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上)【完结】(5)

2019-04-27  作者|标签:晏池池池池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惠玄知他此番动作,便是让他安心处理寺内事务,起身道:“个中缘由,待我晚些时候再同你道明。”

  话毕,惠玄便往那寺外迎人去。

  寺后山溪旁,一人调茶。寺外山门前,两人负手立。

  “从山叔叔,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

  “从山叔叔,你替我改姓,我爹知道吗?”

  “是他所求。”

  “他,竟会求你?”陆岐称他为叔,自将他作叔对待,打趣一句后,才记起礼数,遂噤声低头,也不奢望能听到赵祚的回答。

  “嗯。”他求我之事尚多,只你这毛头小儿,不需要知道。赵祚将后话咽下,见寺里有人从人群中,疾步往他这处来。

  “惠玄师兄。”赵祚双手合十,做佛家礼。

  “陛……”惠玄见来人着一席白衣,除一身凛然肃气外,与多年前来和他师弟论道的人无异。这声称唤也与当初无异。只他待眼前这人仍有一股子气,即便改了口,语气里也带着些冷漠:“从山施主。”

  “住持。”陆岐学赵祚模样,合十双手,微低首示礼。

  “这位是?”

  “陆岐,谢无陵之子。”陆岐抢言答道。如是在重阙中,他或许还会斟酌一二,既是此处,他自大方承认。

  就像他幼时一般,无论是何困难,只需提着这身份,便不是困难了。

  只这句话,他有许久未说了。

  上次说起,还是学了李家小子,欺行霸市的模样,被爹瞧见。那是他第一次瞧见爹同他生气,让他抄书,抄到夜深,一边见着周公,一边奋笔疾书。后来还是爹将他抱回床上的,爹的气息,他记得。

  那之后,他就不再说这话了,他怕爹生气。他见爹的时候,他爹总是在莳花弄Cao,淪茗煮酒的闲适模样,他总觉得横眉冷对这词儿是挨不着他爹身上的,更别提那些人批的“佞”字了。况他幼时顽劣,爹也多是轻言说教。大了偷酒,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叮嘱他少吃些,莫叫旁人笑话了。

  他爹谢无陵,本就是一流人物。

  惠玄听他提及谢无陵时,一时讶然。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是师弟之子。”

  谢陵无心入这世间,他自然遵从他的意愿,惠玄作了一脸悲沉模样,同陆岐颔首:“可怜的孩儿。善哉——”

  复又侧首,目光流向赵祚处:“从山施主,可为江南二子的画作所来?”

  “从山今日未携花枝,不知从山可有缘分?”

  “无妨,施主请。”惠玄侧身让步,领二人往寺后一书阁。

第5章 松溪寿眉

  绕禅房,取小径,经寺后客舍院外,山溪烹寿眉,茶香蔓延开来。旁人不识,陆岐却识得。

  谢无陵最爱之物——松溪寿眉。

  平素便饮着,若是他某日无案牍之事,便会摆一小炉,执一茶匙,烹一壶来分尝。

  陆岐停步院门前,眉间染了喜色:“可是有人在烹寿眉?”

  “不过是过路文士,附庸风雅,施主还是跟上领路沙弥吧。”惠玄见陆岐往院里张望,遂退步挡身于门前,伸手合上了院门,催促道。

  陆岐只得跟上众人步伐,往书阁。

  但他仍是年少,好奇心耐不住,寻了个机会,溜了出来,寻到这一方客舍院门,茶香比方才散了许多。

  他推开院门,步入院中,环顾四周,格局与其他客舍无异,只山溪青石上坐着一人,这人身前摆了一方棋盘,他捏子于手,久未落定。似是被启门的“吱呀”声所扰,那人将子归于棋舀,才缓缓道:“你事情处理完了?”

  陆岐拱手,本想作揖,以致歉,听这声音,躬身的手微顿。不过须臾,他强自镇定,复作揖道:“是陆岐扰了山人。”

  “无妨。”棋盘前那人起身,朝那烹茶处去,分了半杯茶,递予陆岐,“有些凉了,凑合喝吧。”

  谁知陆岐却未接过他递来的茶,他方挑眉,便见陆岐屈膝伏身道:“父亲。”

  这一举倒惹得谢陵眉锁成深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知晓自己忘了东西,却不知晓,这东西里还包含一个儿子。

  谢陵将杯中凉茶饮尽,回身将茶杯放于桌案上,背身于陆岐,才道:“你先起来,至于父亲二字,许是你瞧错了。”

  陆岐听其言起身,如旧时,顺其言语道:“许是陆岐认错了人,不知陆岐可否再问山人讨杯茶?”

  闻言谢陵倒缓了口气,复分了半杯茶予他,陆岐接过,默然饮下,两厢无话。

  倒是陆岐先破了这寂静:“家父也爱这寿眉,爱极了,山人也是?”

  “嗯。”谢陵见着少年提及他爹时,眸光熠熠然,想来当是他极崇拜的人物了,如非是他认错,他说的便当是自己了。

  说来这般,谢陵倒对之前的自己产生了兴趣。

  谢陵燃了小炉火,起身问山溪讨了一瓢水,掺入白叶,替这少年烹一杯新茶。他不知为何,只是想如此做,又做得甚为熟练。

  陆岐看着谢陵提镊调匙,待沸水走珠,又滤滓拂叶,分得半盏递至面前,不禁s-hi了眼眶。

  他觉得自己比从山叔叔总是差点,大概就是他不能做到何时都面不改色。他揽袖拭泪,解释道:“让山人见笑了,幼时家父也是这般煮茶予我。”

  “他,必然待你极好。”谢陵替自己掺了半盏,呷来一口,继续道,“不像我,幼时便是孤儿。”

  “是啊,但在我眼里,家父待谁都极好,只是都旁人碎语他。他们不知他。”

  “你知他?”谢陵笑着搭了一句,陆岐却沉思了半晌。

  “我,不知他。但我知家父不当是世人所言模样。”

  谢陵听他这句话,眉微展,复起身到陆岐身侧,替他添盏。

  “那他当是什么模样?”

  陆岐看着眼前人,这岁月似未在他容貌上留下任何痕迹,风节贯骨,清俊逸然。

  他举杯做了恭敬模样,低声应道:“当是山人如今的模样吧。”

  他这番话倒惹得谢陵无奈笑来,想嗔一句,又觉此举不当,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陆岐看着眼前人的笑颜,他想或许,那一笺“昭行”,当作此解;如此光景,如能再多些时日就好了。

  然而事与愿违。

  惠玄归来时,正看着谢陵替他儿子添茶,心下一紧。怔愣不过须臾,他回神便吩咐道:“今夜膳后,惠玄在寺门前候谢施主。”

  “有劳大师了。”谢陵应声,颔首致谢。

  今夜风大,月挂于空,却不太明亮。

  膳后谢陵取了外褙,唤了小僮掌灯往寺门,却见候在寺门前的不是惠玄和尚,而是素来跟在他身旁,替他理事的小僧。

  谢陵上前,全了礼数,询道:“小师父,惠玄和尚呢?”

  “方才有人在门前留了信,师父拆开来看是一张五色笺,师父让我在此处等您来了,告知您而他先行了一步。”

  “五色笺上可写了什么?”

  “山门两开,入夜歌来。”

  谢陵蹙了眉,五色笺本是真人之物,本该是约以情爱的纸笺,再故人去后多年,突然被人送来,总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你师父可还有别的交代?”

  “师父说今夜月色不好,山中要不太平了。”

  谢陵依言抬首看了天,悠悠道:“今晚月色确实不好,遵照你师父言语吧。如明日我二人未归,你只管照常引僧诵经。”

  复而又侧身向小僮交代道:“如我三日未归,你便去竹屋后,将那递信的鸽放了,待祁先生收到了,自会来替我收个尸体。”

  话毕便撇下了二人,连灯也未掌,就着月光,下往山门。

第6章 清虚妙法

  山下一寺,钟磬盘桓,山中一观,声色犬马。

  昭行前住持皈依佛门前,曾是文士,后归了佛门,游方讲经过一段年岁,结下了不少善缘。这山中的清虚观主,便是善缘之一。

  后来他于扬州一丘头抱回了谢陵,这才归了昭行,受命住持。

  而清虚观主——妙法真人本是扬州的艺伎,被赎了身后,来了这雁山,于昭行寺后的旧观修行。

  本是个不知名的道观,那年三月花朝节,住持之友来访,言谈欢时提及了这妙法真人的才情,友人慕名访之,将她辞赋流传开来,终年有文士访观谈世。

  雁山也因昭行住持和清虚妙法之才,被称作贤山。

  文士因贤名而聚,权宦为访贤而来。

  昭行寺往清虚观去,需下至山门,取另一羊肠道往。

  谢陵听了那小僧所述的话,心下甚奇,是何人留了那一笺?

  他孤身走在青石阶上,两旁竹木在石阶上映下斑驳黯影,风穿竹林,簌簌作响。谢陵突然驻步,见前有树枝影动,着实被吓了一跳,定睛才发现是夜行的鹰鸟。

  他拢了衣襟,加快了步伐,而跟于他背后的人,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走了一截,他骤然停步,道:“跟了一路了。”一边说着,一边回身。面上不显惊惶色,心里却慌极了,他素来知道自己之前不讨喜,也听过旁人碎语关于谢无陵的事,再及这“山中不太平”的话,他心里总带着几分不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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