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上)【完结】(35)

2019-04-27  作者|标签:晏池池池池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无妨,我不过暂住。”谢无陵看着那一盏浮渣,心有一念动,抿嘴笑道,“下次住的那家,我可得好好问问,有人煮茶否,无人便不住了。”

  “下次?”桑落蹙了眉,“下次不住雍国公府?”

  下次有没有雍国公府,还不一定呢,谢无陵猜,桑落应该比他更知道自己离开昭行来扶风是为了什么,可现在这二三语,倒快把谢无陵问糊涂了。

  自然他也没有注意到那被桑落自己攒得皱巴巴的袖子。

  “不住了。怎好让国公再为我这等人耗心费力?”

  “师兄!”谢无陵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小沙弥的一声唤,怀里还兜着一黄纸包。

  放到桌案上,拆开来是一包烤过的不知道什么生灵的r_ou_。惹得桑落一阵好奇,谢无陵却连道谢的话都没说,就上手了。除了上手的速度有点快,就慢条斯理的程度看来,还是个世家郞的模样。

  他还一边吃着,一边夸道:“还是你懂我,为难你了。”

  “不,不为难。”小沙弥又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本来想说是王丞专门遣人这般包的,不是他买的,又看了看这师兄对面坐的像胡人的人,忍了忍。

  谢无陵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哼了一声,才道:“丞相如何说?”

  沙弥瞥了眼他对坐之人,那人同是一脸惊讶,像是没料到谢无陵这般不避人。

  “说吧。”谢无陵给自己添了茶,并未看眼前二人,继续道,“他能听。”

  “相爷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昭行的意思。”

  “嗯,你如何说?”谢无陵将啃干净的骨头置于桌案。

  “小沙弥只有说自己愚昧,不知师兄意思。”

  “嗯,是愚昧。”

  “……”

  “继续。”

  “相爷说,谁的意思不重要,不过这酒您是跑不了的,邀您后日的行令上,去尝尝他的酒。说今年冬天必定不好过,先把酒喝了比较好。”

  “行令宴?”不多时谢无陵的那包r_ou_便见了底,他从怀里掏了方绢帕,帕角绣了朵优昙花,是妙法留在他身边的,说是留给他擦手的。

  现在他倒是真把这方绣帕拿来擦了擦他沾了油的手。

  “是王家逢溽暑时,邀请文人s_ao客的筵席。”桑落替小沙弥解释道。

  “溽暑……聚一堆,当真折腾。”

  “不会的,王家有一别院,别院位于京郊,依山得一溪泉,又栽了竹林十里,很是消暑。”

  “你也去过?”

  “国公曾带我去过一两次。”

  “嗯。行,吃好了,也喝好了。”谢无陵起身,打了打衣袍。

  桑落却并未动,看着谢无陵整理着衣袍,又看着他回首望来,才悠悠问道:“昭行,选中的,不是他,是吗?”

  谢无陵听着他的问话,抿了唇,颔首应了他。

  桑落的嘴唇几次开合,良久才道出话来:“国公防着我,我所知,也只知,他敛财。除此之外,桑落再不知别的。”

  敛财,往大了说,便是营私,桑落这话不过是给他开个头罢了,也当还他今日不避不退的情。

  谢无陵回身将又替二人添了茶,看着桑落微垂的目光,将那茶盏塞到了桑落的怀里。

  “以茶代酒,一别两宽。”

  这话本是当年谢无陵离开西北前的一句笑语,却不想一语成谶。桑落做了选择,选的不是一世清明,也不是一时糊涂。曾经他身边的胡地小儿,有了自己要护的人。他为那人,选了一世糊涂。

  “好。我做我的糊涂郞。”桑落笑了来。眉眼弯去,倒比塞上的月牙儿,更美,却也比塞上的风更烈。

  “但愿你能留一点清明给自己。”

  说着这话的谢无陵也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如果有一天,他成桑落,赵从山成雍国公,他想他的选择也当如是。

  人间能得几个赵从山?人间能得几个谢平之?

  人间,只得一个罢。

  桑落起身,走在谢无陵身后,看着他凛然的一身风骨,仿佛不知愁,仿佛还是在西北遇见的那个小儿。

  谢无陵应着身后的眸光回首,招手唤他快几步。一如往昔。

  谁也没打破这归国公府前,最后的一段欢愉,沉浸过去的欢愉。

  他们都一样,比谁都清明,却比谁都糊涂。

第37章 梁斟一宴

  仲夏正是暑热时,虫声过了晌午,便未停下来。

  人燥,虫也噪。

  自昨日归府,那桑落便未踏入过谢无陵这方小院,可谢无陵要出府,总还是要往他那处走一遭,毕竟他是雍国公派给照应谢无陵的人。

  谢无陵嫌着这一趟去了,看着故人,却不能说上一句痛快话,与其两相生厌,不如不见的好。

  便坐在屋里窗前,摇着他那把蕉叶扇,扇了会儿,又心烦地将蕉叶随意掷了。

  “师兄。”突然间的这一声唤把谢无陵吓得一抖,惹的小沙弥合掌道,“阿弥陀佛。”

  “别阿了。”谢无陵蹙了眉头,他心下着急上火得很,这一颗棋废掉了,他去哪儿再找那棋子垫来呢?

  思索了这一国公府的人,梁夫人虽是国公防着的人,但这心也未必会往外拐,府上别的童儿侍妾……听小厮说,多是被国公玩厌了的,还能回到国公枕边的,只有那桑落了……算来算去算了半天儿了,还是无用功。

  虽然来扶风前,惠玄曾在有天夜里拉他长谈过,摆了这扶风一大局,又将王家这十年的一盘棋放在了他眼前,要的只是他来推动罢了,可他多少还是想出些力,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

  起码不能只是一个敲锣打鼓,给戏开场的人。

  那这一场戏唱完,下一场又是谁来写着戏折子,师兄和王伯伯能帮他写一次的戏折子,却不能帮他写完这一生的戏折子。

  “哦对了,你要说什么来着?”站在窗口的谢无陵抬眸,正看着窗外这个不知从何处进到院子里来的小沙弥。

  “街上王家要开行令宴的消息传开了,众人皆传王家这宴是专为……”沙弥声音小了下去。

  “为我而设。”谢无陵叩了叩窗棂,他来扶风城总是要见王伯伯一面的,偏要想个用雍国公不会会错意的场面,也只有王家设宴,就像上次赵祚那般,但唯一不同的是,赵祚请的是家人,王伯伯宴来的是天下文士。

  想着宴上他得有动作,得让将惊才压于扶风文人的面前,心下就不由得紧了紧。

  “对对,师兄你不知道,你在这城里可出名了,我吃茶,都能听见他们说您。”

  谢无陵又望回了窗外的杏树,构思着要带去宴上的伴手礼,也就没把小沙弥的后话听过耳,只是听小沙弥语音落了,这才扬眉对小沙弥:“王伯伯说请帖何时下?”

  谢无陵口中的王伯伯,便是王丞相,小沙弥被惠玄谴来扶风,便是为他父亲王丞和谢无陵做个信使。

  沙弥人虽不大,到底是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过的,又是跟着守寺师叔学过功夫的。为人机灵,擅察言观色,又会文能武,若不是谢无陵时候不对,真正该来扶风的,当是这沙弥,而不是谢无陵吧。

  况谢无陵只在寺里见过王丞相几面,幼时蒙他开化过二三言,算不得太近,也算不得太远,便行以伯伯来称唤。

  至于王丞相和谢无陵的师父昭行寺住持,倒是真的交情匪浅,住持那手札便提过,住持皈依昭行,替皇家守着背后的基业;而王丞相则坐稳在文相之位,替皇家看着明面上的社稷。

  纵使是梁家这样盘根庙堂的大族,也撼动不了的,便是这一朝的王家王丞相。

  “说是午后便派人送来,这都接近晚膳时候了,师兄还未拿到?”小沙弥的眉头皱紧了去,“可是出了差错,我再去问问?”

  谢无陵抬手拦了他:“这帖子怕不是出了差错。倒是你啊,说是午后,怎的这时候才来我这处?”

  “啊?我我我我……”小沙弥支吾着糊弄了过去,还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的油。

  谢无陵看着他的小动作,不过须臾又移开了目光,假装未见,也没继续追究下去,继续说着方才的话:“应该是……雍国公还未归府?这帖子应该早就到了府上了。”

  小沙弥摸了摸后脑勺,突然眼睛一亮:“啊,对对对!,我听说今天雍国公被留在宫中问话,还有……从山郎君也被一并留下了。”

  “那看来,戏是真的要开锣了。”

  “你……今天还住王伯伯那儿?”

  “嗯。”

  谢无陵合上了窗户,迈步往屋外,于树下的小榻上取了一本书,从书里取了一封信,递给了小沙弥。

  “那,你先替我跑一趟,把这信带给从山郎君。”

  “好。”

  “若从山郎君留你,你便在他那处住下,老叨扰王伯伯,不好。”

  “可……”

  “可什么?”

  叨扰从山郎君就不是叨扰了吗?小沙弥看着谢无陵横眉的锐利模样,到底还是把这个疑问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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