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肆虐地吹刮着，卷席着凌乱破碎的雪花，将天地覆盖，披上银装素裹。
此刻，冬雪弥漫的山林间，一座道观前，一个落魄的道长正顶着风雪，披着有些破旧的蓑衣，艰难地走到道观门前。
道长紧紧拉扯着身上破破烂烂的道袍，努力用破道袍把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他把被冻得通红粗糙的双手放在嘴前，努力哈出热气，两只脚不停地在僵硬的石阶上跺着，想驱散身上冷到骨子里去的寒意。
道长清瘦的脸上有些脏乱，黑色的长发在风里凌乱着，原本蒙着脸的方巾早已经被大风吹散，露出被寒风吹刮的一片冻红的消瘦的脸。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扇漆了大红色油漆的楠木大门，脸色有些难看，柔弱的眉眼掩不住内心的惆怅，最后颇为无奈地，颤抖的伸出手，敲了这扇门。
被冻僵的手指，在冰冷的楠木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似乎怕里面的人听不到，他想伸着脖子往里面探去，寒风直接一吹，他的身子打了个寒战，刚刚伸出去的脖子直接缩了起来，再也不肯探出一分。
而后敲门声顿时比刚刚要大了很多。
“来了来了，别敲了……”
楠木门发出嘎吱的声音，门栓打开，里面的人把头伸了出来，那是一个小童，小童先是打量了林书遥一番，林书遥还没问候一句，小童就突然跑回去，还喊着“师父，师父，快出来，有人找你。”
林书遥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院子里一个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那个小童正想跟过来，却被这个人给挡了回去，只好瘪着嘴跑了。
来人顶着头上干净的道冠，围着一件雪白狐裘，里面是一身布料极其柔软的道袍，上面绣着青云和白鹤，特别是那衣摆上的丹红白鹤，栩栩如生，就像是活物。
他手中正握着一柄雪白的拂尘，拂尘色泽晶莹剔透，手柄是罕见的稀有玉石制作，身后还背着一把剑。
这是这个世间最典型的道修模样，执剑负尘，一身白衣，斩妖除魔，救济苍生。
林书遥看了那把剑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眼前的道长，身材修长，玉树临风，清风和煦，他先是朝林书遥作了个揖，林书遥忙回礼。
“云清师兄，好久不见……”
可是，暮云清却丝毫不领情，他虽带着微笑，笑意却没有渗透到眼眸里。
“林书遥，我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认了你这一句师兄。”
暮云清扫了眼前被风雪冻得浑身发抖的林书遥，没有一丝见到故人的喜悦之情，林书遥只觉得暮云清的假笑里藏着尖锐的刀子，而刀尖正朝着他。
“多年不见，你怎么找到我的道观来了？我这儿可不见得会待见你这个……怪物。”
闻言，林书遥的身体有些发抖，脸色也顿时僵硬起来，他先是皱起了眉，最后看到对方眼神里不怀好意的倨傲，他清秀的眉眼似乎闪过一丝挣扎，连带着那心底里的一丝清高都化为垂头丧气。
他姿态极低，低柔的声音被冻得有些颤抖。
“云清师兄，当年是我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是同门的份上，原谅师弟我……我想和你借点灵石……”
林书遥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头也在不知不觉中低下头来。
他实在是，没有脸再说下去了。
暮云清瞥了林书遥一眼，他觉得现在的林书遥和当初在师门里的林书遥宛如两个人，正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被夺舍的时候，却发现林书遥身上不知哪个道修门派的道袍已然洗的发白，破破烂烂，脸上还有些不知道是锅灰还是泥渍的脏乱痕迹，整个人透着一股颓靡和窘迫的气质。
暮云清越发从心底里瞧不起林书遥这幅模样。
他想着以前师尊云端子宠溺林书遥的日子，那时候的林书遥有多风光，有多嚣张。
而现在的林书遥有多落魄，有多让人觉得恶心。
师尊，你看看你曾经当成宝的徒弟……
多么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邓郁是个彩蛋。
谢谢仔崽在的地雷、醉卧美人膝的手榴弹，么么哒！谢谢投喂！
第3章 “故人”（修）
“林书遥，三清派没了后，你不是去了太乙宫么？听说太乙宫每个月都会给在外立观的外门弟子三块下品灵石，怎么你就潦倒到要和我借钱的地步？”
“不是，云清师兄，我、我养了两个徒弟，花销比较大……”
林书遥期期艾艾地说着，他既不敢在暮云清的指责声里露出半丝不满，同时也不敢回忆起任何在三清派的事情。
他与暮云清，曾有过过节。
“呵呵，我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你居然收了徒？”
暮云清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笑了笑。他在外面待久了也觉得有点冷了，他本是披着狐裘出来的，但是天寒地冻的，这股冷意尽往骨子钻。
本来以为是什么知己好友上门来了，没想到居然是林书遥这个“故人”，着实是浪费他的时间。
看着眼前点头，规规矩矩地缩着瘦得像一张纸的林书遥，暮云清心里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张皮子依旧是那么好看，没有沾染到半点尘埃和人间烟火一样。
当初，林书遥也是靠着这样一副清纯的脸，得到了师尊的宠爱，大师兄的宠爱。
可是现在呢？
暮云清想到今天来他道观里的人，心里在暗暗地笑，那是他真心想笑。
他虽然不知道这几年林书遥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资质愚钝就是资质愚钝。
就算再怎么天命好，现在沦落到和故友借钱，也无法靠自己的实力，斩妖除魔来挣银子。
果然是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一个。
“我收了两个徒弟，他们都很小，很可怜，都没有父母……他们只有我了。”
林书遥说道这里，像是想起了自己两个乖巧的徒弟，有些脏乱的脸上也有些生机起来，笑起来的样子仿佛能让人看到阳光。
可惜这份阳光和生机却让暮云清觉得很刺眼，他皱着眉，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想听你在这里废话，我这里还有贵客要招待。”
说着正要关门将林书遥拒之门外。
林书遥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他忙用手去挡即将关上的门，却被门狠狠地夹了一下，顿时疼得惨叫了一声。
暮云清也没想到林书遥居然会用手挡门，他脸色有些难看，同时道观里有个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清，可是有事？”
暮云清忙笑着朝道观里回了一句:“没事，稍等片刻，我就来了。”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捂着手，脸色苍白的林书遥，脸上没有任何再与林书遥周旋的耐心，他撕去了刚刚那清风和煦的面露，直接恶狠狠地对着林书遥就是一顿骂。
“你他妈恶不恶心？我都让你滚了，你还要怎么样？”
他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怕被人听到一样，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书遥还没有说出口一句话，就被暮云清给狠狠踹倒在地，瞬间天旋地转，随之他听到暮云清关门的声音。
“……”
却还没有等他稍微恢复着力气爬起来的时候，门又被打开，一个包裹被扔了出来。
“灵石和银子你就别想了，这里有几个葱油饼，拿了赶紧走！”
“……谢谢师兄……”
林书遥抬起头只看到最后关上门的样子，嘴里道谢着。等他有力气爬起来的时候，他连忙捡起那个包裹护在怀里，踉跄地在风雪中离开。
没有人看到，青年虽然在风雪中佝偻着身子，那双低垂，看似柔弱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怨恨的意味，连带着一丝杀意，最后他抿了抿唇，将所有表情隐去。
林书遥慢慢走在一片竹林中，前方已经看到了一点破旧的漆红。
那是云鹤观年久失修，斑驳破烂的漆红色墙壁。
可是林书遥停了下来，他站在风雪中，身体因为寒冷而发抖，脸色却有些发青和难看。
他至始至终看着手里的葱油饼，看了好久。
突然他将怀里的饼狠狠地砸在地上，还没来得及伸出脚把这几个饼踩得稀巴烂的时候，他就痛苦地颤抖着身体，趴在雪地上，浑身抽搐着。
金色的书本在他脑海里金光闪闪。
“滴，苏遥你的行为已经严重OOC，强制中断你的行为，接受惩罚。”
“Cao，这里他妈的都没人——啊啊啊别、别电了……卧槽你麻痹……劳资知道我OOC了……滚啊！你他妈给劳资滚出去啊啊啊啊啊啊——”
苏遥似乎压了一口气，全朝系统发泄出来，他不甘他的无能，不甘他不可以有金手指，只能任人侮辱，和践踏。
“滴，别说脏话。”
苏遥嘴巴里还想吐出些什么脏字，最后被浑身电流电的身体麻痹，肌r_ou_颤栗。
他红着眼，表情狰狞，身体极度扭曲，他狠狠抓住身下的冰冷的雪呼吸急促地喘息着，和刚刚在暮云清面前那个懦弱无能的消瘦道长简直判若人。
苏遥内心一遍遍痛骂对他进行处罚的系统，最后因为他不肯停下对系统的咒骂，被电的麻木不仁后，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他最后的举动就是，伸出手将那几个用他尊严乞讨过来的，又被他丢在地上的饼死死藏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