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蓬山此去前传) by 夏隙【完结】(4)

2019-04-25  作者|标签:


君绕绝细细看了看他,两人相对无言,王镜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君绕绝漂亮的眼睛焦点虚无,让他觉得他的陛下正透过他看着什麽人。
他又唤了声“陛下”,君绕绝目光立时清明,恢复以往的锐利,低声道:“你退下。”
王镜言心底有东西别着,很不舒服,固执道:“陛下在想什麽人?”
君绕绝冷声道:“退下!”
“陛下心里有事,可以跟属下说,”他手掌一攥,镇定道,“属下愿为陛下分忧!”
“好!好!”君绕绝目光森然,冷笑一声,“真是孤的好奴才!”说着扬声道,“来人,把这狗奴才拖下去,重重的打,孤不叫停,谁敢停了,脑袋就都别要了!”
王镜言低下脑袋,苦笑一声,也不知自己发什麽疯,竟忘了这人看上去再孤独无助,也是那坊间说书人口中荒淫无道的暴君。
君绕绝看着他被拖下去,便是连半分挣扎都没有,待他消失在眼中,坐回椅子继续翻看奏折,心绪却无论如何也定不下来,喝过温热的茶水,只觉得手都是颤的,狠狠把茶杯丢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动门外的长福,敲了敲门轻声道:“陛下?”
“滚!”
长福一缩脖子,不在应声,又听里面道:“你进来!”
君绕绝负手在屋内焦躁地踱来踱去,抿了抿薄唇,故作无所谓道:“他怎麽样?”
长福低眉顺首:“回陛下,奴才不知。”
“你不知?”君绕绝像被踩了尾巴,暴躁道,“那还不快去看看!”
长福道了声是,步履匆匆赶向殿外空地,念着君绕绝刚才的神情,不由叹气,这时又一个小侍从从殿里连滚带爬跑出来,见到长福像看到了亲爹:“总管大人,陛下,陛下说停!”
长福皱了皱眉,训斥道:“看你成什麽样子!”说着脚步更快。
王镜言被送回了自己的住所,习武之人皮糙肉厚,何况没挨几下就叫了停,之後太医院又来人给上了伤药,已无大碍,趴在床上胡思乱想,想的最多的还是勤政殿那一抹剪影。
未过多久,君绕绝旨意又到,说王镜言有违君命,念其忠君护主,罚停用晚饭一顿。
王镜言听後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位帝王越来越有意思。传旨的正是长福,长福收了圣旨,又端过一个八角琉璃食盒,无奈道:“陛下定是要奴才说这不是他命人准备的,但王护卫聪颖至极,老奴也不讲这些虚话,陛下见您午膳用的不自在,想必没吃饱,於是又准备了些精致糕点。”
王镜言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陛下这样,究竟是赏,还是罚?”
长福深深叹气:“陛下的心意,我这做奴才的不敢妄自揣测,但奴才斗胆说一句,既然陛下对王护卫青眼有加,还请王护卫……”
王镜言急忙道:“总管大人哪里的话,为陛下分忧,自是我们做属下该做的。”
长福告退後,王镜言趴在床上与窗外的枯枝大眼瞪小眼,想着那人一颦一怒,嘴角越勾越大,这时一只普通的鸽子停在开启的窗框上,王镜言神色一凝,对着那只鸽子招了招手,那鸽子训练熟了,听话地飞进来,站在他胳膊上。
王镜言抽出它腿上的纸条,看了看,便随手丢进了燃烧着的炭火里,等到纸条被完全吞噬,沈吟半晌,没有回复,便放了鸽子。
眼睛不由自主转向勤政殿,眼底暗涌着未知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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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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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翌日早朝,秦燃递《出师鹏城书》,君绕绝示意长福接过,却看也没看,目光淡淡,斜倚在龙椅上,慵懒道:“可有异议?”
  
  大殿静得能听清更漏滴水,嗒嗒声像催命的符咒,君绕绝一挥手正要下朝,忽然一人朗声道:“陛下,我朝国库空虚,恐怕难以再支持此次征战,还望陛下三思!”
  
  同朝百官皆惊疑不定。
  
  君绕绝负手转身,累赘的朝服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眸色沈如水,缓声道:“孤意已决,若潘大人这般小事都办不好,孤还留着你有什麽用。”
  
  户部尚书潘智欣猛然跪地,目光似有痛色,凄然道:“陛下,您近年来东伐西讨,百姓流离失所,老母痛失爱儿,妻子失去丈夫,孩子从此成为孤儿!还请陛下勤於民生建设,莫要再开疆辟土!”
  
  “放肆!”君绕绝狠狠拍裂龙椅的纯金扶手,厉声喝道,“潘大人此言莫不是指责孤暴虐寡德,有违天道!”
  
  “陛下如此,天地不容!”
  
  此言一出,众朝臣齐齐跪地,高声道:“陛下息怒!”
  
  君绕绝眯起阴鸷的眼,视线似凝成实质直直盯着昂首回视他的潘智欣。
  
  殿内呼吸沈重,团团白气模糊了视线,百官俯首,莫敢抬头。
  
  “潘大人,”君绕绝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收回你之前的话。”
  
  潘智欣应声道:“微臣以下犯上,命浅福薄死不足惜!还请陛下深思熟虑,还天下太平!”
  
  言罢霍然起身迎头撞上殿内柱梁,鲜血飞溅半空,连成一道血红丝线洒落满地!
  
  王镜言倒吸一口冷气,眼里红色还没消去,尸首已被拖出,殿内地上擦拭洁净如新。
  
  他看向清明帝,君绕绝面不改色,神情一如既往,环顾脚下匍匐的臣子,忽而冷笑道:“还有谁想死?正好能和潘大人做个伴。”
  
  王镜言心中一寒,料男儿到死心如铁,也不过一柸黄土。
  
  君绕绝言罢迈步离去,朝臣齐齐唱诺。王镜言眼角扫过百官脸色,泼了漆似的五颜六色。
  
  王镜言跟在君绕绝身後,才出殿门,君绕绝驻足,迎风半晌,冷声道:“你们下去。”
  
  王镜言依言後退,被君绕绝拉住了手腕:“你留下。”
  
  他抬眼,又低下,道了声“是”。
  
  只余他二人,王镜言始终跟在君绕绝後三步,君绕绝走走停停,不自觉又入了东北角的梅林,深冬老树枯枝,灰压压一片,君绕绝像是忘了时间,立了好一会儿,又举步向里进。
  
  “陛下。”王镜言唤了一声,君绕绝没理,便又唤了一声,“陛下!”
  
  君绕绝没停亦没回头,轻声道:“王镜言,孤错了麽?”
  
  王镜言一怔,不顾雪已及膝,当下跪地,垂首道:“属下不敢。”
  
  “孤是问你孤有没有错,不是问你敢不敢!”君绕绝浓墨般的眉梢一扬,回头看他跪在地上,莫名怒气顿生,抬脚踹上他肩窝,踹了个跟头,“你就这麽爱跪!”
  
  王镜言立刻又爬起来,还是未起身,重复道:“属下不敢。”
  
  “你!”
  
  “但是属下敢听陛下的心事,”他仰首,眉毛都挂上了寒霜,“属下愿为陛下分忧!”
  
  君绕绝怔忪看他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白色气体散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处可寻。
  
  “你终究不是他……”
  
  王镜言一怔,深深皱起眉:“陛下说的是谁?”
  
  说的是谁?
  
  君绕绝又是一愣,回身继续向梅林深处行去,眼前仿佛换了番天地,粉嫩的花枝一簇簇缀在枝头,三十年陈酿的花雕香气与梅花纠缠的难舍难分,月华如练,依稀箫声缱绻。
  
  “陛下?”
  
  说的是谁已经忘了,只记得,那人白衣,那人乌发,那人笑意清浅,那人眉目清雅,那人爱梅,流连梅间,轻把梅花嗅,那景象,如画。
  
  君绕绝双目微合,猛然睁开:“我们回去。”
  
  王镜言垂首让路,心底的某一块儿总是不舒坦。
  
  他看了看渐行渐远的帝王,默默跟上。
  
  ……
  
  出征鈚奴,钦点大元帅戎狄将军莫旗、副将沈墨盛,率军二十万西行,边关阳关、文西、凉州三城倾力支援。
  
  王镜言问:“陛下何不以怀柔安抚?”
  
  君绕绝随手把宋澜杰送来的一堆美人画像推到地上,腾出位置放奏折,闻言愣了愣,方道:“孤杀伐成性,再加上一条穷兵黩武,也不为过。”
  
  王镜言心里像有一根针扎着,若有似无的痛感蔓延至四经百骸,成了习惯。
  
  鈚奴的事情解决之後,轮到了礼部作威作福。宋澜杰每天差人往勤政殿塞美人图,美人们的祖宗八代相貌品行查的比自家老婆有多少根头发还清楚,於是王镜言每天又多出了一个工作:把美人图抱走自行处理。
  
  王镜言很郁闷,向君绕绝抗议,陛下大人理也未理,淡淡道:“那你为孤挑几个。”
  
  王镜言脑袋更大,心里也不痛快,至於怎麽个不痛快,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觉着宫里一堆莺莺燕燕得了陛下保护,那谁来保护陛下?
  
  愣了半晌便笑了,自己不就是他的贴身护卫麽。
  
  又一日,阳光清淡,苍云尽散,难得的好天气。君绕绝下了早朝去往勤政殿的路上,忽听得几句童言稚语,不禁停了脚步,御花园一处不知名的凉亭里,一女子薄施粉黛,明眸皓齿,甚是娇美,微笑着看着不远处,凋谢了的花丛中,一个圆滚滚的孩童坐在雪地里团雪团。
  
  君绕绝来了兴致,改道走近孩童,伸手抱起,那孩子吓了一跳,回眸一见是君绕绝,立刻笑得眼睛弯弯,口里叫道:“父皇!父皇!”
  
  王镜言早已猜到是大皇子君明尊,那相似的眉眼一看便知。他从未见过君绕绝笑,看到这个小小孩童的月牙眼,不禁想道,君绕绝若是笑起来,也是这般可爱吧。
  
  大皇子生母温贵妃嫋嫋婷婷上前行礼,君绕绝看她一眼道了句“平身”,例行公事地问了几句,眼睛又回到了手上的孩子。
  
  远远看去,一幅天伦之乐的画面,王镜言站在亭外,忽觉风声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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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谢谢午夜飞行的暖暖包~=3=


☆、第五章

  清明帝御花园遇刺,刺客共三人,皆亡。
  
  乾宁宫灯火一夜未熄,光耀达旦,温贵妃抱着君明尊在外间哭哭啼啼,王镜言跪在内间门前请罪,浓浓的药味从门缝传出,心底一阵後怕,非是为了接下来的处置,更多地是为了正躺在床上的那人……
  
  明明肩膀那样窄,怎的就刺中了呢。
  
  他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看着侍从宫女忙进忙出,整个太医院都搬进了乾宁宫,为首的老太医给君绕绝的肩胛包了一层又一层,内服的伤药熬了一碗又一碗,他却还是没醒。
  
  王镜言嘴唇失了颜色,耳畔尽是温贵妃的哭声,十分不耐,却又不能把她拍死,只得忍了又忍,这时一双小手拽了拽他。
  
  他一转头,对上那双和君绕绝如出一辙的眉眼,只是更稚嫩。他正要请安,温贵妃大呼一声:“尊儿,回来!”
  
  王镜言在心底默默翻白眼,面上向这个小东西请安道:“大皇子金安。”
  
  君明尊没理会母亲的歇斯底里,板起小脸厉声道:“你可是父皇的贴身护卫?”
  
  软糯的童声冲淡了语气的威严,平添几分可爱,但王镜言此时实在没心思注意这些,回道:“回大皇子,属下正是。”
  
  “未保护好父皇,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
  
  君明尊还要说什麽,长福从里面出来,请过安转向王镜言道:“陛下请您进去。”
  
  言罢王镜言还没什麽反应,就被平日里举止端庄的温贵妃推的一个踉跄,君明尊跟在母妃身後跌跌撞撞跑了进去:“父皇!父皇!”
  
  王镜言待他们进去,才轻声入内。药香微苦,被御龛中嫋嫋檀香冲淡。乾宁宫为地热,殿内空气略有些干燥,王镜言舔舔嘴唇,在一侧跪下。
  
  只听君绕绝声线一如往昔的低沈冷冽:“孤还没死呢,哭什麽丧!”
  
  恼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君绕绝仅披白色里衣,不在意太医劝阻,坐了起来,脸色尚显苍白,唇色极淡,那一双眼眸清明凌厉,看了一圈四周,开口道:“都给孤滚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只有君明尊把这床沿不肯走,倔强道:“父皇疼麽,儿臣给父皇吹吹。”说着就要爬上龙床。
  
  君绕绝柔和了神色,摸了摸君明尊束的整齐的发丝,软语安抚了几句,叫人领了下去,适才拥挤的内室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君绕绝不急着开口,下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王镜言见状,想了想,就地站起,接过茶壶泡了壶新茶,倒好端给君绕绝,轻声道:“陛下,这等琐事,属下做就好。”
  
  君绕绝也不计较,喝了两口,神色淡淡道:“这次遇袭的事,可有线索?”
  
  王镜言道:“微臣不知。”
  
  “哼!养你们都是白养的!”骂了一句把一旁托盘里还连着血肉的箭头摔在王镜言脚下,动作过大又崩裂了伤口,血迹从绷带中渗出来。
  
  王镜言凑上去想帮君绕绝重新整好绷带,被君绕绝挡住:“你看看那箭头。”
  
  只好作罢,俯身拾起箭头,箭头极为普通,甚至较为顿涩,上面密密麻麻绒毛般的倒钩看得人触目惊心,抬首颤声道:“陛下……”
  
  君绕绝一皱眉:“理会那些有的没的做什麽!孤是要你看上面的图纹!”
  
  王镜言压下蠢蠢欲动的心疼,端详起手中染血的铁锋,不规则菱形的一侧,上有蛇形浮雕,眼皮一跳,脱口道:“这是……”
  
  君绕绝眸色更沈,缓缓开口道:“绥教偏安江南一隅,若他老老实实呆着,孤没打算动他,”说着冷哼道,“没想到竟要自取灭亡!”
  
  “陛下……”
  
  君绕绝抬眼,眼角锋芒舞动:“大瑾战事正酣,此时不宜出手,但也不得便宜了这帮反贼!”
  
  王镜言张了张口,闷声道:“是。”
  
  清明帝遇刺的消息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下,但风声还是走漏出去,观望之人不在少数。
  
  而次日早朝,清明帝如往日上朝,更指派了左相石裘珊为钦差,亲赴江南指挥赈灾事宜,谣言戛然止息。
  
  乾宁宫药香浓郁,太医院首席赵晨给君绕绝缠上最後一层纱布,又向长福交代几句,方道:“陛下肩胛伤势严重,筋脉恢复要将养好些时日,调理不当恐怕日後右手活动不便,还请陛下珍重龙体,莫要过度辛劳。”
  
  君绕绝从换药到结束一直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麽,待赵晨一席话说完,不甚在意地挥手要他退下。
  
  王镜言守在一边,看他乌发未绾,散了满床,面色苍白,只有一双眸子清明锐利,衣衫半敞,包扎的纱布层层叠叠,斜倚着软枕,唤来石裘珊吩咐了几句。
  
  石裘珊犹豫地瞥了眼王镜言,君绕绝道:“他无妨。”
  
  “是。”说着正了神色,“陛下,此次赈灾,可还有什麽吩咐。”
  
  君绕绝没答话,披衣而起,王镜言见他行动不便,便要上来扶他,被他挡下,光着脚行至窗边,凝神半晌,淡淡道:“江南地方民心不稳,石大人小心。”
  
  石裘珊沈吟一瞬,道:“谢陛下。”
  
  “前几日刺客之事也有了线索,孤疑心与江南反贼有关,此事也请劳烦石大人了。”
  
  石裘珊立时凛然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陛下心意。”
  
  石裘珊走後,宋澜杰再次冒了出来,恳请君绕绝举行一次选秀,以充盈後宫。当时正是早朝,却听君绕绝意义不明道:“这後宫,还用充盈麽。”
  
  宋澜杰没敢吭声。
  
  君绕绝挥了挥手:“你看着办。”
  
  回到勤政殿,刚一转弯,一个小人飞扑到怀里:“父皇!”
  
  君绕绝闷哼一声,王镜言一惊,从後面拖住他,君绕绝抱住怀里的小孩,浅笑道:“尊儿来啦,功课可有做完?”
  
  君明尊一撇嘴:“做完啦,尊儿心中惦念着父皇,做完功课就跑来了。父皇还痛不痛?”
  
  君绕绝抱着他往殿内走,闻言笑道:“父皇不痛,下午陪着父皇,可好?”
  
  君明尊笑得见牙不见眼,看到王镜言,忽然道:“父皇,您没处置他?”
  
  君绕绝一怔,看了眼王镜言,面色不变喜怒,柔声道:“尊儿为何要罚他?”
  
  君明尊怒气冲冲道:“他没保护好父皇,让您受伤了!”
  
  君绕绝摸摸他的小脑袋,说道:“父皇还有事,尊儿先回,晚些父皇去看你。”
  
  说着叫长福把大皇子领走。
  
  君明尊一脸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听话,待他走远,君绕绝回头,轻声道:“尊儿说,应该处罚你,你觉着呢?”
  
  王镜言跪地:“臣甘愿受罚。”
  
  “哼!”君绕绝凝视他半晌,不再说话,抬腿进去。
  
  王镜言想了想,站了起来,也跟了进去:“陛下,您生气了?”
  
  君绕绝淡淡道:“孤生气与否,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王镜言答得理所当然,说完又有些羞赧,“陛下生气,属下……属下会难过。”
  
  “……”君绕绝把手中折子撇给他,“过了年,随孤走一趟。”
  
  王镜言接过飞来的折子,闻言一怔,却看到了一向寡情淡漠的清明帝红了耳尖。
  
  不由笑了:“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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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与鈚奴之战,大瑾连连败退,增援令一道接着一道飞进勤政殿,君绕绝面色如常,心思难以捉摸,早朝时也无人提议,怕触了霉头。
    鈚奴冬季粮草短缺,饿死与战死之间,就算不是民风彪悍,也会选择放手一搏的。
  
  君绕绝神色淡淡,也不着恼,暗地拟了休战令要传令官快马加鞭,不得延误。
  
  清明十一年的除夕悄然而至,甚至王镜言还没有意识到,便已经是新的一年了,皇宫依旧冷清,晚宴也仅是宫中莺莺燕燕盛装打扮翘首以待後,再次被帝王冷落罢了。
  
  远处丝竹软靡,君绕绝露个脸,菜色未动,待了没有半盏茶便起驾回宫,王镜言很疑惑,清明帝荒淫暴虐,荒淫又作何讲?百姓看到的只是礼部时不时办一次选秀,往後宫塞如花美人,君绕绝不阻止,却也不过问,似乎只当这些红颜美眷与御花园装点春色,争奇斗艳的春花无二,空待凋零。
  
  君绕绝回到乾宁宫,换了身便装,谁也未吩咐便向外走去,一出门只见暗夜的天空中烟花璀璨,亮如白昼,下意识一蹙眉,脚步一转,向反方向走去,走前对欲言又止的王镜言道:“三十年陈的花雕,想要就跟上。”
  
  王镜言大义凛然挺起胸膛,喉结一动,没出息的跟了上去。
  
  随着君绕绝渐行渐远,偏僻的东北角落小径狭长幽静,重重灌木掩着,若非仔细,当真找不到。
  
  君绕绝抬手按下一个石块,不出片刻洞口霍然,王镜言合起看似脱臼的下巴,又被馥郁的酒香勾去了魂儿。
  
  君绕绝看着他可笑的样子,呲笑一声,行至最里面,抄起一坛向後撇去,王镜言伸手一接,酒香扑鼻,再抬眼,君绕绝已经连开了两坛。
  
  口随心至道:“陛下慢饮。”
  
  君绕绝一抹嘴巴,袖口尽湿,定睛一看,丝缕酒液顺着下颌流进微敞的衣领,闻言撩起眼皮嗔怒道:“多事!”
  
  他的眼睛不似往日清明,迷离的神色像**了谁拿起画笔在他眼角处抹了艳色,王镜言不知出於什麽心思,竟抬手拉下眼前人的手,指尖触摸到一道凸起,细细一看,竟是一道横贯掌心的伤痕。
  
  君绕绝醉意朦胧,攀住他的衣袖,喃喃道:“君清酌,你可满意了……?”
  
  王镜言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抓得死紧:“陛下!”
  
  “……你可开心了?我以为我能忘,我铲了所有梅花,到头来又一株一株的栽了回去……君清酌,你厉害!”
  
  “陛下!”
  
  厉声一喝,君绕绝似是想起了什麽,期期艾艾笑了起来,扬手又是一坛。
  
  王镜言随不明就里,却还是抢过坛子:“陛下,您醉了。”
  
  “今夜是除夕,醉有何妨!……无人问津,醉有何妨……”
  
  “陛下!”王镜言心中隐痛,口不择言道,“君绕绝!你看好了!我是王镜言!”
  
  君绕绝一顿,眯起眸子,半晌道:“你怎麽不喝?”
  
  “我……”他一顿,“我若也醉了,谁扶你回去?”
  
  君绕绝神色奇怪地笑了起来:“你不是他……你们这麽像,怎的就不是他……”声音低了下去,“对,你不是他,怎会有第二个他……”
  
  不必有所指,不必无所指,言外既有一种深情。
  
  王镜言胸中憋闷,竟有着阵阵委屈。
  
  君绕绝仰首,把坛子里的酒倒得一滴不剩,喉结微动,流出的酒液闪着清亮的光泽。
  
  王镜言再也憋不住,把那空坛子打飞,撞到墙壁上四分五裂,地窖中唯二两人置若罔闻。
  
  君绕绝眯起眼,垂眸看了看揪在自己凌乱衣领处的双手,沈声道:“放肆!”
  
  他不知抽了什麽疯,对握着他性命的帝王大喊:“我是王镜言!你看好了!我是王镜言!”
  
  “孤坐拥天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孤要你是谁你便是谁!”
  
  “你!”他的面部扭曲一下,反手把君绕绝按在墙壁上,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嘴堵上了他的。
  
  君绕绝奋力挣扎:“你──放肆!”
  
  王镜言放开他,忽而一笑:“放肆?我还有更放肆的!”
  
  说着抬掌把两人衣裳撕成两半,君绕绝且惊且怒,咬牙切齿道:“王镜言!你敢!”
  
  “你终於记得我是王镜言了麽?”他压上帝王半遮半掩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光滑,亲吻之中带着膜拜,“你可知我想这麽做多久了……”
  
  君绕绝目眦欲裂,酒也清醒,只是头痛欲欲裂,反抗成了笑话:“王镜言!你──”
  
  “你很累吧,”王镜言支起身子,一双如夜的眼眸盯得他无所遁形,“君绕绝,分一些给我,我来替你承担,好麽……”
  
  他一怔,眼底失了焦距。
  
  万民敬仰,却也万千孤独。
  
  今夜能被一个人拥抱住,很温暖。
  
  只,一夜。
  
  他看着那双眼睛,慢慢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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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门掩天明,无计留春住。
  
  除夕过後,迎来的是石裘珊在江南失踪的消息。
  
  君绕绝对着折子深思良久,眉间的刻痕越发深重,王镜言换过新茶,见他如此,伸手抚上,柔声道:“不早了,歇歇吧。”
  
  窗外疏云遮淡月,似娥眉,极薄极弯,湖面平静宛如碧玉,上结一层剔透薄冰,更无一点风声。
  
  灯花剪了又剪,君绕绝收回视线,说道:“回去收拾收拾,今晚走。”
  
  王镜言一怔,那夜过後,君绕绝似是忘了,抑或把它丢进了梦里,他们又退回了各自的领地,谁都不再提起。
  
  但有些东西终是变了的。
  
  王镜言道:“去哪?”
  
  “下江南。”
  
  君绕绝把石裘珊失踪的消息压下,又连发圣旨传戎狄将军莫旗率兵回京,沈墨盛坐镇阳关城,同时调集钱粮赈济鈚奴。
  
  大瑾以一种高姿态承认了败局,举国震动,戎狄将军莫旗抗旨不归,愿战死沙场,君绕绝对传令官轻描淡写道:“他若不回,便自裁好了。”
  
  传令官浑身一僵,道了声“遵旨”,临走时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回头。
  
  君绕绝等人走後轻声叹气,为君绕绝拢了拢文案,心疼道:“何必总做恶人。”
  
  君绕绝置若罔闻,大殿归於沈寂,待到三更漏断,君绕绝换了青衣锦缎常服,外罩玄色大氅,丢给王镜言两个包裹,出了宫门,打马南下。
  
  京华地处北方,下江南取道沧州,经泰山,过南京,方到苏杭,快马加鞭也要十日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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