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下)【完结】(25)

2019-04-27  作者|标签:晏池池池池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而街角趴墙根的一个乞儿模样的孩童,见步辇走了,也就丢掉了手上的茅Cao根,往城西权贵地去。

  雅阁仍如旧,摆在了这烟花柳巷末的红楼里。

  太阳过头顶,正是人惫懒时。原本在花灯初上时招摇的红袖也都二三倚在阑干后,摇扇讨清风。

  羡之来的时候,算不得什么好时候,这花柳巷陌还未繁华来。自然没几个娘子。当然,正因如此,羡之才敢来。他幼时可真真地记得,他那父皇极不爱脂粉味儿,后来还和他师父吵了一架,他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窥看时,还瞧见那父皇拿剑就指在他师父的心口。

  这个y-in影一直笼在羡之心头,连带着他这些年都洁身自好了起来。只在他父皇不在时,才敢悄悄央着谢无陵带他来见见世面。结果没想到世面没见到什么,后来在沈长歇这处的茶倒是喝了不少。

  “是什么风,把信陵吹来了?”沈长歇如旧懒卧在他窗棂下的那方榻上。“正好,帮我取件衫子?老了,这处躺着,还真觉得有些凉。”羡之闻声,往那榻边的衣架上摆的却不是旧时那一身罩衫,而是一身软甲。

  羡之的目光在那软甲上打了个转,又四顾了周遭,横竖没见着一件衫子,便索x_ing不理这人的要求,径自走到了那方榻正对的一个牌位前。

  沈长歇的x_ing子,满扶风都知道。所以这床榻所对之处,不避讳地摆着牌位,说来也应该算情理之中。

  毕竟更荒诞的事,羡之都见了,比如着牌位上刻着的“吾命长余”四字。羡之初时见它时还是不由自主地震了震,沈长余本是沈长歇的长兄,到了这处,这“兄”偏成了这“命”之一字,震惊之余,还是惹了人一声喟叹。

  羡之这几年见惯了,也就适应了。他取了一旁备好的炷香,借了烛火燃了香。躬身拜了三拜,将香c-h-a入炉,这目光仍停在牌位上。

  沈长歇见他一声不吭地进来,进来第一件事还是给自己兄长上香。这动作倒由不得沈长歇不奇怪。

  沈长歇起了身来,将书本随手置了,回身自己往那榻后的衣柜扯了件衫子来披着,这才看向了羡之。

  “信陵啊,这是怎么了?”沈长歇看向了羡之,故作轻巧地开口。

  “有事想问沈大人。”羡之轻声道。

  “我兄长……一时半会儿怕是应不了你。不如你问吧,我替他答。”沈长歇立在了羡之身后,神色里也少了几分吊儿郎当。

  “你这人,怎么替他?”羡之轻哼了声,“你答不了的。”

  沈长歇闻言不解,揶揄道:“我替了他十多年了,扶风庙堂的人都还没置什么话,怎的在信陵主这儿就替不了他?”

  羡之回首,看向身后的人,除了那姿态还是雅阁的主人之姿,容貌却不是当年模样,反而是和那牌位上的人极尽的相似。

  沈家本家立于扶风,是依托了沈家大郎君沈长余这个御前卫,沈家三郎君沈长歇自入了一次长明殿后,便坦言不入仕,直做个纨绔子;至于沈家二娘子早前便嫁离了京城,去了广陵。

  后来沈家因西北之事,折了沈长余,而沈长歇不想他哥亲手攒的家业被旁系私吞,又逢着赵祚也还要倚靠沈家这座大山,便再行了偷天换日的想法。只不过沈长歇吃了更多的苦。这换脸,是祁知生的师父亲手动的刀,虽竭力减了许多风险,但到底留在肌理的疼,是鬼医也解决不了的。

  不过依沈长歇的话说,便是还好,久了就木了,再说来,这……就算再疼也疼不过他知沈长余命殒姑臧之时。

  所以沈长歇一如梁酌一般,替了沈长余。而沈长余折身姑臧的事,早早地便被赵祚严令封口埋在了漠上。

  羡之看向了沈长歇,良久才道:“羡之想问,沈大人当初是如何狠下心,放您一人掌着这雅阁与满扶风的庙堂周旋?”

  沈长歇闻了这话,刚上脸的笑都僵了去:“什么周旋?我立雅阁,不过是为尽风雅之兴。”

  “风雅之兴?”羡之并不辩驳,只将自己琢磨了许久的话道来,“师父曾说你若入仕,便没他什么事了,这话不是简单的奉承您吧。雅阁于这扶风立了二十余年,上一辈的王孙贵胄都可要卖您这纨绔子弟一个面子。您说……”

  “不用说。”沈长歇摆了摆手,忽然正色道,“你且说你今日的意思。信陵主关于我身份的事,怕不是今日才想通吧,放在今日来说,必是有您的打算。”

  “那我说的可对?”羡之对上他的眼,算不得厉色的眼里却似藏了针,直扎向沈长歇。

  沈长歇将目光移开,一字一句地认来:“如你所想,我是受了王命,摆c-h-a在市井的一只眼,所以王孙贵胄卖的不是我的面子,而是我依仗了天家。行了,说吧,来做什么?”

  “就是来问问沈大人,他怎么狠得下心?”羡之两手一摊,睨了沈长歇一眼。

  “有什么狠不下心,当初他哪有我的情真意切啊,不知事的时候,就不认为有多重要,自然敢收敢放。”沈长歇说起他来,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带着上了笑,像春时瞧见了探进窗的花枝,自有一份馥雅。

  “但其实他也没怎么放手。我才出沈府大宅,来立雅阁,又游走四方的时候,他嘱咐过旁人莫为难我。这事儿他还以为我不知晓来着。”沈长歇如数家珍地道来。

  “其实他就是嘴上说着放我自己去做,暗地里还是心里有数的,只要我出了他心里的范围,沈家人过不了半日就会寻上我。况我是跟着他长大的,总免不得有一份依从,就像那异姓候待你一般。只要他肯冲我招招手,我便会跟上去。”说完又是一声喟叹,“这东西啊,说不清楚的。”

  “可我招手……”陆岐就会跟上来吗?羡之不以为然。

  沈长歇拍了拍羡之的手臂,道:“对了,正好你来了,我大抵明日动身去西北,你可有要捎去叶老将军坟头的东西?”

  羡之似早猜到他要即日动身的事,所以并不惊讶,只思索了会儿,道:“叶老爱花,若是方便的话,带束花吧,那种山花最好。”

  “漠上我跟哪儿去给你寻山花啊?”沈长歇反问道。

  “城外东山,就是叶老坟边那棵树上的花枝都行。”羡之记得那个老人,那日上城墙前,还拉着他交代道,若是他日后去了,就将他埋在东山之上,还要羡之平素得给他雇个人,没事给他折一截山花枝伴着才行,说是他的妻啊,就爱花。早便约好了二人下了地,以香识人。所以那花枝可不能断了,万一断了,他怕他那妻不认他。

  一段长情,令人艳羡。

  羡之叹了口气,眨了眨眼,又道:“还要请长歇替我捎个人回西北。”

  “谁?”

  “叶窥鱼。”

  沈长歇听了这个名字显然惊讶于叶窥鱼来了扶风,羡之则将叶窥鱼今日在居衡园中说的话说给了沈长歇听。

  但沈长歇越听这眉就皱得越紧:“不对不对,她说的不对。”

  “何处不对?”

  “羡之,你这多半是关心则乱,叶窥鱼的话明显有问题。她和陆未鸣本是夫妻,怎会不问陆未鸣去向。况陆未鸣一直未归,那陆老会放自己的亲儿媳妇走,还是上扶风。你忘了陆家和你师父的旧约了?”

  “可事有轻重缓急,这陆老不会不通情达理。”

  “不,陆老是重诺之人,他断不会行这一步,况他去西北替陆大郎戍边之前,可是跟在惠帝身边二十几年的人,他的谨小慎微必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事。陆未鸣若上了扶风,那叶窥鱼他必然不会放。山鹿营不在他手下,放叶窥鱼走,要是叶窥鱼出了事,他就会担着叶家将来反咬一口的风险,你以为他会担吗?况叶家是有爵位的。他陆老的爵位,是后来被褫夺了的。”

  沈长歇的话,把羡之说得愣了愣,沈长歇见羡之一时没了反应,又软了神色,慰言:“你现在肯定一时半会儿,信不了,但这么一对,一定是有问题的。况这事我能知道,那圣上一定也能,便是我应了你明日将她捎走,圣上一定不会放她走的。”

  羡之蹙了眉头,心下却有了计较,他转头跟沈长歇说要告辞的话。

  沈长歇却唤住了他,多问了一句:“羡之,你为何以为他是狠下心放我走的?”

  “他说的。”羡之神色匆匆,未经考量,直言不讳道,“战场上,他倒在血泊中,说他半生最悔之事,是狠下心放你去做一个纨绔。如今又有一悔,是心不够狠了。”

  这话说完,羡之匆匆离去,沈长歇却像被抽了魂一般,颓然摔坐在地上。

  曛风穿堂过,带来了夏日惯见的雷鸣,直直地打向了那不具名的山头,那山被雷劈出了堑,带着寒的山风顺势灌满了那壑,也冻得沈长歇浑身一激灵。

  因为心不够狠,所以才想在将离去时,把心底的那份将开还来不及败的花放在他眼前。因为心不够狠,才想将埋于心底的情字,诉诸在这最通俗易懂,又自相矛盾的话里。而这话大概也只有他二人能懂吧。

  而另一边赵祚替谢陵捻了被角,出后厢时,羡之已经离了园子。

  宦奴同赵祚说了羡之见了陈延的事,赵祚颔首应了,便让人将叶窥鱼请往杏林后的那间茅屋。

第90章 第二道旨

  曛风入了杏林,不及带起沙沙声,反是惊蛰后那些新生的蝉在树间鸣唱不停,像在向这静谧园子传递着这座扶风城里的喧嚣,却又像在掩盖这园子里骇人的静。

  居衡这园子本是谢无陵最爱之处,后来渐渐成了他最不愿夜宿的地方。到底是这看似无垢的地方,藏尽了扶风半城的腌臜,就免不得让人难安。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5/77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