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下)【完结】(29)

2019-04-27  作者|标签:晏池池池池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惠帝见他低首缄默,遂也未为难,只是眸里狡黠的意味更重。他又执黑子落于盘上。

  “叶侯在西北可好?”惠帝随意聊道。

  “叶侯病重多日,现由其子叶伏舟暂代将军府事务。”谢无陵将那叶伏舟在姑臧整治时的托辞一板一眼地说来。

  惠帝却啧声道:“可惜了。”

  谢无陵将手中的白子随处置了,温声道:“老将军说倘能死而后已,算不得可惜。”

  “看来小先生和叶侯还聊了不少?”

  “是平之有幸聆听侯爷教诲罢了。不过……”谢无陵故意一顿,引惠帝问来:“不过?”

  “平之受姑臧主之邀,游姑臧外城时,曾见一奇异事。”

  “嗯?”惠帝来了兴致,连落子都慢了一步。

  “有次夜归,曾见城外山丘热闹非凡。可惜离的太远,便没赶上那场热闹。后来有日问起当地的一个屠夫,他说那日是在猎狼。漠上待月上西山的时候,便会生狼嚎。不过在关内,遇狼大多是直接杀去。在姑臧却听闻了猎狼来驯的事。”

  “驯狼?”惠帝恐也是第一次听闻,遂睁大了双眼,问道。

  “是的,但听说成功被驯服的并不多。”谢无陵应了声。

  惠帝听到谢无陵这般说来,便道:“猛兽难驯。”

  “是。驯难,便只有猎杀了。所以那日后那个山丘出现上出现了许多狼尸。”谢无陵面无表情地说着,惠帝本该落子的手却顿了顿。

  “小先生怕了?”

  “怕了。”谢无陵大方地承认,又顿了顿。驯狼的事半真半假,他不过是将自己比作了狼,而将眼前人比作了驯狼人。

  不过惠帝的反应比谢无陵想象的快,谢无陵的故事才胡诌完,他一句话就似利刃逼来,谢无陵顿了顿道:“不过更怕活。”他又补充道,“怕活时不能鞠躬尽瘁,怕枉为昭行人。”

  “小先生只想说这话给寡人听?”惠帝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舀,好以整暇地等待着谢无陵的后话。

  谢无陵却将自己的白子一点点推向惠帝,将他的黑子蚕食殆尽,他才道:“谢平之为何会回来,圣上是知道的。圣上想要谢平之如何,谢平之却不知道。”

  惠帝看着谢无陵手下的动作,语重心长道:“还记得你师父曾经给你说的话吗?”

  乱世成忠,盛世就佞。谢无陵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在重阙离别的那面,大概算得上谢无陵和老谢相的最后一面,所以谢无陵后来把那个晚上,老谢相曾给他说的每句话,都清楚地记了下来。他止了手上动作,看向惠帝:“记得。”

  “从山那孩儿,什么都好,只他一旦坐上这个位置,就不能回头了。”惠帝看向了眼前的青年,那个老谢相谈起来,眉眼都会弯去的人。惠帝的手在谢无陵肩头拍了拍,才继续问道:

  “更何况昏佞一家,待到那时平之,你要如何选?”昏佞一家,究竟是要将来的功绩碑上扣他一个近小人的昏君帽子,还是让他成全谢无陵自己一个佞臣污名?

  谢无陵听懂了惠帝的问,他对上惠帝的眼,在那片晦暗中挣扎着,他想总会有个双全法的。

  惠帝的一句话却把他的双全法都打碎了,像在告诫着他这世上本没有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事,能有的双全法,不过是镜花水月罢。

  “不要忘了你自己承认的话。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王丞,连你师父都做不到在最后独善其身,你……”惠帝的眼眶似泛了红,连袖下的手攒成拳了。但谢无陵沉浸在他的质问里,并没有注意到惠帝的变化。

  自己承认的话,昭行之客,当姓昭行。他总要做那个盛世的臣,而他这副佞骨也是早定下的。从他决定入世之后,许多事便再由不得他选。

  惠帝看着他失神的模样,也没有了劝他的想法。

  “小先生问寡人想让你如何之前,不如想想是不是真的愿意一条路走到黑。你还有时间想,寡人也还有时间等你想好了。”

  他起身叹了口气,才出了长明殿,并吩咐了宦奴儿将谢无陵送回居衡园子。

  作者有话要说:  驯狼的是假的 我瞎j……b编的

第92章 山鹿鹿角

  谢无陵被宦奴儿送回居衡园子后,未留多时,换了平素的青色衫袍,直接从侧门出,打马去了灵荐观。

  这马啊,在姑臧学的还是有几分用处,谢无陵骑在马上,忍不住就分神想了想那人。

  想及那人,便少不得谢无陵的一声喟叹。

  今日的惠帝在大殿上,将话明的暗的都给谢无陵说了一遍。他以为谢无陵聪明,谢无陵满心却更愿意装傻充楞。

  但事实却如惠帝所说,三朝图治,以近海晏清平时。那个兵荒马乱的乱世已揭过,昭行的谋士本是为天家行事,三朝来揽了三代忠良位。

  可到谢无陵这一代该变了。

  扶风士族盘根错节,这一城内,左右虽有制衡,但到底总有贪心不足的人。天家不愿最后为外戚所左右,想握稳手中的生杀权,便该将这些虎视眈眈的东西,慢慢吞噬。

  惠帝动了削扶风士族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开举试纳寒门学子入朝为官开始,到无母族的赵祚先出宫建府,再到扶母族无可依靠的元华到国公主地位置,无一不在诉说着惠帝的心思。

  但他还缺一人,缺一个替他在扶风搅局的人。

  其实是不缺的,昭行的人本当为他分忧。谢无陵也本当为他分忧。所以无论是引他废雍国公,还是罢田究席,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又或者更甚。

  这事情,早在谢无陵重归扶风时,就成了他二人心照不宣的。

  “谢小先生?”谢无陵被灵荐观内修行的真人带往长乐祈福的一塔楼。他方踏入塔楼庭院,便听长乐的声自高处传来。

  他抬手望去,见那危楼阑干后有一女倚栏。

  她抬手遮了半面阳光,直望向楼下的青衫客。

  青衫客遂向她招了招手,又点了点头,迈步入内。那女子也施施然起身进了塔楼,待那人。

  谢无陵上了塔楼,作揖含笑道:“长乐公主。”

  长乐故意嗔他一眼,谢无陵这才收了礼数,转眼正见长乐将茶盏递了来,问道:“听说父皇召你了。”

  “长乐的消息真灵通,”谢无陵接过茶,又应道,“确实是”

  长乐闻言瞥了眼身边的宫娥,谢无陵也随她看去,想来这谢无陵口中的灵通的消息便是出自这宫娥的碎嘴吧。

  如此想来,倒不知道这宫娥该是何方神圣了,想及此,谢无陵不由得皱眉。

  须臾长乐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正瞧见谢无陵微皱的眉头,也就戏谑了句:“皇兄和华姐儿都不在,父皇想必是要为难小先生的了。”

  谢无陵也收回了目光,不解地看向了长乐,长乐掩嘴笑来,又解释道:“不然这眉头可不当皱,要是让皇兄知道了……”

  “莫,莫道与他言。”谢无陵急忙应道,又顺着她的意思接道,“圣上进一步,我便退一步,无伤大雅,不妨事。倒是你,”他迈了两步,落了座,打量着长乐,道,“不知可否请长乐公主为在下解答,这一月来生了什么事,您竟来祈福?”

  祈福自然不是谢无陵问的字面意思。谢无陵和元华曾经预计过,会有那么一天,惠帝会将他二人送走,重新将扶风的牌洗混,将一些看似有用的棋子藏匿起来。那长乐势必会成为这些棋子中的一员,所以他二人要长乐看着风向不对时,就以祈福之名,离开这场洗牌漩涡。

  至少她…不能被清洗。

  但根据谢无陵的估计,这个时间点,不应该是现在,应该是在他从姑臧回来后。毕竟惠帝手里要有能掌住赵祚的东西,一个是谢无陵,另一个就是长乐。

  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长乐提前以祈福为名,离开重阙,又究竟是什么事让惠帝放弃了掌控长乐的心思?

  谢无陵心下其实是有猜测的,但还是想听听长乐所道的事。

  “父皇养的狐狸,露尾巴了。我那日去替父皇掌墨,觑得了他案头的密信。生了好奇,窥了一二。小先生猜那狐狸是谁?”长乐也悠哉悠哉地落座,取了茶盏,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茶。

  谢无陵颔首,不假思索地将心头那个名字吐露:“沈长歇?”

  “小先生早知道了?”

  “也不,之前田究席的事,本来有所怀疑,”毕竟行进得太顺利了,甚至没有人敢横c-h-a一脚,起初谢无陵还可以拿自己的小聪明当借口,让自己不去多想,“不过后来……”谢无陵顿了顿又道,“后来听人说起他自立雅阁的事,又在姑臧见了沈长余本人。就禁不住在想沈长余那样的人恨不得将沈长歇放在怀里疼的,让我回来,还替他捎了姑臧各种新奇玩意给沈长歇的。他不像是会放他弟弟一人在扶风闯荡的。我曾问过沈长歇来着,还以为是沈长余与他另有隐情。可是……又听说了沈长歇立雅阁前,曾去一次长明殿。”

  “去过长明殿?所以他真的是父皇的鹰犬?”

  “嗯,方才见圣上的时候,特意问了问,圣上既然没有驳我的话,想来也就差不离了,又佐以你所见的那份暗单。”

  “但是父皇收了那份暗单后并没有动作。”长乐青颦蹙了蹙,“我……是不是抽身过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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