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下)【完结】(49)

2019-04-27  作者|标签:晏池池池池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陆岐抿了抿嘴,那双不知是遗传自谁的清澈眸子里目光闪烁,须臾,他将目光抽开。其实他幼时曾有另一位爹的。只是那个人说着要给他过生辰,把他支开,带进了重阙,转眼就让人要了他爹谢无陵的命。

  这事尽管成了重阙深处的禁令,但偌大的重阙,总有些碎语要往他耳里钻,避不开的。而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敢说自己知道。他还受着那人的恩泽,还享着羡之的照拂,表面上还过得无忧无虑,还能和那人演着近似父慈子孝的戏码。

  若是没有现在的事,他甚至还可以当作一概不知,做他的异姓候。

  “小侯爷,想见信陵主,总该听我将后话讲完。”

  “听你讲完,我还能见羡之吗?”陆岐靠着墙,低了头,轻声问。

  问的却不是能不能见到,而是能不能见。他心里的那份不好的预感再次变得强烈起来,强烈到他怕了。

  “能见到,只要你想。”

  陆岐闻声猛地抬起头,以为抓住了什么光,偏听了后半句,又将头低了回去。

  陆未鸣却没有放过他的心思,但却蓦地语重心长来了句:“有些东西是早晚要压在你肩上的,逃不了的。”他将接过的书册理了理,放在了手边,又蹭起身来,悄声道,“这话是谢相让我带给你的。”

  陆岐瑟瑟地抬了眼,对上陆未鸣的眼,蹙了蹙眉,突然扬声道:“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小侯爷最清楚。”

  陆未鸣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锦囊,那枚锦囊和谢无陵留给他的藏了“昭行”字笺的锦囊如出一辙,里面也藏一方小笺。小笺上写着一个“岐”字。

  陆岐接过那纸笺细细辨认,眼似乎要把那纸看出花儿来。但眼里却氤氲着水汽。

  这个字是他幼时谢无陵握着他的手教了他无数次的。那时他尚年幼,不太知事,但一遍遍重复,他就把这个字记进了心里。

  这种笔走龙蛇的熟悉字迹给他埋在心底的那点思念带来的冲击,比他在昭行看着那个叫谢陵的山人来得更快更猛。

  猛到他不知道该怎么自欺欺人。

  待到一滴泪落在了纸笺上晕开来,陆岐立马将这纸笺一把抓进了手掌中。这纸叫他的举动抓皱,就像他心头的感觉一样,皱巴巴地,舒不开也展不平整了。

  他看向了窗外,久久未言。

  陆未鸣仍然在等着他,似乎并不着急,又或许是有人提早指导过要他不要着急了一般。他仰首,默默看着那透过竹帘的日光渐斜渐暗,到最后暮色四合。

  余晖落在歇山重顶上,早蝉赶着最后的青白日头鸣了两声,暮色替了落日,缓缓登场。

  长明殿里有一小宦官点完了殿上的烛台,正要去偏殿点灯。方要走到偏殿前,听见了殿内的人声,就叫殿外的老宦奴拦住了。

  老宦奴接过了他手上的烛台,使了眼色,他会意地低头掌了灯走回廊往外去。却在长明与中宫的甬道间正撞见了宣城主。

  宣城主立在中宫院外,对着门内的人说了好几句,而后在瞥了目光瞧了瞧四下无人后,往甬道那头走去。

  小宦官心知自己不能露面,便立在了甬道尾。待宣城离去后,小宦官压下了心头的惊色,穿过甬道。但路过院门时,他不自禁地往里窥了一眼,门扉将合,那一眼正觑得曳地的长裙一隅,小宦官心下那没压下去的惊疑又升了起来,不过到底是不敢细究的,他又低了头,掌灯离去。

  而重阙外刚送离梁相的羡之也赶在这暮色四合的时候归往长明殿。

  他立在长明正殿外,却听得一声咳嗽,遂偏了偏目光,循声看去,是才从偏殿出来,带上了门的老宦奴。

  羡之负手走上前,挑了挑眉,那略带询问的眼神看向了老宦奴,又抬手指了指偏殿门。

  老宦奴哈腰做了做了礼,随后有做了口型,说了“谢相”二字,才扬了扬首,示意羡之叩门进去。

  羡之上前叩了叩门,唤了声:“父皇?”

  “进来。”殿内传出了赵祚的声音。

  老宦奴闻言点了点头,退身离开。羡之见状颔首应了他,才推门入内,目光正瞧得偏殿中的那幅旧画,也不禁愣了愣。

  他将目光转开,向右侧瞥去,见那案后坐着的人,冲他道:“父皇。”

  赵祚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他仍记得羡之之前替梁相和观之解围的事,哪怕谢陵和他已经分析过了羡之的想法,他还是无法认同。

  羡之到底是他亲骨r_ou_,没有任何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去选一条最崎岖的山路到达山巅。

  “莫要理他。”谢陵道。

  羡之闻言,转了目光向左侧瞥去,左侧的榻上,有一青衫人倚着:“师父?你如何进……?”话还未问完,羡之蓦地看见了那黑色的风袍还搭在谢陵脚边,也就没继续问下去,反是低了头,又道,“陆岐……他还没有消息。”

  “有消息,只是你不在。”赵祚手下握着本折子,掌朱笔批来。

  “在、在何处?”

  “不知道。”赵祚沉声道。

  “父皇!”羡之转身,想横眉来,又生生忍住了,咬了咬,回身往谢陵那处走。

  赵祚见了羡之的动作,合了手上的折子,置了朱笔,道:“这个时候总归是不能见他的。”赵祚的目光生了厉色,又警告道,“赵羡之,选了刀山,该知道自己能求得什么。”

  “我知道!”羡之的眉皱在了一处,他当然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但是关心则乱,他也没法让自己不关心。

  “陆未鸣不会害他的。”谢陵放下了手中的闲书,宽慰了一句,又补了一句,“而且,总会有那一天。”

  “总会有我和陆岐兵戎相见的那天?”羡之道。

  “信陵。”赵祚如此一唤,倒让羡之动作一滞。

  谢陵拍了拍榻,示意他过来,问道:“不如说说你和梁相,如何?”

  羡之落座在榻那一方,待谢陵问来。

  谢陵如是问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我可以取代观之,况观之身边没了桑落先生,他会做什么,我们猜不准,如此看来,我取代他,百利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那陆岐呢,你要让他知晓身世后第一个面对的人是你?”

  “我……”羡之犹豫了,到底没将心里话合盘托出。“是我。对了,韩潮韩大人明日会上书。”

  “你?”谢陵琢磨着,羡之突然的犹豫让他生了疑问,到底是什么肯让羡之改了既定方案。

  “是因为陆岐?”赵祚问道。

  羡之看向了赵祚,赵祚是在替谢陵问,谢陵听懂了,他也听懂了,他眼里生了光,嘴边确是一声叹,他收回了目光,“是。”又道,“陆岐对上观之,许多事都未可知,万一观之……”

  羡之没有说下去,他甚至不敢设想,万一观之伤了陆岐,他会怎么样。

  “观之,今日来找我了。”谢陵道。

  “师父?”羡之看向了谢陵。

  谢陵道:“既然韩潮肯上书,你明日不要出头,免得他急了跳错墙。”

  “是。那观之……”

  “翻不了身了,韩潮是接触过观之背后腌臜事的人,他的一份上书,足够要观之的命了。当初为了留他,将他放在观之身边。”谢陵抿抿唇,看向了赵祚。

  “可惜了。”感受到了谢陵遥遥而来的目光,勾了嘴角,复一叹,“是,可惜了。金榜状元,却把这心用偏了。”

  “明日之后,羡之走一趟吧。阿鹿孤之前的落脚处,我想知道。他那处一定藏了东西,藏了能让观之在我这里全身而退的东西,不然……”

  “不然观之今日不会让你见他。”羡之接话道。

  谢陵颔首应了羡之的说法,又坐起身来,将手中的那本《南华经》放到了羡之手上,又道:“还有一事。”

  “嗯?”

  谢陵偷偷瞄了赵祚一眼,悄声道:“他在外宫祠堂。”

  羡之闻言皱了皱眉,突然眼里熠熠然,眼尾都含着笑,点了点头:“嗯。”

  夜色临来,外宫的祠堂里小沙弥将御膳摆进了内室,又掌烛点了起来。

  一灯如豆,晦暗的光,照在了陆岐眼前,他抬头看了那方杵着的陆未鸣,但陆未鸣面上的表情他看了几遍,也没看太真切。

  待他用完了晚饭,将手中的碗一推。

  “我爹……”他改了口道,“谢相让我听的故事,你说吧。”

  “肯听了?”

  “我谁都忤的,就是忤不得他。”

  其实这话是赵祚很早以前在谢府里说的。他记的最真切。那时尚幼,谢无陵让沈长歇来教他与羡之武功,他怕疼,又不爱吃苦,去跟着沈长歇学了两天,就打了退堂鼓,直趴在谢无陵膝上耍赖。那时谢无陵脸都冷了,眉横来,只差把他拎出去丢了,是赵祚将他从谢无陵膝头抱过来,语重心长说了这话,才让谢无陵的脸色缓和了。

  后来他便记着这话了,本来是为了记来哄谢无陵开心的,但后来似乎一次都没用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啦…我努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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