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呼吸 by 曲水老师【完结】(6)

2019-04-26  作者|标签:


  “行我说不过你。”郭一臣说话间看到了我旁边的白椴,“白小子,斯文了不少啊。有空你得管管非子,他这张嘴迟早得惹祸,现在我们这群人就剩你还在他身边了。”
  郭一臣突然说这么一句让我挺感动,让人觉得他没拿白椴当外人。
  过了一会儿后张源就到了,一身黑,板寸头,酷得没边儿,刚一来我还真没认出来。张源悄无声息出现在我们仨身后时把我跟郭一臣吓得一阵乱嚎,郭一臣说张源你小子属猫的啊,走路怎么都没声儿。我说行啊源儿今天打扮得够帅的啊,这儿全是爷们你勾搭谁呢?张源一听这话嘿嘿笑了下,小眼神儿偷偷摸摸就往郭一臣那边瞟。
  “人家勾搭的是我,没你的份儿。”郭一臣说着笑呵呵地就把自己的胳膊往张源肩膀上搭,神色特自然。
  我惊呼:“不会吧张源,你才在部队泡两年怎么地就断上背了,再说你要断背也别选郭一臣啊,论姿色我不比一臣差吧;还有你我这么多年交情,怎么地也轮不到姓郭的啊,你当兵那年还是我去送的呢你忘了?”
  郭一臣那胳膊搂得更紧,生怕我抢了张源似的:“我呸,就你还好意思跟我比姿色,你以为你是白椴呢?”
  张源一阵惊讶:“白椴也来了?”
  
13 醉
  13
  我一把拉过白椴:“这么大个活人就在你跟前呢,你睁眼瞎了?”
  “你是白椴?”张源瞠目结舌,又仔细把白椴给打量了一阵,“真是你,变化太大了我真没认出来……”
  “没变啊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我也跟着打量了白椴几眼。
  “脸还看得出来,但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啊,刚刚我看到他站在你们后边还以为是别家的客人呢。”张源挠脑袋,“不过白椴,我真没想到你能来。”
  “白椴你小心点,张源这会儿没准儿想起你以前追着他打的事了。”郭一臣笑着起哄。
  “张源我告诉你,白椴现在是我的人,你别想打击报复啊。”我趁机挡在白椴跟前。
  “操,我什么时候还需要你罩着了?”白椴不屑地拍开我,“我和张源跟凫山一中叱诧风云那阵儿你小子还在吃糖呢。”
  “非子这小屁孩自个儿轻狂呢别理他,”张源跟白椴说,“再说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你来了挺好的,真的,我挺高兴的。”
  这句话说的我们仨都挺开心,尤其是我。相逢一笑泯恩仇,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后来我们几个凑在一块喝酒,天南海北地胡侃。我本来担心白椴跟我们在一起放不开,结果我发现我这种担心完全是自作多情。我觉得男人的友情这种东西是在是过于神奇,白椴跟张源从小到大死磕了十几年,就今天这一顿酒居然还能喝成生死之交了。到后来他们两跟郭一臣一起回顾革命斗争史,摆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架势,我完全插不上嘴。最后我被这仨的凫山一中冷笑话刺激得一愣一愣的,郭一臣问我愣什么,我说我后悔没带个相机来,要不我一准儿给你们仨拍下来到我妈坟前烧照片去,这要搁以前是多匪夷所思的一幕啊,你叫以前你们手下那些势不两立的弟兄们情何以堪。
  喝酒上了头后这三人终于转换了话题,轮到我跟郭一臣两个人海侃;我跟郭一臣都算是职业级侃手,把张源跟白椴逗得一愣一愣的。郭一臣喝得兴奋了就敞开说,也不忌讳什么,一会儿讲他的牢狱生涯,一会儿教我们普洱的鉴别方法,一会儿又说勐堆边界的运毒马仔。最后一臣喝高了搂着张源傻笑说,张源你调来云南算是来对了,哥哥我在云南也算熬成地头蛇了,没事还能到临沧来关照你一下。张源一听这话,眼神儿特别复杂地看了郭一臣一眼,嘿嘿地憨笑两下,里里外外透着幸福。
  我纳闷了,心想这两人怎么回事,刚刚那话不是说真的吧,敢情当年张源带着三角刀冲锋陷阵那么猛不是为乔真而是为郭一臣?
  ——这玩笑可开得有点大了,我估摸着什么时候我得好好问问去。
  再后来我们都喝的有点高,说了什么话也都记不清了,但我记得后来块分别时我开玩笑跟郭一臣说,一臣你也算是白手起家的典范了,什么时候让我也进来参个股啊?
  郭一臣想了半天,大着舌头说,不成。
  我不高兴了,问为什么,你小子太不够兄弟了。
  郭一臣晕乎乎地说,是兄弟才不让你进来呢,这行太不干净。
  我说嗯?
  郭一臣脑袋一偏倒在张源身上了。
  这熊孩子。
  接着发生的事情我完全不清醒,但印象中还是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谁知第二天清早一醒来就跟白椴躺在同一张床上。
  我一惊,睡意醒了大半,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下半身还是晨勃状态。
  白椴在一边抱着我的被子睡得挺无辜,我一看我跟他身上,衣服裤子都还是齐的,不由松了口气。接着我就不住地捶自己的脑袋:你这小子在想什么呢?
  我重新躺下来想再眯瞪一会儿,刚一睡下去就把白椴给弄醒了,他睁着一双惺忪睡眼问我:“夏念非?我怎么在你这里?”
  我合着眼跟睡魔作斗争:“肯定是你昨天晚上喝高了就跟着我回家了,我还困着呢,你让我睡会儿。”
  “我跟着你回家?”白椴问我,见我一副昏昏欲睡的死样子,止不住地戳我。我被他戳得不由得睁开眼睛翻身过去向着他,看见他一张漂亮的脸被无限放大了出现在我眼前,让我一阵晕眩。
  “嗯。”我回答他。
  “我还跟你睡一张床了?”白椴又问,那表□言又止的。
  “不是你到底想问什么?”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白椴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你说实话,我没把你怎么着吧?”
  我一懵:“什么叫把我怎么着?”
  白椴更严肃了:“就是我喝醉了有没有跟你……”
  我一下子清醒了,一枕头给他打过去:“你想什么呢?”
  白椴口气还挺委屈:“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一天到晚净想些什么呢,你太□了你。”我忍不住说他。
  “我真没动你?”白椴那表情挺疑惑,“非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别端着,我不是那种不认账的人。”
  我被他这话气得七窍生烟:“白椴你别瞎说啊,要那什么也是我对你。不是我吹,我对付你那小身板简直是绰绰有余。”
  “你就吹吧。”白椴听我这么说,一颗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安定下来后用眼睛斜睨我,简直是□裸的**。
  “你不信是吧?”我脑子一下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冲昏了,天旋地转了,理智什么的全抛在一边了,“不信老子做给你看看!”说完我就朝白椴身上压过去,白椴还来不及惊讶就被我封住了唇舌。我按住他的双手,大肆在他口腔内□,掠夺,让他动弹不得。我反复在他双唇之间辗转,不敢看他的表情,甚至不敢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最后我终于松开他,心脏跳得厉害,我见他愣愣地盯着我,急促的鼻息喷在我脸上。
  “你要造反了!”他终于回过神来,使劲在我身子底下扑腾。
  我这边欲火正中烧着,哪里肯依他。我在他身上一顿乱啃,死死按住他胳膊,想反剪他的手顺便把他给翻过去。我还没得逞,白椴一个脚丫子就冲我踹过来,踢在我命根子边缘,差点没废了我,我捂着肚子一顿叫,说白椴你太狠了你。白椴冷笑一声顺势就用膝盖抵住我后腰,死死地把我两只手反剪住:“就凭你?老子上男人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打手枪呢。”
  这句话算是伤着我了,还是正中靶心。我一向自认为长得不错,我妈貌若天仙那就不说了,钟垣虽然不招我待见可客观来讲还算是一表人才,这两人的遗传基因随便怎么一组合到我身上想来也不会脱离大众审美太远;可这十几二十年愣像中了邪似地交不到女朋友,别说喜欢的人了,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就是自打喜欢上白椴才算是开的窍。这话别人说我可以,就是白椴说我不行;我心想我这几年守身如玉还不都是为了你,结果你还反过来攻击我,这厮太太太没良心了。
  当然,这只是腹诽,我还没胆子吼出来。这时候白椴凑近到我耳根子旁边问我:“刚刚谁说要上我来着,嗯?”
  我起劲儿地挣扎:“是我,怎么地吧?老子想上你好久了!”
  我侧身看着白椴两颗瞳仁兀地一缩,伸手就在我脑袋上一顿乱揉:“你太不自量力了你。”说罢松开我,自己到一边儿去摸出一根烟点上,不理我了。
  我挺受挫,心想怎么着这也算是我夏念非的初次告白,虽然火爆了点,可还算是一片真心啊,不带他这么糟践的。
  我讪讪地看白椴坐在我床头吞云吐雾,抽完一支又一支,全身都没有防备。白椴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凑上去在他脸蛋上死命啵了一个。白椴一愣,双眼定定地看着我,一口烟全喷在我脸上,我来不及咳嗽,上去就堵他的嘴。白椴这次烟都快吓掉了,张口要说话,我趁机把舌头伸进去。白椴拗了一阵后突然不反抗了,我觉得一阵惊奇,再接再厉地跟他深吻了几下。我把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膝盖也跟着跪入他的双腿之间,然后我突然不动了。
  他也跟着不动了。
  “白椴……你硬了。”我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他别过脸,哼哼唧唧地:“……你还不是。”
  “那……那我们……”我试探着问他。
  白椴手上的烟熄了。
  我像是得到默认了一般,欣喜若狂地又去吻他,四肢开始同他纠缠在一起。我把手伸进他衣服下摆,一个劲撩拨他的乳首。白椴被我掐得一阵乱颤,想拂开我的手,一只腿弓上来还有反扑的趋势。我好不容易占领了战略高地哪里肯让他,我心想上一次是我没经验,这次要是再让你给压了我这么多年长跑岂不是白练了,我这张脸还往哪儿搁。我用身体优势去钳制他,一只手深深插进他头发里,按住他一顿深吻。白椴被我亲得有点迷糊,身段渐渐软下来,最□的时候是他小腿勾上来,在我腰际狠狠地蹭了一下,差点让我把持不住。
  我说我不管了,白椴,这可都是你自己招的。
  我刚要去解牛仔裤扣子,正是天雷勾动地火的时候,我床头的座机突然一顿山响,我和白椴皆是一僵。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接电话,那边传来张源的声音,劈头就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去哪儿?”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这脑子是豆腐做的吧?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一早就跟你一起去机场送你外公外婆的么,忘了?”张源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要考个证,更新速度可能要慢点儿,差不多两天更一下。希望觉得还行的筒子们继续支持,鞠躬~
14 乔真又见乔真
  14
  那年的春节外公外婆回北方老家去过,走之前老两口照例想游说我跟着他们回去。外婆说你长这么大也没在那边住几天,你舅舅婶婶的都在那边呢,你就不回去看看?我说不了,我在这边陪着我妈,她一个人埋在这儿,孤伶伶的。
  我给外公外婆订的大年三十上午的机票,他们直接从琵琶河别墅出发去机场,我跟张源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去机场送他们。
  这下我全想起来了。
  我一看时间,八点一刻,老两口十点半的飞机,这时候出发去琵琶河别墅还来得及。毕竟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我不敢拿这事儿跟自己的□作比较,大冬天光着屁股跑到浴室去冲了趟冷水,穿上衣服就往外冲。
  临走前我特别叮嘱白椴:“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儿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白椴送我一个大白眼:“你想得美。”
  我出门时还没胆子把白椴反锁在我们家,我一边下楼一边揉自己的脑袋:多好一机会啊就这么让我给毁了。
  我没考驾照,去的时候只能打车,那师傅开得一颠一颠地说是为了交通安全,生生颠了半小时才到别墅。我下车时骂骂咧咧地想,过完春节我一定得把车给学了,再买辆沃尔沃,那车从后面看着就像棺材,看谁有胆子来撞我。
  我到的时候张源已经站在别墅区门口了,还开着郭一臣的大奔,见了我就一顿数落:“你小子上哪儿淘气去了?我这半个外地人都到了。”
  “没事儿我就是睡过头了真的。”我回话间透着心虚,“你们昨晚上也太不厚道了,那么灌我。”
  “没灌你,你自己后来喝高了抢着瓶子吹,拦都拦不住。后来你跟郭一臣两个人一兴奋就跑大街上扭秧歌去了,一群老老少少围着看,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你。”
  “郭一臣也扭了?行,他那和尚模样扭起来可比我精彩,我陪着他丢一回脸也值得了。”我自嘲着说,“那后来一臣怎么回去的?”说话间我不由盯了一眼张源身后云A打头的大奔。
  “我送他呗,难道还让他酒后驾车?”张源挺自然地停顿了一下,“那小子现在还躺床上会周公呢。”
  “哦。”我马虎应了一声,心想你小子还不是灌了那么多黄汤下去,你咋就不怕酒后驾车?但我终究没敢细问,张源那眼神儿太有内容了,挠得我心里跟猫爪似的。这话题太过敏感,我以前压根儿没看出来张源有这方面倾向,更何况我自己还猫腻着,现在问简直是自寻绝路。
  我跟张源一块把我外公外婆送到机场,我牵着二老一路走到安检门,外婆说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吧。我跟张源刚转身要走,外婆突然拉住我,犹犹豫豫地又叮嘱了一句:
  “今年春节要是钟垣叫你出来吃个饭什么的……你还是去吧,别老跟他赌气了。”
  我闪了下神,不知该怎么回答。
  外婆叹了口气:“他终归是你爸。”
  这话说得我心头刺了一下。
  “我知道了外婆,你们放心回去吧。”我冲他们挥挥手。
  从机场出来后张源问我:“刚刚你外婆说你爸是怎么回事?”
  我挠挠头:“没什么,就是我爸找着了,现在在凫大附院当医生。”
  张源一笑:“这不挺好么,你小时候因为没爸还老被欺负。”
  “不是……当年我妈怀着我跑到凫州来找他的时候,他没认我。但是后来我妈又原谅他了。”我看张源一眼,“张源,我要是因为这个记恨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小心眼?”
  张源想了一阵,说:“你记恨他是应该的。”
  我找到知己似地点点头。
  “可你终究还是要原谅的。他是你爸,这事儿改变不了,记恨着记恨着也就淡了。”张源叹了口气,“你不能记恨他一辈子,你妈也不愿意你这样,你妈死前不是已经原谅他了么?”
  我焉了,我知道张源说的对,但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我在感情上接受不了。
  “想什么呢?”张源见我不说话,逗我。
  “没,我就是在想你几年兵当下来,觉悟咋一下子就那么高了呢?”我跟他嬉皮笑脸。
  “啥觉悟啊,一天到晚站岗训练没事做,就只能仰着脑袋瞎想呗。”他笑笑,“最难熬那会儿,半夜站岗,方圆几十里一个人声儿都没有,只能梗着脖子瞎想。想想我们小时候,想想你想想郭一臣,想人生想将来,啥都想,几年下来一脑袋浆糊。”
  “你怎么能那么没追求呢?除了筒子楼那点破事儿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我戏谑他,“有空想想我嫂子啊。”
  “你嫂子?当你嫂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让我上哪儿想去。”张源故作潇洒。
  “你假吧,别告诉我你真没有。”我斜睨他。
  “天地良心,真没有。”他举手发誓。
  “从来没有?”
  “压根儿就没有。”他一个劲地摇脑袋,“从小到大你们一直跟着我,什么时候见我有过女朋友?”
  “不会吧张源,你这人生也太悲哀了,连个念想的都没有?”我继续逼问他。
  张源愣住了。
  我觉着有戏。
  “别说还真没有。”他愣了半天回答道。
  “靠,没有你愣什么?”
  “我是在想,有没有真往我心里去的。”张源挺认真地说道。
  我被他这句话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拍他道:“张源,看不出来你挺痴情啊。”
  张源笑了笑没说话,摸出烟就点。这是他不想被人打搅的标志性动作,几年下来依然没有变。我很识趣地没有提郭一臣的事,后来我在沉默中一路东想西想,心想一定是我自己多虑了,自己跟白椴有点小猫腻,就看谁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
  我跟张源回到市里的时候,我一看时间还早,就跟张源说咱们干脆先去吃点东西再各自打道回府。张源说行,拉着我找饭馆。张源说咱随便找个面馆凑合一顿得了,我说张源你太穷酸了,老子好歹身价几千万呢,怕我给不起钱啊?
  张源说不用,我不干,说昨天喝酒是郭一臣那小子充大款给的钱,你回来我还没好好招待过你呢,你叫兄弟我于心何安啊。
  张源被我一路硬拽着开到了一品天下,奔着大蓉和就去了。泊车小弟一见我们开的是辆大奔,连态度都谄媚了几分,跟我妈开着皇冠来的时候有着微妙的差别。我心中大骂,我妈不开大奔那是她创业艰难低调节俭,别惹火了我败家去买辆玛莎拉蒂总裁来显洋。
  进门前我还看见大蓉和门口有辆品味很大叔的奥迪A6挺眼熟,但一时没多想,门口穿着红旗袍的领班热情得紧,不多会儿就把我跟张源带进去了。领班问我们是用中餐还是西餐,我说中餐吧西餐太油腻,我妈开西餐厅那么多年我都吃反胃了,再说我真不明白两个人刀刀叉叉地面对面切肉有啥意思。那领班一阵抿嘴笑,说请二位跟我来,说罢便娉娉婷婷地领着我们往中餐厅走。
  大蓉和的餐厅布局设计得颇不科学,要去中餐厅得先穿过整个西餐厅才能进去,若是我妈看见了一定会骂。我跟张源跟着红旗袍领班穿过一桌桌切肉的食客向着中餐厅艰难跋涉,快到目的地时我突然一个眼尖瞄到一张熟悉的脸。
  然后那人也瞄到我了。
  接着坐他对面那人也瞄到我了。
  最后坐他对面那人也瞄到张源了。
  冬雷震震夏雨雪,我们四个人都挺激动,不过各有各的激动法。
  我心一横,一个气吸丹田挺胸收腹就冲过去了。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夏薇薇尸骨还未寒呢,这口气我要是真咽得下去老子他 妈 的就不姓夏!
  “念非?……哟,真巧。”钟垣挺尴尬地冲我打着招呼。
  “谁来看你?我是跟我老同学打招呼来的。”我微笑着瞪他一眼,侧起脑袋看向他对面坐着的明艳女子,“乔真,好久不见。”
  乔真一个漂亮的笑容僵在脸上。
  世界真他 妈 的小。
  
15 毒
  15
  我跟张源空着肚子并排着蹲在琵琶河边上,身后是云A打头的黑色大奔,对面是滚滚流水,满江清风。
  “给我根儿烟。”我闷闷地冲张源说。
  张源默默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玉溪扔给我,无意义地说:“你又不会抽。”
  我瞄他一眼:“点上。”
  张源无语,依言帮我点燃了烟,塞进我嘴里。
  我深吸一口,没敢过肺,到了喉咙就吐出来,没被呛着。我望着自己吐出的烟雾,心想我还真有点抽烟的天赋。
  我在喉咙口吞吞吐吐地抽了半支烟,突然愤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上的半支烟向琵琶河上扔去,撕心裂肺地喊:“日你妈!你狗日的混蛋!”喊完以后我全身都止不住地抖,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靠,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想,钟垣找小蜜关老子屁事,我吃饱了撑的在这儿哭。
  可越是这么想,我却越伤心。我觉得那一刻我好像是被我妈灵魂附体了,我眼眶里流淌出的全是她九泉之下的委屈。他钟垣负了我妈一辈子,我妈死了他还要这样来气我。
  张源闷不吭声地守着我哭,我手机在他手上攥着,响个不停。张源看了一眼,苦笑道:“钟垣又打电话过来了,你接一下吧。”
  我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源叹了口气,帮我把电话掐了,顺手设了个黑名单。
  不多会儿张源自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张源刚接通我就听见郭一臣的声音在那边一阵吼,具体说的什么我没听清,就听见张源轻言细语地说没事儿我跟非子去机场送他外公外婆呢开的你的车……现在非子还有点事儿我得陪着他……没事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不急着用车吧?……说什么呢我还能把你车给卖了怎么的?……
  张源接完电话看我还算冷静,替我掖了掖领子说:“大冬天的,河边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吹出毛病了犯不着。”
  我湿漉着眼睛望着他,不知为何一顿鼻酸。
  张源叹着气揉了揉我脑袋,大手将我揽进怀里,拖着我上车了。
  “乔真的事,别告诉郭一臣。”我上车后跟张源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这事儿我比你清楚。”张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轻轻发动了车。“你上哪儿去?”
  我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随便,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张源没辙,又不放心放我一个人回去,直接一脚油门把我拉到郭一臣家了。
  我跟张源到他家时郭一臣正神清气爽地站在自家小花园里给小盆栽剪枝,见了张源就嚷嚷:“张源你没开过奔驰咋的,摸这么久才回来?”郭一臣他妈听了声音迎出来,还认得是我,又惊又喜的:“哟,这不非子么,快进来坐,阿姨好多年没看见你了。”
  张源把车钥匙直接砸郭一臣脑门上,过去跟他嘀嘀咕咕几句。郭一臣放下园林剪过来看看我:“怎么了,别呀,来笑一个。”
  我瞪他一眼。
  郭一臣捏我脸:“行了,大过年的别苦着个脸,不值当。”说着把我往屋里牵,“别想着他是你爸,你妈原谅他那是你妈心肠好,跟你没关系。这么多年了他管过你没有?当初不认你,现在还玩小蜜,你跟一个畜生计较啥?”
  “郭一臣!”张源皱起眉头叫他。
  “张源你别打岔,我跟非子说话呢。”郭一臣冲着张源一挥手,“凡事得讲一个道义,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想想他这辈子对你最大的贡献是什么?不就是一颗□么,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赶明儿哥哥替你送一篮子鸡蛋过去……”
  “郭一臣你给我过来,”张源一把抓住郭一臣往厨房拽,“正好你妈叫你去敲鸡蛋呢赶紧的!”
  那年的年夜饭我是在郭一臣他们家吃的,年三十就睡在郭一臣房间里,大年初一一开机,手机足足响了五分钟,全是拜年短信。郭一臣酸溜溜地说哟非子看不出你小子人缘挺好啊,我说那是当然没看见我长这么玉树临风的么。郭一臣哼了一声没言语,我喜上心头说没人发给你你心里边醋了吧?他白我说我手机静音,来了短信你也听不见,谁叫我低调呢。我说我不信你把手机叫出来给我检查,郭一臣挺潇洒地甩手机给我。我翻开收件箱一看,什么婷啊娟啊静啊全是姑娘的名字,当下就嫉妒了,再定睛一看里面还有张源的名字,我挺八卦地点开就看。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郭一臣问我。
  “我检查你跟张源的断背短信呢。”我逗他。
  “行了别看了给我。”郭一臣有点慌。
  我把他这反应看在眼里,手上更点得欢快:“不行,我得看看你们两背着我都说些什么少儿不宜的。”
  “行,我少儿不宜,行了吧?”郭一臣真急了,伸手就来抢手机。
  “就不给。”我来劲了,举着手机满屋子跑,郭一臣跟我后面追。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还真以为是抓到了张源跟郭一臣的小辫子,心里正得意,边窜还边挑出张源的短信点开看。窜着看了几条之后我才知道,我岂止是抓住了他们的小辫子,这两人的命根子都被我攥手里了。
  我停下了。郭一臣没刹住,一头撞在我背上。
  我一把把手机摔在床上,直直看着郭一臣:“这是怎么回事?”
  郭一臣瞄了眼床上的手机,神情倒坦然了。他退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慢悠悠给自己倒了壶茶:“就那么回事,字面上的意思。”
  “你贩毒?”我质问他,“郭一臣你够胆子啊你,我还真以为这些年你在云南老老实实地做茶叶生意。”
  “茶叶也在做,就是打个幌子,盈亏不重要。”郭一臣漫不经心地挑了挑茶叶梗子,“这个世道要捞大钱,腐败军火海洛因,跑不出这三样。”
  “钱钱钱,你钻进钱眼子里了。”我坐在床上看着他。
  “非子,你是守着金山的人,你不知道。”郭一臣端了茶盅站起来,“你也别劝我,就算我现在洗手不干,以前捣腾的量都够我枪毙一万次了。我现在是活一天赚一天,不赚白不赚。”
  “这次张源调到临沧也是你的主意?”我问他。
  “嗯。”他承认得很爽快,“张源去了就是缉毒武警军官,我在边境上活动也方便些。”
  “真能折腾的你,连张源也拉着垫背。”我斜睨他。
  郭一臣冷笑着跟我伸出几只手指:“他每年从我这里拿的至少都是这个数。”
  我不由一股火冲上来:“你以为他真是为了钱?”
  郭一臣一下子愣住了。
  我没敢说破,就这么跟他对峙着。
  郭一臣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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