿了顿,脸上带了几分讨好,眉眼微弯,倒是像极了谢平之,“又想着父皇该醒了,便提了师父的酒,来谢罪。望父皇开恩,儿臣还要替师父养一家老小。”

  赵祚是到了廊屋以后,才知羡之是故意而为,骗自己离开。自作主张的x_ing子倒是和谢平之如出一辙。如不是他赵羡之的容貌承了赵祚自己,只怕赵祚都要以为羡之是谢无陵的儿子了。

  “自知欺君,还敢施为?”赵祚正色,但这佯怒的模样,连赵祚自己都骗不过。他对羡之总还是一个父亲。

  羡之低头还在想着如何认错才好,便听赵祚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来,答寡人一问。答好了,寡人便既往不咎,也不过问那胡人与你道来的事。”

  “还请父皇勿要为难儿臣,这酒都喝了,通融通融?”再说桑落叔叔和您共处一室却未将说与我的故事说于你,必然是有他的顾虑。羡之如是想了想,不敢明言。

  赵祚却把羡之的“通融”二字当耳旁风,过了耳去。开口道:“如是你师父,会如何处理雍国公的后事?”

  “我师父?”羡之咬了咬唇,清了清嗓子道,“我师父,无权料理皇叔的后事。如果父皇问儿臣,儿臣以为作传立碑,谥号追封按礼制而行便是,到底是王爷,风光总是要有的。如是……”

  赵祚眉微动,眸光投向了那间廊屋,冷声道:“继续。”

  “如是问羡之,作传立碑这事,下面向来是跟着上面的意志走。羡之以为,上无心,下也不过CaoCao了事。至于谥号追封,追封封回国公,已是尽心力了。再多一点,我这佞臣之徒,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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