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仪 by 山居猫【完结】(3)

2019-04-26  作者|标签:


  前来伺候的水秀水灵姐妹俩见风仪两眼通红无精打采的样子,二人也无心嬉笑。沉静的室内,更是平添了大事将临的沉重。
  风仪被前后四个劲装壮汉压制下,穿过两个角门,来到一间大堂屋。还没待他看清情形,便被一壮汉猛一踢小腿,噗通地跪了下去。
  双臂猛一撑地,才不至于做出丢脸的狗吃屎的姿势,满腹怒火中烧,他这辈子爹娘还跪过其他人,这伙贼人居然这么作践他。慢慢立起身子,跪坐在地上,抬头将周围打量一番。
  “啊!”
  “啊!”
  不止风仪受到了惊吓,跟他一同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显然也吓得不轻。二人皆是瞪大了一双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世上居然长相如此相像的人。即使镜子,也没有这么清楚过。
  风仪甚至不知不觉地伸出手指在对方的脸颊上搓了一搓,那年轻男子往后缩了一缩。指尖传来温润的感觉说明对方是真实存在的,让他不敢置信地惊叹,俨然忘了此时被劫持的境地。
  “……你是谁?”他首先开口问道。风仪虽然年纪轻轻,从小娇纵惯了,要继承家业,见世面自然比一般人要多很多,所以胆子也大很多。眼前这位比起自己稍微黑瘦的年轻男子居然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不仅让他新生疑惑。
  “……贫道剑南道梓州孙信。”稍一犹豫,那男子微微一笑,单掌立于胸前,道了身世。他嗓音清亮,犹如一股泠泠山泉,令人心悦。显然他对风仪的印象很好。
  “道士……?”风仪讶然,一看他这架势,虽然穿着装扮跟自己一模一样,但是,从神态和行为,一眼便可区分开来,遂拱手一笑道:“江南道杭州风仪,字君华,道长可以唤我君华。”
  一个常年游走于山野行医采药悟道的年轻道士,一个常年流连于花街柳巷的世家公子,两个年轻人因为好奇,旁若无人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没完没了。立于他们身后,把在门口的四个壮汉垂着眼,对他们俩的对话也恍若未闻。
  “尔等相谈甚欢么……。”
  一个稍微嘶哑却不失威仪的声音传过来,孙信风仪二人一惊,看向声源处,只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肥硕胖子乘着步撵由四个仆人颇为吃力地从内堂抬了出来。
  仆人将步撵放在正坐前方,立于孙信风仪二人对面,扶着胖子站起来,立马又过来四个丫鬟环侍在侧,焚香的焚香,斟茶的斟茶,擦汗的擦汗,摇扇的摇扇。
  一身精工细作各色衣饰包裹在肥肉之上,让人一抬眼就看见他那肥硕的肚子,风仪腹诽着,这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家伙,腰带肯定比腿还长。
  而孙信只是出于医者的角度看着他那一身乱颤的肥肉皱了皱眉头。
  胖子喝了盏茶,算是顺了气。低头仔细地看了看跪着这的一对一模一样的俊朗年轻的男子,笑意爬上的眼角眉梢,道:“今日见尔等相谈甚欢,以后尔等的饮食起居一起也让本王放心了。”
  本王?!
  风仪孙信二人皆是一惊,一齐抬头看向那上位者的胖子,被胖子王爷身后的侍卫叱责了一句,索性一同垂下眼不再看那肥胖的王爷了。
  “呵呵呵……明日本王会请来先生教尔等一些处事的规矩,尔等先行回去等候吧。”不仅长相一模一样,动作说话也一样,再加上一模一样的衣着饰品,看得年轻的胖王爷心情非常愉悦,说话的态度也和气了不少。
  王孙子弟做事向来不惧礼法,但是能不顾风家背景的王爷,而且还这么胖的体格和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似乎也只有京城那位魏王李泰了。难道,自己现在已经身处长安了?不对,从杭州到长安,只不过五六天的功夫,不可能这么快的。那么就是说魏王李泰为了捉自己和孙信不惜从长安亲自跑出来一趟,他如此的重视自己和孙信,为了什么呢?
  当今圣上对每一个长孙皇后生的孩子都特别的宠爱,特别是这些孩子还个个都聪颖,自爱后长孙皇后崩后,圣上对这些儿女更加大肆宠爱,甚至把最小的晋王和公主亲手抚养长大。
  太子承乾自幼聪敏,深得圣上宠爱,近些年来因腿疾行动不便,再加圣上对上小他一岁的魏王李泰恩宠犹过,有点自甘堕落的感觉。
  可是……这些朝堂上的事情,跟我一个小百姓和一个小道士有什么关系?
  从来到新居室之后,风仪的脸色就一直都阴晴不定。他不断地分析局势,也没找到一丝合理的解释。颓然地坐下,下巴搭在桌上,正好对上对面静坐的孙信,这种照镜子般的亲切感觉,让风仪的心情好了不少。
  “孙信,你是怎么被捉来的?”一时无聊,风仪只好打听打听同样倒霉的小道士是不是也想自己一样这么丢脸的被捉来的。
  “贫道是跟他们来的。”孙信呆呆地看着他,道。
  “啊?你怎么这么傻啊?”风仪不可置信地看着孙信。
  孙信看着风仪,忽然笑了。良久,就在风仪瞪着眼睛快失去耐性的时候,他道:“他们说……他们说能找到我失散的家人。”
  这下风仪也傻了,家人……听爹娘说过自己曾经也有个孪生兄弟,只是世道大乱的时候,不小心丢了。难道,他就是自己的兄弟?
  
  第二天,果然如魏王李泰所说,来了个先生。但是……这个先生的面貌……倒不是他长的难看,只是他那一张脸实在不敢让人恭维。
  大唐的男人虽然在重大节日聚会的场合会敷粉,但是也没像这位先生那一张从面袋子里刚钻出来的样子啊。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似乎怕声大了,震掉一脸的白粉似的。
  还有……更让风仪瞠目结舌的是,那所谓的先生从类似医药箱里取出的瓶瓶罐罐玉势之类的西,让他这个经常厮混于风月场和的老手,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他冷冷一笑,不待那先生讲解完毕,拍案而起,呼地掀了桌子,哐当一声巨响,吓得那先生和孙信失声叫了出来。
  还不待他发飙,门外立马闯进来四个壮汉。手握横刀,满脸横肉,目露凶相,道:“干什么!”
  “我要见王爷!”风仪满腔怒火,本是大家公子的他此时的凌厉更是气势逼人。
  王爷没见到,先生也被风仪的气势吓跑了。一上午,他都跟孙信一直干坐着。
  “虽然早上那位先生讲的东西师父并没有教过我,但是,他说的好像也有一点道理。”孙信完全出于医学角度看待早上传授的。
  “狗屁道理!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吗?那些……。”风仪的火气显然还没有消,一见孙信一脸懵懂茫然的样子,不得不把难以启齿的事情生生地咽了下去。
  孙信被他忽然的大吼吓了一跳,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不说话了。找了个角落,盘膝而坐,平心静气去了。
  坐得久了,风仪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怎么都过了中午了,膳食没有过来不说,连水都没有送来,什么意思?
  嘿嘿嘿……,风仪冷笑,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早上冲撞了那个所谓的先生,王爷既没杖责,也没鞭笞,更没有责骂,原来折磨人的手段都用在这上面。
  “少在那**老子,老子宁死也不会伺候男人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怒上心头的风仪根本不管对方是不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只管骂个痛苦。他知道外面肯定有人守着,也不怕有人把这种犯上的话“捎给”王爷听。
  直到傍晚,来了个丫鬟叫他们起身跟去。
  风仪冷哼一声,看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招。大跨步地跟了出去,撇了眼走在他身旁一整天都很安静的孙信,这白痴小道士恐怕要吃苦头了,若他真是自己的兄弟,那就不能对他不管不顾了。
  小丫头将他们俩引到一处内室,让他们进去,自己便守在门口不动了。
  风仪和孙信跨步进了室内,原来是一方不大的氤氲冒着热气的浴池。看来,是他们洗干净了再想其他花招了。
  “你又闻又找的,到底干什么呢?”风仪终于按耐不住了一脸的疑惑,对从一进浴室就不停的东闻西翻,嘴里还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的孙信问道。
  “这浴室里有药。”孙信蹲在浴池边上,尝了尝洗澡水道。
  “药?什么药?你该不会是渴疯了吧,连洗澡水都喝。”风仪也觉得这浴室的气味有点特殊,但是,许多有钱人也都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在水里放些滋养皮肤的东西,若是有药也不奇怪。
  “不是……啊!”孙信摆手解释,虽然他跟风仪都一天滴水未进,但也不至于见到洗澡水也能喝下去。浴池边上湿滑,再加上他慌忙站起,想跟风仪解释。结果,一不小心掉进了水池当中。慌乱的挣扎中,喝了好几口洗澡水。
  一旁的风仪见他掉到了水里,也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连衣服都没脱,噗通一声跳了进去连忙救人。
  “咳咳……。”本来已经挣扎起来的孙信被池水呛得难受,哪里知道风仪也跳了下来,躲闪不及之下,噗通一声被风仪一脚踹进了水池里,猛然间又灌好几口池水。
  风仪弄巧成拙,害得二人在水池中胡乱拉扯一番,才站稳身形,低头一看,这水也不过是及腰深而已。
  “哈哈哈……。”二人都被这乌龙的淹水事件搞得尴尬不已,只好仰头大笑。
  “奴婢们可以进来伺候了吗?”可能是室内闹得动静太大,站在门外的丫鬟询问道。
  “进来吧。”风仪朗声吩咐了一声。刚爬上来的二人皆是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怎么说也不能这么狼狈的出门不是。
  几个侍女捧着各色衣物鱼贯而入,上前伺候风仪孙信二人更衣。风仪从小被丫鬟小斯伺候长大,习惯地抬起双臂,好方便丫鬟们的行动。
  “别、别、别……。女施主们的好意贫道心领了,还是贫道自己来吧。”孙信从小在道观里长大,清规戒律虽然没有佛家那么严格,但是不近女色、不嗜酒、不食荤也是该遵守的。所以,一下子围过来三个年轻的女子替他宽衣解带,吓得他满脸通红紧紧地抓着衣襟连连推辞。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使出强硬的手段将这小道士扒了的时候,另一边的风仪已经换好一身整洁的新衣,见孙信一副为难的样子,不由轻笑,道:“你们都下去吧。出家人怎么也说不好□地对着女子。”说完,几个女子却不为所动,个个意志坚定地站在原地。
  “怎么?害怕我们跑了不成?若我们真的就这么跑掉了,那王府的守卫也不免太松懈了吧。”风仪挺身负手而立,冰冷的扫过六个垂首而立的丫鬟,嘲讽道。
  “奴婢们不敢,只是王爷吩咐了,二位公子换过衣服,是要到新的居室的,奴婢们怕二位公子不认路,所以就在门外恭候二位公子了。”一个带头的丫鬟躬身赔礼,其他五个丫鬟自然跟着照做。
  待六个丫鬟都出去之后,向外张望的孙信才长舒一口气,双手颤抖地解着湿漉打结的衣带。却越着急越解不开,只觉浑身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喂,孙信,你没事吧?”风仪见他的身子不断的颤抖紧缩,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我……冷……。”孙信牙齿紧磕,抱着双臂不住地打着寒颤,就要蹲□子,被一旁担心的风仪一把接住。孙信忽觉有热源,不自觉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风仪温热的身子,不断地靠近。
  “来人!快点来人!”风仪一咬牙将孙信打横抱起,边唤着丫鬟,边快步来到室外。
  六个训练有素的丫鬟一见孙信这软倒恋热的情况,其中一个丫鬟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风仪一见那跑出去的丫鬟如此匆忙,心下不仅暗暗着急,只好看向那带头的丫鬟,道:“姑娘,孙公子若是有什么闪失,显然王爷心里也会不痛快吧。”
  “风仪公子莫急,孙信公子只不过是出点小状况而已,风仪公子安抚一下便会好起来的。”大丫鬟神色如常,说话也不紧不慢,“请公子跟我来吧。”
  风仪狐疑地看了看这个大丫鬟,别无选择,只能信她的话了,一把抄抱起脸色发青、不停痉挛孙信跟着她一路走去。
  还好,这大丫鬟所说的新居室并不远,转了个月门便到了。他将孙信放在床上,本想帮他脱了一身湿衣服,哪知孙信根本不给他机会,当他若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不放。
  丫鬟们也没闲着,将床铺好之后,帮着风仪脱了孙信的衣服。不过,与其说脱,倒不如说撕衣服更贴切。
  浸了水的布料按理来说是很难撕坏的,但是,上前的三个丫鬟只是银牙一咬,便嘶啦嘶啦地将这些缠人的衣服撕成了碎片,干净利落的手法不仅让风仪侧目。
  这些丫头们的手劲不是长干这种斯人衣服的事情,就是习武之人。怪不得,这里没有了壮汉把门了。这种一看就是最得力的丫鬟一下子竟然调来六个服侍他们两个,看来自己和孙信是很价值了,只是不知道魏王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到底是为何。
  “姑娘,孙信这到底是怎么了?”风仪忽然想起孙信说的那浴室有药,难道他中毒了?但,自己跟他一样都在浴池里折腾了一番,为什么自己就没事呢。
  “孙公子并无大碍,风公子一会儿便知。”大丫鬟微微一笑,带着其他四个丫鬟恭敬地退了出去。
  这些丫鬟分明是知道孙信肢体发冷的原因,既然她们不能给解决,就说明这种事情多半是魏王的意思。
  风仪挣脱不开孙信的钳制,认命地陪他一同钻进了被窝。忽然觉得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摸出来一看,风仪吃了一惊。
  一块半个巴掌大翡翠牌,五只展翅的蝙蝠围着中间一个信字。刚刚一群人七手八脚地给孙新脱衣服,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
  让风仪吃惊的不是这块稀有的翠绿晶莹的冰种翡翠胎料,也不是栩栩如生、纹理细腻、象征五福临门的绝美雕刻手艺。而是,这块玉牌,自己也有一块。
  他的那块玉牌中间的字不是信,而是仪。
  “他们说……他们说能找到我失散的家人。”
  风仪忽然想起了他们初见面时,孙信所说的话。他解开衣服,掏出自己的玉牌,与孙信的玉牌并放在一起,他看了看玉牌,又看了看孙信的脸。又想起娘曾经说的:“这玉牌……曾经你有个孪生兄弟,与你长的一模一样,连你爹都分不清楚你们谁是大的谁是小的。于是,你爹便了想了个法子,做了两块翡翠的牌子挂在你们兄弟二人的胸前……。”
  风仪甚至还清楚地记得那年娘捧着他胸前玉牌愁上眉头的样子,那之后,他就把翡翠牌贴身佩戴了,再也不露在胸前让娘睹物思人徒伤心了。
  “家人……兄弟啊。”风仪忍不住低低地叹了一声。
  他抱着孙信,不,现在应该叫做风信了,生怕他冷到一丝一毫,渐渐的,风信的体温热了起来,在风仪的怀里不安地拱来拱去,口中模糊地念叨着。
  风仪贴过耳朵,仔细听着,才知道风信是渴了。也对,都整整一天水米未进了,不渴不饿才怪。他怕惊动熟睡的兄弟,轻唤了一声,立马进来一个丫鬟,他道:“还有吃的和喝的吗?”
  “公子请稍候。”
  丫鬟们送来饭菜和饮水,便退了出去。风仪只好当了把小斯,扶起脸色潮红的风信喂水喂饭,一顿饭吃下来,撒得被褥上脏乱不堪。他自己也草草地吃喝了一顿,叫来丫鬟收拾下去,忽而想起个事情,又道:“这位姐姐,我能见一下霁月姑娘吗?”
  “见你娘子吗?”那丫鬟别有深意地一笑。
  “是啊,多日不见怪想得慌的。”风仪大方一笑道,没想到这屁大点事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看来女人们的嘴果然浅。
  “相信风仪公子也知道孙信公子是您的什么人了吧,与其关心一个与你没什么关系的王府丫头,不如关心一□边人呢。”
  那丫头一番冷嘲热讽呛得风仪哑口无言,一个丫头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要么就是跟霁月有仇,要么就是她地位高到可以揣摩主子的意思,要么就是霁月已经出事了。
  不过,无论是什么理由,都对风仪不利。这些日他风家三公子牺牲终身,好不容易哄到一个可以利用的人,却就这么中断了。
  床上的风信睡得越来越不安稳,在新换的被褥里拱来拱去,风仪连忙过去看看情况,哪知一挨近,便被忽然坐起的风信毫无防备地扑倒在床上。他以为是风信在跟他闹着玩,一边推一边笑道:“起来!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闹。”
  “嗯……嗯~。”
  耳边传来一声极为销魂的**声,犹如一道惊雷般霹得风仪连忙停止了挣扎。岂料风信对他的“不作为”非常不满,不仅咬他的耳朵脖子肩窝,一双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乱抓,腰股也在他身上不断地扭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风仪的脑子哄的一声,整个人傻愣愣地躺着。他终于明白风信所说的浴池里有药的意思了,而且从那几个丫鬟的反应也可以猜测出那药的效果。早上他轰走了“先生”,那种药很显然是给他们兄弟二人准备的,不用想也知道下药的目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风信阴错阳差的吃药,他却点滴未入。
  可是……他是清醒的,风信却不是。从他那躁动的表现就能看得出他还是未经人事的,自己也不能就这样苦忍着任他上下其手,更何况,他根本找不到“门路”,万一他憋坏了怎么办……若是他找到“门路”了,自己又怎么办?。
  风仪内心翻滚挣扎着,权衡了良久,一咬牙,颤抖的手慢慢向风信的下面探去。
  


☆、龙生九子

  京城长安,太仆寺太常少卿风仁刚刚从负责掌管仪仗、兵器和宫中守卫的卫尉寺出来,怀里依旧抱着那把包裹得结实的长剑,脸上的笑容就像要升官了似的满面春风。
  太仆寺是管马匹的,皇家仪仗需要马匹,当然也需要武器,九寺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联系,唯一突兀的就是他一个四品上的太常少卿突然光临一个正八品的卫尉寺太署令的小地方,让这些底层的小官多少有些惶恐。在得知这位大人也没什么其他意思,都舒了口气。
  “这剑成分……跟军中的横道所用的材料相差无几,只是锻造的手法不同,所以,这个就做成了双刃剑,而军中做的就是单刃的横道。”一个姓赵的中年太署令接过风仁的长剑,唰地抽了出来,从剑身到剑柄,翻来调去的看个仔细,才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他颇为试探性地抓起一根毛笔,在剑刃上轻轻一擦,毛笔的毛便窸窣地掉了一地,不由赞叹出声,道:“好锋利的剑!”
  “这样手艺的师傅,就算是军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唰!将剑送回剑鞘,赵太署令双手呈给了风仪。
  “是啊,这样的宝剑确实难得一见。”风仪微微点头,恭敬他的年纪,也是双手接过了长剑,思索一番,问道:“依赵太署的意思,如此震慑人心的剑若是用在皇家仪仗队里,岂不是平添了不少皇家的威仪?而且万一出了危急情况,此剑也能最快御敌不是?”
  “回大人,依下官之见,皇家仪仗队还是不要用这样的剑为好。”这赵太署也是个会做官的,上官说的越是客气,他就答得越是恭敬谨慎,“这样的剑不可能大量生产,耗时费力不说,也不是一般的锻造师傅能打造出来的。军需品虽然不能劣质,但是也不能太耽误使用,毕竟军需品的耗费也是很大的。”他抬头看了偷看了一眼风仁的脸色有下沉的意思,眼睛一转,拱手道:“其实,这样的好东西,京城里有几个老师傅还能打造出来的。”
  风仁的目的就是这几个锻造师傅的所在地顺藤摸瓜也能知道胆敢绑架三弟的幕后主使是谁,其他一概不管。不过,这个姓赵的太署令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真大。今天我欠了他一个人情,说不定哪天他就会找上门来讨了。官场么,就这么回事。
  
  远在杭州的风舞墨在接到二儿子风仁的来信之后,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大夫人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全家人急得团团转。
  这事怎么跟太子扯上关系了呢?
  太子李承乾是长孙皇后的大儿子,自幼聪颖,又深得圣上喜爱。然而,这些年来由于他腿有隐疾,弟弟魏王李泰又因善集贤才深得圣宠,使得太子承乾性情大变,整天厮混东宫,更是收了不少太乐寺的人和娈童。
  若是,君华真的被太子看上了,可如何是好啊。现在朝堂上的形式根本不容乐观,太子李承乾淫乐,魏王李泰恃宠而骄,而深得圣上宠信的长孙国舅喜欢的却是最小的晋王李治。
  风舞墨老泪纵横,只要是长孙皇后生的孩子,无论男女,圣上都是万分喜爱的,更何况这些个皇子公主还个个聪慧难得。这种情况下,跟圣上当年玄武政变有什么区别?万一君华陷入如此凶险的境地可怎么办?
  面对战场的千军万马热血沸腾,面对商场的尔虞我诈从容应对,面对朝堂上的荣华富贵也能宠辱不惊。而如今,面对爱儿被皇家所迫,风老爷子竟然一点主意都拿不出。
  他提笔左思右想,写了一张烧了一张,总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办。抬头一看外面的日影,分明已过晌午,时间宝贵,万分耽误不得。略沉思,提笔疾书。放下笔,风舞墨吹了吹尚未干涸的墨汁,又阅读了一遍,自觉没有什么再需要添加的东西,亲自将信用腊封上,唤来黄东星,将信快马加鞭送给远在京城的二儿子。
  长安的风仁将看过的信件烧掉,对黄东星道:“我爹已经动身来长安了?”
  “是,二少爷。老爷说,朝中的人多少能卖他老人家一点面子,所以,老爷就亲自来了。”黄东星恭恭敬敬地如实回答着。
  “嗯……,东星,你赶紧去迎老爷子的车驾,告诉他最好不要来了。这京城里现在的乱着呢,就怕他来了会更乱,一个不查,就会把整个风家都拖进去。三弟的事情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只是还要等些日子。”
  黄东星看了看二少爷肃起的面容,无论是官威还是自信都十足的样子,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容反对的,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对不住,风大人,称心已经被太子殿下接走月余了。要不,你换个人如何?”黄东星前脚刚走,风仁即刻动身去了太乐署,说是家里有贵宾要来,点名了说称心是他好友,让太乐署的人过去助助兴,实则不过是探探虚实。果然不出所料,前日子刚传出来说太子对太乐署的一个伶人感兴趣,这几天就已经对称心下手了。哼哼……
  “既然是太子殿下……就不麻烦太乐丞大人了。”风仁客客气气地点了其他几个名册上的人,便告辞了,来到下一个目标地点——于志宁的家。
  这于老爷子六十左右的人了,自从迎高祖李渊入关之后,官位便一直节节升高。于老爷子与风老爷子早已是旧识,每逢过年过节,风仁也必代表风老爷子来探望一番。只是,这于老爷子的脾气跟他的身子骨一样硬得很,在京城当了几十年的官,现在依然住在一个小院落里,过着跟其他官员相比过于清贫的日子。
  风仁提着从安西进贡来的蜜瓜,敲了敲风家的木头大门,“于伯于婶,我是君彦。”
  于志宁的儿子外放做官,女儿出嫁,家里只剩下老两口,对于风仁的到来自是欢喜得紧,粗使的婆子将风仁带来的蜜瓜切了几瓣和茶水一起端了上来。
  “阿婶,麻烦你把蜜瓜去了皮,再切成小块,再做一些小签子好吗?”风仁笑着对立于一旁的婆子道,见婆子不懂,他又很耐心地解说道:“于伯于婶的年纪大了,切小块用小签子扎着吃方便些。”
  婆子恍然大悟,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风家少爷是孝顺的孩子,一边将蜜瓜端了下去按照风仁的说法又做了一番。
  风仁的仁义孝顺哄得于志宁老两口笑不拢嘴,吃着清香爽口的蜜瓜一下子甜到了心窝里。
  “唉……老家来信了,说家父病了,我现在在京城又不能赶回去看看,一想到父亲年岁大了,我又不能在身边照料,自然就想到了于伯于婶。您二老的儿女也是一样不在身边,小侄能照料一番自当尽心。”风仁的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感动得于老夫人眼圈发红鼻子发酸,吃着蜜瓜的嘴也有点颤抖。
  “元明他病了?什么病啊?严不严重?”于志宁放下手中的蜜瓜颇为担心地问道。
  “噢,也不太严重。就是被我不争气的三弟君华给气的,老大不小了还到处游荡,也不着家。”风仁故意恍惚地看了一眼于老爷子,没什么底气地说道。自从恒山王李承乾被立为太子之后,这于老爷子就一直担任着类似太子老师谋臣的角色,现在更是兼任太子詹事一职。以这老爷子的硬脾气,和跟爹的交情,肯定能帮上君华的忙。就算他这半个月来百般调查也没查到君华的行踪,那么也跟太子脱不了什么关系。顺着太子这一线索寻找,顺藤摸瓜也能找到元凶。
  “君华现在也十七八了吧?还没成亲吗?”于夫人皱眉想了想,道。
  “是啊,都十七了,还不老实,让家父不省心。”风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得于夫人连连露出慈母的佯怒。
  “夫人啊,你去看看晚上准备些什么酒菜,君彦好不容易来一次,咱们也不能让小辈人干喝茶不是?”于志宁见风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将夫人遣了出去。
  “哎呦~瞧我,人老了,脑子就反应慢。君彦啊,你先坐着,婶子出去看看有什么你爱吃的东西没有。”于夫人拉着风仁的手笑着拍了拍,便出去了。
  “那就多谢婶子了,晚上我就在这吃了。”风仁也不客气,爽朗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太子詹事于志宁征连续上书太宗,要求皇上应对太子严管。不料,奏折内容却落入了太子承乾的耳中。
  是夜,太子立即遣暗卫刺客张思政和纥干承基前去刺杀于志宁,二人见于志宁躺在席子上,头枕着土,大为不忍心。于是,二人叫醒于志宁,将事情说了一遍,于志宁怒不可遏。第二天,同太子詹事主簿魏征一起上书太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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