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上)【完结】(14)

2019-04-27  作者|标签:晏池池池池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第15章 旧曲旧人

  东风摇铃,满庭无言。

  陆岐本是扶着谢陵走往归竹屋的路,后来许是谢陵膝下实在失力,归竹屋内室的那几步路,是陆岐将他驮回来的。

  他整个人依靠着陆岐,就像陆岐幼时依赖着他一样。

  陆岐将谢陵带到了竹屋内的书案前,谢陵将琴放下,抬眸对着他,唇色仍有些泛白,如是以前,冬时旧疾复发,他便取那艳色红脂一盖,倒也看不出来,现在的谢陵没有了那份心思,也不知这泛白唇色看在陆岐眼里,是有点骇人的。

  “来,坐”他拍了拍身边的座儿,语重心长道,“既是……那人留给你的,你便留着。但不要说出去了,你父亲总有他这样做的道理。”

  陆岐依言坐了下来,满面的担忧色和难过都藏不住,重阙里,只有他最藏不住情绪。他的忧色与展不开来的眉头,全被谢陵看在眼里。

  陆岐顿了半晌才道:“羡之也不能说?”

  谢陵皱了眉头,偏首似在回忆着,但他好像不太记得羡之是谁,只是听来熟悉罢了。

  “羡之是……从山叔叔的儿子,待我极好。”

  “知道多了,不是好事。”他又抬手,故作轻松般虚点了点陆岐的额心,“这会儿子随珠该归了,替随珠在院外煮一壶茶可好?”

  陆岐被他突然的动作和态度惊了,谢陵未问随珠去了哪里,如今却了然于心的模样,陆歧怎么看都觉得他是谢无陵,又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再像谢无陵了。

  陆岐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起身去了院外,徒留了谢陵在这竹屋里。

  他双手扶着腿,缓缓地将腿伸展开,这膝下的疾是如何来的,他现在也不记得,只是每年冬来,祁知生那江湖郎中都会来替他养着,这才凑合着安稳过一季。

  今日这般钻心好像有许久不曾经历过了,却又好像习惯了很久这种疼。就好像这把桐木琴的两根琴弦,明明知道是送予那惦念着的人了,现在看着,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谢陵的目光回到了琴弦上,他抬手抚上那两根弦,说来还是后来在京城托沈家的一位友人替他续上的,还特意做旧了,细瞧来是有分别的。

  他起指拨了那东风桃花曲,那本当是在春日宴上奏的一首曲,时隔这么些年了,他不知为何又弹了起来,似是冥冥之中,有了定数;似是…为了迎接那个推开了院篱的人。

  清晨赵祚才下了召陆岐回行宫,明日归京的令,便见了那信陵主,父子二人闭门相谈,宦官侍婢皆不敢靠近平山殿,怕受了殿上怒火牵扯,一命呜呼。

  不过半炷香后,帝祚眉目y-in沉地和那身后眼眶微红着跟来的信陵主一道下山,言说是去昭行寺接陆岐。

  行宫宦官侍婢们面面相觑,都碎语猜测是那信陵主又与陛下在陆岐小王爷的事上起了争执。毕竟原来在重阙,他们父子便总因陆歧小王爷的太傅人选,宴席位置等琐事而争执。而发生在平山殿内的这段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暂居于行宫偏阁的梁相手下也并未探到什么实际消息。

  赵祚领着羡之,送随珠回到竹屋,他推开了院篱,看着陆岐独自在院中煮茶,却不见那人人影,他心下慌了。

  他两三步近到陆岐身前,正想问他,他父亲呢,便听见竹屋里的琴声,悠悠然,一如初见时那般,动人。那也是这样一个桃夭初绽的季节,也是这一首曲子,也还是未及束冠年纪的少年郎。。

  他想循声去探他的少年郎,他抬手拍了拍陆岐的背,让身后的羡之带那两人往昭行寺。而他则随手端了陆岐煮好的那盏茶,疾步去了竹屋门前,却又在门前踌躇了许久。

  他,也怯了。

  谢陵的心思本不在琴上,他听到了脚步声,便在等着那人进来。恍惚里将手下的音拨错了。

  这一错音,听入了赵祚耳里,他不禁勾了嘴角。这当是谢无陵当年极喜欢的笑,千般万般求着,也没求到的笑。

  谢陵声来琅琅:“来人,听琴?”

  赵祚闻着旧声,心下起了涟漪,他迈步入了那竹屋,当着谢陵的面,低首抿了那一盏茶,将那茶盏递还给了当年递茶给他的人。旧境重来,青山未老,道:“是品茗。”

  谢陵看着那人,仍是玄袍玉冠,仍是凤首龙姿,却又比当年盛气凌人。连当初的令人流连的双眸,也变得凌厉了几分。是变了,无论他自己,还是赵祚,但有些东西,却仍盘桓在心底,一层未变。

  那个曾经被他惦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名字——“赵祚”,今时却连名字带人都出现在了他眼前,他心下一时千山万水,欲言又止。

  待了半晌,他才将那茶盏接来,却转手置于一旁案上,故作冷言,似在掩饰着心下藏的那份悸动,道:“这处非昭行,贤雅者皆无。”

  赵祚低首,沉默良久,将袖下随身带着的那木盒取出,置于谢陵眼前,道:“有肯折弦者。”

  赵祚的目光一直徘徊在那木盒和谢陵之间,他知道这两物在他心间孰轻孰重,他是上位者,他比谁都更精于算计。只是于这人面前,他的算计都成了空。

  谢陵只需一眼或一句,便可以破了他赵从山的所有计,就如现在。

  “今日谢陵,不欲折弦,是陛下错眼了。”

  “平之……”赵祚抬首,他眼中尽是错愕,他这五年思过念过,却不曾想今日是这模样。

  “陛下早日归行宫吧。”谢陵低了眸,连对视都不敢,“从山者,已无陵了。陛下也放Cao民一个心安处?”

  赵祚听着眼前这人冷冷说着的话,那话音落了,两厢沉默,就和五年前在大殿下跟他求一杯鸩毒的谢佞一模一样。当然结果也都一样的,是赵祚妥协了。

  但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赵祚。他起了身,帝王的威严气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正色道:“那不知这奏琴者,可否送寡人一程?”

  赵祚负手立,谢陵将他掩在袖下有些微颤的手纳入眼底,到嘴的“Cao民膝下有疾,不当走动”生生变作了“理应如此,Cao民之幸”。

  谢陵眉头皱深了去,看在赵祚眼里,却似凌迟在他身上。他忍住了上去相扶的心思,他知道眼前人,不需要他递上去的手,他知谢无陵,比知自己还多。但羡之今早所述的事,又一瞬间,让他觉得他不够认识眼前人。

  谢陵撑着身后的Cao垫,起了身,眸光多瞥了眼琴案的案几脚,却还未迈出步子,便被置琴的案几绊了脚,赵祚余光自然觑见了他将摔下去的模样,也将他眼中的光,一并看进了眼底,却不置多语,只是连忙一步上前,将人揽入怀中。

  四目相对,谢陵忘了反应,他心下的千山万水,在这一刻山崩地裂了去。他心里有他的计较,他不敢对上赵祚的眸子,他知道那眸子里纳了辰星,他会泥足深陷,会溃不成军。他想求一世安稳,却也想求一世情长。

  不管是他,还是谢无陵,都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起,赵祚这双眸里,再不是那上位者的虚情,而变作一味深情,诱人沉沦。

  他的眼里倒映着赵祚,越来越近的两人,在彼此的目光里,求得了彼此。

  良久,是赵祚急了,他低首覆唇于谢陵薄唇上,旁人说薄唇寡情,他信。但他却仍然放不得,原来是谢无陵站在他身旁,却在最后给了他河山万里,和孤独半世;现在的他,想要站在这个叫谢陵的人身旁,领着他共赏这海晏河清景。

  谢陵不自禁仰首,抬手环过赵祚的脖颈,原来的谢无陵不是矫情的主,如今的谢陵亦然。史官批这谢佞生x_ing放诞,如今他觉得这话说得甚得他心。

  既然都不肯放,那便抵死缠着。

  他合了眸,迎上赵祚的唇,他嗅到了几分茶香,他启了唇,放赵祚的舌探来。屏息间,允他轻啄唇瓣,赵祚若即若离又小心翼翼的啄吻着,谢陵睁了眸,那双桃花眸里笑意正浓,似有千华齐齐绽放来,让赵祚失了魂。谢陵环过赵祚脖颈的手上使了力,扣住其后颈,复递了唇邀请他,也合了他的节奏,纵他攻池掠地,又同他舌纠缠着,难舍难分。

  赵祚揽他腰间的臂收紧了些,与他耳语道:“何苦?”也不知是在问谁,但赵祚眉间的喜色却未少反添了几分。他是从山,确是从了谢陵这青山。他小心翼翼地将这青山锁入怀中,默默求着十年二十年…当与这青山同老。

  而谢陵埋于他颈间,赧颜不置词,遂未瞧见,他眉间的喜色,也未窥得他心下情思。

第16章 竹屋风月

  幽篁翠色‘欲滴,竹屋内风月情浓。

  谢陵被赵祚打横抱起,方才环过赵祚脖颈的双臂,不自觉地收了收。赵祚缓步带他入了内室,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膝下……”

  赵祚欲言又止,眸色深沉了几分,今日晨时赵羡之在行宫的一席话,虽没听得那般明白,多少还是能知道他的意思,就是眼前人膝下的疾,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但赵祚的这番带着愧意与好奇的停顿,听在谢陵耳里,他还当是赵祚顾及他的面子,未将话说在明处,也就只应了一声,默认了他的横抱举动,抬眸从下往上打量去,他将赵祚眸里的深情,赵祚眉间的愁意都不动声色纳入眼底。

  谢陵窝在赵祚的怀里,他的记忆里是有这一幕的,就是记不真切了,但感觉总不会骗人,从与赵祚唇齿相依开始之前,从惠玄阖眼的那刻,他便再不是那个只想独善其身,求一个安稳的谢陵了。

  即便是他想,也总有人不想他安稳,这一点他比旁人看得清明。昭行几年安稳,惠玄更不是会惹是生非结仇怨的,况惠玄身上唯一背负的那具因他气极乱剑收了命的歹人,最后在世人眼里,也变作了谢无陵的债。

  那黑衣人来昭行要了惠玄的命,想来便是为了惠玄替妙法守得这个秘密。若真的只是贪图这昭行谢佞存的宝藏还好,若是存了别的心思,那昭行应当只是这人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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