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来竟是这般。我揉揉眉心,“下去吧。”
“是。”太守缓缓退出。
我靠在椅子上,季敏攸啊季敏攸,如今已是一条绳上的蚱蜢,旱灾不平,你我皆难辞其咎,如是这般,你竟也还要捅我一刀吗?
我不由想到了那日的茶饮,那日的偶遇,那日的巧合……我闭上眼睛,轻揉太阳穴。这时,门被人“吱呀”推开,怕是太守府的小厮吧,我心想。我心中烦闷,失了往日的平和,“把桌上的东西收了便走吧,别留在房里,凭白添扰。”
那人步子一滞,然后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碗筷碰撞,叮叮咚咚。我长叹口气,“聒噪!”这太守府的奴才也未免太不知规矩!
之后,我忽然感到太阳穴一阵冰凉,却是有人在为我轻轻按揉,那人动作极轻,而他指腹的温度却又极低,这冰凉的触感,还真是有些奇怪。说不上舒服,却也称不上难受,然而我终究是不喜欢被人触碰,是以说道——
“好了,你去收拾吧,不用伺候我了。”我抓住那人的手,睁开眼,回过头,却见季敏攸温顺地看着我,我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季敏攸笑着回握住我的手,然后忽然横坐在我的大腿上,他揽住我的脖子,笑着说,“是谁惹恼了我的侍郎大人,竟让他这样不开心?”季敏攸捏了捏我的脸,之后神色一变,“咦?怎么不说话了?呆了?夏修?”
“啊!——”我缓过神来,急忙推开季敏攸,椅子一滑,我直接跪在了地上,“臣无意轻薄王爷!王爷恕罪!”跪下的时候,被季敏攸坐过的大腿有一阵苏苏麻麻的感觉,我自觉失仪,把头压得低低的。
“欸?……”季敏攸怏怏的。
我的眼前出现了华丽的下摆,还有半露在下摆外的鞋子,我慢慢地抬起头,季敏攸笑着说,“大不韪之罪——该杀。”然后季敏攸蹲下身,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可我舍不得这美貌啊~”
男子能有什么美貌啊……我心中抑郁,有苦难言,寻死之心亦有!“求王爷不要再戏弄微臣了……”但这回,我却是越说越没有底气了。
“唉……小修,”季敏攸长叹口气,“你怎么就这么迂腐呢?我记得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王爷!”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我不怕他设计挑拨,只是他这般云端雾里的态度让我难堪,即便我有法子反击,但尊卑有别,我又怎能以下犯上?目无朝纲?
“好好好,本王可以不调戏你。”季敏攸用手环抱住膝盖,“可是啊……我要夏卿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殿下请说。”
“嗯……”季敏攸用手托着下巴,“本王还没想好,就暂且先欠着吧~”
“……”
4.君臣有别意难明
侓地饥民遍地,开仓赈灾,然而粮仓却空空如也,唯有几担陈米于角落堆积,饥民暴怒,侓地暴动,季敏攸派兵镇压。账目银两核实不清,询问太守,太守哭喊不知,动刑过后,太守招道,“小人这官是捐来的啊!小人真的不知啊!求殿下饶命啊!”
季敏攸听后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杀了。”
太守大骇,“夏大人!夏大人救我啊!”我说,“我能助你,但也要你自救才行,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殿下自会放过你。”
太守看到了生的希望,大喊,“我说!我说!是——”季敏攸打断他,冷冷道,“没这个必要了,杀了。”
我心中一惊,想阻止,却比不上练家子挥刀的速度,刀子贯穿了太守的身体,血从太守的嘴角流下来,滴滴答答打在地面上,太守的头歪到了一边,眼睛没有闭上。
太守的尸体在我的面前,我心中除了震撼,更多地却是恐惧,那尸体似乎是在提醒我——商人,就该有商人的自觉。
永远都不要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否则,即便树大如夏家,也免不了猢狲尽散的那一天……
季敏攸理了理衣服,站起身,冷声说,“把尸体吊在城门口,太守家眷,成年男子一律发配,未成年的进宫充当宦官,成年女子充作官女支,未成年的送至贵族家中为婢。”
“等等!”我拦住季敏攸,在他面前跪下,“殿下,太守虽有失职之罪,且欺瞒皇恩买卖官职,但他也是受人指使,而多年来他从未曾苛责百姓,还望王爷念在他虽无功劳却有苦劳的份上,放过他的家人。”
我自知此举在旁人看来或许荒唐可笑,甚至有卖贞节牌坊的意味,但我一想到那或许是夏家可能的下场,便再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呵……本王总以为,夏卿出身商贾,这风水轮流转的道理,总该比本王更明白些。”那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又漫遍了我的全身,我瞬间颤栗。
很多年后,我一直在想,究竟是那个高高在上,阴冷桀骜的人是他,还是那个无理任性,撒泼取闹的人是他?我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久到一切都被时间抹平,即便被提起,心也不会再有波澜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那些,都不是他……
季敏攸笑着说,“既然夏卿觉得这惩罚太轻了,那本王大可为了你——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