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下)【完结】(60)

2019-04-27  作者|标签:晏池池池池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他抬眸正看到谢陵的唇是沾了新血的殷红色,皱了眉头,方要问出声,便被谢陵提前抢白道:“那么多处地,你以为惠玄会在何处留下东西。”

  羡之这才低头看来,无非是扶风的大小寺庙。只有一处不同,他指去。

  “这不是外宫祠堂?”

  “嗯。其他几处寺庙昭行其实都派人走过了,只有这处祠堂,昭行的人是进不去的。能进去的,只有……”

  “只有父皇,母后,我授意的人。”羡之接话道,“我去看看。”

  谢陵抬眼看向了羡之,几次欲言又止,眉间的担忧色却没少去。

  羡之大概知道他的担忧是为何,才补充道:“我想去看看,之前……陆岐在那待过。而且我不想停下来。”

  “早点回来,莫在那处流连太久。”谢陵叮嘱道。

  夏日的月在清朗的夜空里,总会更皎皎。

  月色入居衡,羡之踏着月色离开了园子,但这月没明亮多久,就叫薄云浮来,似替它蒙了层翳一般。

  羡之一人从居衡骑马赶到外宫,祠堂里侍奉的沙弥仍在祠堂门下打着盹。听到了门外传来的人声,他迷迷糊糊地挣了眼,想着这处本是禁地,一般人进不来,又安心地把眼闭上了,只是眼还没闭牢,就听着这门叫人推开,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大抵是没想到羡之会在这个时候来,他慌忙取了灯笼,跑过青石小径去迎人。

  羡之是被他领着走过祠堂来内室的,内室还保持着原来陆岐走之前的狼藉模样,是陆岐当时特地拉他到一边悄悄吩咐的

  “小侯爷说,若是您未来,这处就不要复原。说您来了,自然知道怎么做。”

  羡之皱了皱眉,摇摇手,示意小沙弥先下去。小沙弥诺诺应了便离开内室,走之前还不忘替羡之拉好祠堂到内室间的那一方帘。

  待小沙弥的声响消去,羡之才开始动作,他拿着烛台,扫过了这一处内室,周遭所有地方都是整洁的,唯一狼藉的便只有一排书架,那一排书架的书四散开来。书架下堆着的最多,像是被人刨下来的一般。

  羡之走到了这书架下,看着这散落在一处的书,有三四本是一翻开压着的。

  羡之将烛台摆在书架上,眼里却蓦地聚了笑意来,他抬手去拾那几本书,然后顺着那翻开的书下的那一本书所对着的方向看去——是正对着的内室案台上的佛龛。

  羡之勾了嘴角,端了烛台去那佛龛,佛龛上的尘埃并未均匀分布,是之前被人打开过的模样,尽管小心翼翼复原了,但总还是有差别,羡之却不禁低声道:“还是笨手笨脚的。”

  他抬手拿那佛龛盒子,按着记忆里谢无陵教的解昭行玲珑盒的方式开了这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本册子,羡之翻开来,看到了被划掉的京畿瓷窑。

  他的眼眶却蓦地红了,眼里蓄着的泪拦不住地落了一滴在自己掌书的手背。叫泪烫了手,他才有所觉,抽了手胡乱抹了泪,眼底里的欣慰却是藏不住的。

  陆岐,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那个渐渐成了他的珍宝的人,现在真的让他找不到借口去放开他。

  只这一刻,羡之将他和陆岐共同发现的这本书册捧在手中,好像捧着一段可期的未来,一段陆岐能和他并肩的未来。

第114章 梁策之局

  夏夜虫声新,随清风脉脉,透过窗纱来。一二小萤翻飞,撞向灯烛火热里。说来也是一阵热闹,只这热闹太小,少入人眼。

  谢陵坐于案前,执了一根小木木奉,轻扒了一只扑火的小蚊叫烛上火焰烧焦的尸体,还一边吩咐着:“这事办的小心些,别叫他父子二人知道了。”

  那跪于厅中的黑衣人合十了手,做了佛礼,应下了。

  “去吧。早些吩咐完,早些歇下。”

  那黑衣人应声起身,推门退了出去,谢陵见他走后,又从袖中捞出了一方小笺,小笺的字迹是谢无陵自己,而内容却和昭行送来的惠玄的那方小笺的内容一致。

  谢陵将这一方小笺放在了烛台跳动的火焰上,引了火来,见火舌舔舐纸条快过半了,便将纸条丢在一旁闲置着的笔洗里,直到它烧作了灰烬,谢陵才将灯烛吹灭,独自趁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往寝榻去。

  外宫祠堂外,羡之将那本册子放妥帖后,让侍奉祠堂的小僧记得将内室打扫好,这才骑上了自己来时的马。

  正准备策马回赶时,见一黑影从甬道而来,羡之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缰绳,待黑影渐近,他看到了那人的小辫,才送了手上的力道,待着那人来到马前。

  “怎么了?”羡之问道。

  “消息不太好。”小辫道。

  “什么叫不太好?窥鱼阿姊如何?”

  “昭行的人去接窥鱼娘子的时候,已经有人提前到达了。大概是因为昭行人到达,让他们突然发难。”

  “现在呢?”

  “您没下死命令,所以昭行的人就先离开了。不过我布下了几个暗卫护着娘子,娘子武功本不算差,想来自保不成问题。”

  羡之闻言,眉头皱了皱。

  “走,去瞧瞧。”

  小辫转身一码当先地上了屋檐,踩着檐顶,旋身飞跳往城南发现她二人处领。羡之的脚脱离了马镫,翻身一脚蹬在马背上,借力上了屋檐,紧随其后。

  二人到时,场面却和小辫的预估相去甚远。

  城南住着的都是些安分守己的平民,没有了城北城中那般纸醉金迷的生活,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居民,一旦夜幕降临,便毫无例外地陷入了沉寂,所以人迹比城北和城中都要稀少很多。

  但现在夜深不只少人声,连虫声都不怎么传出来,就显得城南分外安静。只有点明月照着青石路。

  青石路中,横陈着两具尸体,血在两人之间流淌漫延开来。羡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小辫倒是先一步靠近了一旁的侍婢,用手探了探她脖下的脉搏。

  未几他又伸手去试了试侍婢旁的那妇人的脉搏,他抬头看向羡之摇了摇头。

  羡之不肯信,蹲身下来,也未顾及衣袍下摆落进了这一摊血里,就直伸手去探鼻息,去看那闭上的两眼里已经上翻的眼珠。他的手越来越颤抖,慢慢地滑到了那妇人的脖颈下,探了好久的脉搏,确定一点也没探到的时候,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去。

  “主子,我……”

  “暗卫呢?”

  “属下这就派人去找。”那小辫起身要走,方迈了一步,又看了回来,“您不能在这处耽搁,若是让人瞧见,只怕该留下话柄。”

  “嗯。先去找人。”羡之仍是刚才的动作一动未动地冲身后的小辫吩咐着。

  小辫的嘴动了动,有话还没说,就听羡之道:“见得多了,不妨事,不用担心我。”

  小辫点了点头,去深巷唤人,四下去寻他留下的那几个暗卫。其实不是他不担心,而是羡之确实说的没错,这些年他们二人见过的生离死别太多了。

  多了,就麻木了。

  麻木到让理智在那一刻抢先占据了心头的那点感x_ing,所以小辫的那句“节哀顺变”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羡之拦住了。

  羡之则默默待在叶窥鱼身边。叶窥鱼于他,或许就如同妙法于谢无陵吧。她们有一样的一幅潇洒骨,妙法有惊风压月的艳色,而叶窥鱼却有战风埋山的飒然 。只是叶窥鱼败在了那所托非良人的情思上。

  而今客死在这扶风地,而不是那属于她的长河落日,漠上黄沙里。细想来,总是令人唏嘘的。

  羡之替她拢了衣衫,又将她额角凌乱的青丝理了理,别了一缕在她耳后,手探向了叶窥鱼合拢攒紧的手,从里面取出了一片黑色锦衣布料。他还没来得及细瞧,蓦地不远处传来了檐上青瓦动的声音,羡之的耳朵动了动,显然听见那青瓦相碰的清脆声的人不只他一个。

  小辫在巷口拐角摆着的小木车旁现身,道:“主子,得走了。”

  羡之颔首,将那片锦衣布料放进袖兜,才起身走到小辫身边,腰间的组绶被那小木车的扶手牵了一下,羡之走得及没注意,被谢陵虚挂住的环珮,落在了地上。

  羡之回头望了一眼,皱了皱眉,思量着那地界儿还算荫蔽,便打算过一会儿再派人来拾。

  而伏在檐上的人恰好看了羡之走过拐角的那一抹浅色衣角,也将那环珮落地的清脆声收入耳里。

  他待羡之走远后,才从檐上攀着墙边靠着的木头上滑了下来。他两步上前捡了那环珮,握在手里。手指不停摩挲着,像拾起了什么珍宝一般,不多时眼里蕴了泪。

  泪落的那一刻,他咬了咬后牙,手里握着环珮紧了几分,才抬头看了那人离去的方向一眼,就匆忙收回了目光,正往叶窥鱼主仆那里去。

  陆岐方迈了步子,便有人搭上了他的肩,他抬手抓住了肩上的手,低身反手就要将人过肩摔来,偏那人力大,陆岐蹲身微转,见了眼前人的一双眼。

  陆岐的眼睛眯了眯,道:“是你?”

  “小侯爷,冒犯了。”那人收了手,又合十双手作礼道。他自幼便被谢无陵安排着跟在羡之身边,陆岐自然也是见过的。所以当他替羡之折返取物时,他看到是陆岐,心下还是不免松了口气。

  但陆岐好像并没有给他放水的意思。陆岐将环珮牢牢护在怀里,像是知道眼前这人不会出狠招一般,陆岐也多是守,只要他进陆岐就退。

  “小侯爷,莫为难小僧了。”

  “那你答我一问,我便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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