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下)【完结】(40)

2019-04-27  作者|标签:晏池池池池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故事?”陆岐将手中的起居注合上,拍在身边的地上。他来了兴致,搭在架上的腿抖了抖,才歪了歪头,认真道,“你说吧。”

  “当真要听?”

  陆岐皱了皱眉头:“本是你要说的,怎的又问起我,是不是当真要听的话?”

  “可能……”可能你并不会想听,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去听,这个故事可能说出来了,扶风就再不会这么风平浪静“”陆未鸣这般想到。

  但其实无论陆岐会不会想听,只要叶窥鱼探到了那个留在叶家或是羡之那处的信物,他总会告诉陆岐这个故事。毕竟他或者说陆家,不会像叶伏舟一样,像一只摇尾讨怜的狗一样替他赵祚守国门,他想重新回到扶风这个地方,而不是在塞上戍边。他不是他的大哥陆慎成,也不会像他大哥一样把满腔抱负都放在那塞上Cao原里,最后叫青山葬忠骨。

  “他们将我困在此处,又给我看这些起居注,还让你来讲故事,总不会是单单要给我解闷的。”陆岐将腿放了下来,正坐起来,琢磨着,“起居注我一时半会儿应该是看不完的,但说不定你故事讲完了,他们就能让我出去了。”

  陆岐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分析很正确,抿了抿唇,点了点头,才扬手道:“行了,你讲吧。最好能讲快些,我想早些出去,我怕羡之担心。他还说今年夏花生时,带我去买几窝菡萏种园子里,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陆未鸣看了他这副模样,不自禁地摇摇头,提点道:

  “昭行今年的‘夏花生时’定在了昨日,下官想,这菡萏,您往后必是买不上了。”

  陆岐闻言面色凝重地抬了手,数起了日子。

  他算一算了才发现,原来这重阙里的日子过得这么快,明明感觉没多久,却偏偏过了约定的日子;可真要说是过了很久,又觉得好像昨天他陆岐才见了羡之。

  “原来已经不是昨天了啊。”陆岐的眉头耷拉下来,喃了一句,心底里的难过油然而生。

  他的菡萏之约在他的失落里渐渐颓败成遗憾,而重阙里长明殿后的兰池上新植的菡萏到了花期,都陆续含了花苞。

  兰池畔的廊榭里有一方小榻,平素那榻上都是置了一方棋的。

  这兰池本是旧时惠帝最爱来的地。扶风文臣都知,倘惠帝招人来此处谈话,那必是有求必应的。而上一次谢无陵来时,便是在这处替赵祚求了“姑臧”之名。

  但怪也怪这“姑臧”,正是这一封邑下,才惹生了后面的诸多事端。

  谢陵叫赵祚领来这处。他倚着栏杆,透过廊榭的小轩窗望出,正见兰池上的才露尖角的小荷。

  “寡人断是不会允的,你莫想了。”

  赵祚立在谢陵身后,将兜帽给他戴了来,老宦奴不久前给赵祚传来了观之的话,被赵祚皱了眉头回绝了,须臾谢陵又绕过赵祚同意了。

  偏偏方才老宦奴要去传话,又叫赵祚撞见了,赵祚转身就怒气冲冲地去找谢陵不快了,但等见到谢陵,冲冠的怒又都泄气了,酝酿了半天,也愣是没骂出什么来。

  谢陵闻声回首,桃花眸里似起波澜,半晌眉峰微动了动,眉目里拢了愁,他轻声开口:“从山郎。”

  这一声打在赵祚耳里,似是央,又似是求,让赵祚的耳根子不软也得软。

  “那寡人得在场,观之心思重。”赵祚煞有其事的说到。

  谢陵却不以为然:“他尚称我一声‘老师’,他何种心思,我还看不透吗?”

  赵祚撇了撇嘴,谢陵乘胜道:“况你在场,他如何敢与我说什么?”

  “那就让人布了画屏,让他瞧不见寡人。”

  谢陵抬眼看向了赵祚,四目相对,谢陵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原来总是赵祚怕被他瞧见心思,先移开眼,这次……赵祚的目光也直直地看了多来,那点执拗饶是谢陵这满眼桃夭柔情也化不了。

  谢陵到底是退让了。

  观之叫老宦奴带来兰池时,谢陵正懒卧在廊榭里用于午憩的那方榻上。

  小娥子立在他身侧,轻摇着蒲扇,青衫潦Cao盖在腿上,大部分衣袂都曳入地上,榻上的人却不在意。

  “听说小观之要见我?”谢陵啖果时,抬眸瞧了眼观之。

  观之抬眼看着那榻上人,明眸皓睐,口中衔果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幅光景他是见过的,不过是在雍国公府上,在桑落先生的书房里,便是这样的一幅图,青衫蓝绶,檀口啖果。那时桑落先生说是一位旧友,他就没多想。

  却不想今日那旧友仿佛出现在了观之面前,如果不是他知道原来谢无陵是爱添口脂的,只怕如今看了这少了血色的唇还不敢认谢陵便是画上人。

  如他早知道,那定不是今日光景了。说不得谢无陵会看着桑落的面子上帮他一手,那他也不至于与梁家谋皮。

  他掩了心思,冷声行礼道:“是的,老师。”

  谢陵抬眸睇了他一眼,直言道:“那不若长话短说?要知道那宦奴儿可拖不住从山多久。”

  “您?”观之的目光仍在围绕着谢陵打转。

  “我?”谢陵抬眸,蓦地像想起了什么,轻声对一旁打扇的宫娥说了句什么,便见那宫娥子退身出廊榭,“如此可以说了?”

  宫娥走了,观之自然要轻松自然许多,他往谢陵面前走了两步,好奇道:“您让她下去,不怕……”

  “怕什么?且不说帝祚那年亲送的毒鸩,便是扶风沈家的二郎君沈长歇当年都未敢取走我的命,又何况你呢。”谢陵抬了脚,将脚下盖着的青衫掀了掀,这才坐正了,觑了桃花眸,打量着眼前人,道,“倒不如说说观之今日带来了什么,又要问我要什么?”

  “我带的自然是老师想听的。您的宝贝儿子陆岐的事。”

  谢陵将身侧摆了荔枝的果盘往观之眼前推了推,才悠悠启口道:“梁酌今日送了陆家人去见陆岐的事?”

  观之闻言,脸色大变,负在背后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谢陵自然是没瞧见,但一旁画屏后的眼睛却将这幕瞧得分明,这眼下立马也应景地生了几分轻蔑。

  “我不过猜猜罢了。要真是如此,我哪还有闲心见你?”谢陵抿了抿嘴,又伸了舌头将嘴唇边沾上的荔枝甜味舔了舔,才道,“陆岐怎么了,别是惹了什么大祸?”

  观之皱了皱眉头,对谢陵的这番说辞将信将疑,但还是更愿意相信谢陵的说辞。他面上扯了一丝笑来,试探道:“倘真是陆家人见了陆岐,您……”

  “我?若真是如此,那观之不该关心我了,该关心关心自己才是。”谢陵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观之。

  “与虎谋皮,”谢陵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抽离,似有若无地投向了不远的那处画屏,须臾又撤开了目光,继续道,“总是伤人自伤的。”

  这话不知到底是说给了谁来听,观之抬眼看着谢陵,道:“我……”

  谢陵抬手,让观之稍安勿躁,又继续道:“再说陆岐,这些年他早该听过些什么是非了,便是认贼做父的版本都该听了不少。观之,你说我说的可对?”

  观之看向他的一双眼,瞬间睁睖了。

  “当初的就木,现在的老宦奴,还有几个人应当不需要我一一说来了吧。”

  “可你,难道就不是……?”

  “是啊。”谢陵自嘲地笑了笑,陆岐确实认贼做了父,“那……难道你就不是了?”

  观之的面色渐渐变成了土色,谢陵问的确实如是。当时褫雍国公衔的确实也是赵祚布置的,而他却在赵祚名下做了十余年的儿子。

  谢陵坐正了些,又替自己斟了一杯新茶,叹了口气道:“梁策当初会选你,今日也同样有理由,换个人,换个与你一样,认贼作了父,又远比你天真的人。”

  谢无陵看着那茶杯,看见了映在杯底的一枝新梅。心下起了意,将茶杯递给了观之:“知道岐国公主与陆岐的事,除了我,大概也只有赵祚的人和叶家了。”谢陵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观之,“我听说梁家养的家雁也往西北飞过,观之啊,你说那雁书上会写些什么呢?”

  谢陵起身在观之肩头拍了拍,从袖下取出了一把小银匕,和桑落带进棺材里的那把银匕上的纹样如出一辙,谢陵将那把小银匕塞给观之:“桑落曾说他原是有一把银匕是要留给后人的,但那把银匕他以为被他弄丢了,所以将来他只有将他的那把宝贝弯刀留给后人。”

  观之抬头看向了谢陵,谢陵抿了抿嘴:“我不知道那把弯刀他留给了谁,但这银匕应该是你的。这把银匕,陆岐和梁策都是见过的。如果用得上的话,它或许能帮你,当然也可能适得其反。”

  “你今日带来的消息我知道了,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谢陵说着便让老宦奴来送走观之。

  宦奴带着观之离去,赵祚才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你何时还藏了别人的银匕?”

  “过世之人的醋也吃?”谢陵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赵祚听见。

  赵祚跟着冷哼了一声,才坐到了谢陵身边。

  “祚哥。”

  “嗯?”赵祚故作冷声道,“不接受道歉。”

  谢陵抬手推了他一下,方才的情感都要叫这人这一出捣蛋捣没了,他理直气壮地道:“我同你道哪门子的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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