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顾浅回过神来，这样对王志琛说。王志琛身子一顿，没有说话。“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之前听到她……出了事，我就习惯性的乱了阵脚。我自己也没有想清楚，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我不该再……如果你真的忍受不了我了，那我们离婚吧。”顾浅说到这儿，并没有抬头去看王志琛。因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王志琛，也很怕看到王志琛的表情。‘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这一句话是她从小听到大的，也是当年结婚前谢子沫劝过她的。可她半分没有听进去，只一味任性的为自己着想，只一味的想让自己快活。
‘你瞧瞧我，到了这时候还是这么自私。我利用完了他，就要扔掉他了。’顾浅歪歪头，露出一丝苦笑。可王志琛几乎没有迟疑，没有惊讶，他只反问顾浅“你说结婚就结婚，你说离婚就离婚，顾浅，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好朋友。”顾浅垂下眼帘，哽咽。‘我把王志琛当成了什么呢？如果真的把他当成好朋友，有谁会利用自己的好朋友呢？’顾浅的认知里，好朋友是绝对，绝对不可以这样利用的。哪怕真的需要好朋友帮忙，也是该说清楚的。就像她从前想让谢子沫帮她做什么事，她都会老老实实的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告诉谢子沫，然后让谢子沫选择要不要帮。而不是像对待王志琛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委婉的下达命令。王志琛听到回答，长长重重的叹了口气。顾浅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只低头，盯着眼前的木桌。“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我去开会了。”随后就是椅子划过地板发出难听尖锐的声响，以及王志琛离开的脚步声。
直到脚步声消失，顾浅才抬起头来。王志琛……这又是何必呢。这么多年，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顾浅心里所想？怎么可能不清楚顾浅的意思呢？
☆、【ABOUT·谢子沫】
晚风微凉，谢子沫伸手将风衣绕着自己的脖子裹得紧紧的，以防秋风由衣领灌进去。她胳膊夹着提包，包里手机持续震动着，铃声也欢快作响，一声又一声，根本停不下来。只是谢子沫腾不出手来去拿手机，她只在这催命般的铃声里加快了步伐。
“顾浅你给我滚出来——！”谢子沫很快走到了顾浅的小洋房外头。她这回松开了握着风衣的手，伸手指着大门冲着里面大喊，十分的泼妇。“姓——顾——的——！”见里头没反应，谢子沫又十分不淡定的大喊一声。“哎呀来了来了~你再喊我找警察抓你~”谢子沫听到里头传来一个极其懒洋洋的女声。那声音带着几分媚，但更多的则是漫不经心的懒态。如果不是和声音的主人顾浅相交多年，谢子沫肯定早就冲上去揍她了——因为刚才打来那十几通电话，催命一样的人，还是她。大门打开，里面站着的顾浅穿着极度不合身的睡衣出现在谢子沫眼前。谢子沫咧着嘴，嘴角抽抽，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浅。她和顾浅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最后一次见面是王子承钰十岁的生日宴会上。那一次王志琛迟到了半小时到酒店后，谢子沫满以为王子承钰会满心欢喜的扑进她爸怀抱，却没想到王子承钰只是眼角抽了抽，扬了个要多公式有多公式化的笑容叫了他一声“爸。”倒是一旁的顾浅媚眼一抛，亲昵的叫了一声“老公。”总之，那次生日宴后顾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一直到昨天她才忽然出现。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仿佛她们昨天才见过面，而当中的那几年根本不存在一般。
“你这睡衣……挺有个性啊。”谢子沫打量完后，如此评价了一下顾浅又宽又大裤子都拖到地上了的衣服。顾浅露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伸袖子，哦不对，伸手，把谢子沫拉进屋里来，随后伸手‘嗙’一声关了她身后的防盗门。谢子沫换上拖鞋，跟着顾浅走到沙发旁坐下。她撑着脑袋问“你催命一样叫我来干嘛？”顾浅本来好像在想什么，神情有些肃穆。但听谢子沫这么一问，她忽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眉一挑，媚眼一抛“我想你了~”“……”谢子沫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来。她觉得自己被顾浅逗了。顾浅眉眼弯弯，笑的欢悦。随后才开口，缓缓道“好久没见你了，确实很想你。那天跟王志琛吵架的时候忽然想到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就叫你来，晚上一起吃饭吧。今天王子也回来吃。”谢子沫扶额。果然顾浅还是有事找她的。别看顾浅一脸笑，但从她那句‘跟王志琛吵架的时候’，顾浅的多年好友谢子沫就瞬间敏锐的察觉到了顾浅今天叫她来的重点。“你跟王志琛还有时间吵架啊？”谢子沫眼角抽了抽。她几乎每天都能在新闻或者各种小道消息那里听说王志琛的消息。她有次无聊算了算，才发现王志琛一年也可能回不了一次家。顾浅愣了愣，点点头“对啊。他开会路过，进来一下。”“他是大禹啊？三过家门而不入的。”谢子沫无语，觉得幸好顾浅也没有一心扑在王志琛身上，否则这颗心啊，怎么都得被王志琛给虐的死去活来的。顾浅嘴角抽了抽“没有啦！这不是入了么！反正进门后就在吵架。我们大概要离婚了。”谢子沫还没从顾浅最后一句话当中回过神来，顾浅就已经飞速的转了话题“你一会儿想吃啥？阿姨来的时候我让她顺便给你买了。”谢子沫眉头跳了跳“哦，随便。但是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啊？你们……你们怎么啦？不是这十几年都好好地么？”“我吧……我得抑郁症了嘛~”顾浅开始牛头不对马嘴的答话“王子承钰又跟那个谁来着？反正就是一个德性。王志琛就看不下去了呗。”“真离啊？”谢子沫吞下一大口口水。“不知道。他让我再好好想想。我其实随便啦。”顾浅一脸无所谓，站起来往厨房去。
而此时，谢子沫脑子里只有‘荒谬’两个字。
她实在不知道婚姻对顾浅而言到底算什么。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顾浅还在追钟思毓的时候。有一次她和顾浅还有一众好友谈论到婚姻。十几岁的小姑娘总是对未来的人生，未来的婚姻抱有美好的幻想。她们叽叽喳喳讨论的欢愉，大抵就是在讨论未来的婚礼要在哪里办，新郎要是什么样儿的：不会抽烟喝酒，长得又帅的最好。打老婆的，小手指上留着长长指甲的男人一定不能要。当问到顾浅的时候，她勾唇笑了笑说“有房有车，父母双亡的男人，对我来说，最好。”其他朋友嘻嘻哈哈的笑起来，笑骂顾浅世故。更多的则是觉得顾浅在开玩笑。顾浅在一片笑声中解释说“反正一定要结婚的话，这样的男人对我来说最简单。我也不求他爱我，愿意娶我就行。”“哪儿来这种男人，他傻呀？”一个好朋友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随手将一旁的抱枕扔过来砸顾浅。顾浅傻笑着接住抱枕“嗳，是你们问的这种傻问题好不好！”
好像对顾浅来说，婚姻就是成长中必经的一个过程。就像人们都要长大，都要上学，都要吃饭一样。不一定喜欢，却一定要经历的一个步骤。谢子沫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她也不敢问顾浅。这几年来顾浅变得越来越古怪，甚至都让谢子沫心里生了几分怯意。但她怎么想是一回事，顾浅的婚要不要离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谢子沫觉得，结婚不易，还是不要轻易离婚的好。更何况现在他们两个又有了孩子，再说，谢子沫觉得顾浅和王志琛两个人这婚结的，和没结没什么区别。离婚还要分财产，分孩子，搬家，别人问起来还尴尬。何必呢？
于是谢子沫站起来，走到厨房里，望着忙活着的顾浅说“离婚这件事吧，我不赞成。婚姻大事，你怎么跟过家家一样？而且你们都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了，什么坎儿过不去啊？王子承钰的问题难道是你们吵架的那天刚闹出来的？我看啊王志琛就是寻个由头来跟你谈心，结果被你一句不负责任的离婚赌过去，人家得多伤心啊。浅浅，你行不行啊？”顾浅边忙活边摇头，声音里还满是调笑，似乎刚才谢子沫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我不大行啊~”
“叮咚——”谢子沫刚打算再说些什么，门铃声响，吓得浑身一颤，迟了一步，跟在顾浅后头走到门边去。顾浅开了门说“你干妈来了，快喊人。”谢子沫一眼瞧过去，一个晃神，以为看到了钟思毓。“干妈。”王子承钰清冷的声音让谢子沫晃神的更加厉害。她险些张嘴问一句“浅浅打算和她老公离婚了，你知道吗？”
☆、【NOW·钟思毓】
钟思毓站在马路对面，看到穿着校服的顾浅正要穿过马路。她戴着耳机，脸还是圆嘟嘟的，只是表情严肃。钟思毓看到顾浅低着头，不管不顾的往她的方向来。有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吓得钟思毓直冒冷汗。钟思毓心里恼的很，顾浅这样过马路，迟早是要出车祸的。于是她微微皱了眉，想要伸手冲顾浅挥挥，招呼顾浅快些过来。可她还来不及伸手，就听到一个难听的声音被无限的拖长，然后又传来重重的撞击的声音。刹那间，钟思毓眼前只剩下一片红。
“浅浅——”钟思毓带着哭腔喊出来，一睁眼，发现她的世界一片漆黑。她撑着床坐起来，打开灯。眼前是她熟悉的场景，是她的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幸好是梦。
钟思毓起床，穿着棉软的拖鞋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压惊缓神。随后她拿起车钥匙，换鞋出门。
车停在顾浅家的后门。已是凌晨，除了昏暗的路灯还在为晚归的人找路外，整个小区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钟思毓下了车，给自己点了根烟。她抬头望着沉默在黑暗中的顾浅的家，往日里那样辉煌耀眼的楼，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寂静可怖，就似是一座牢笼。
远处，有一束青白色灯光照了过来。那灯光刺眼，将原本就昏暗的路灯衬托的毫不起眼。钟思毓皱了皱眉，灭了烟。谁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她正想着，就见一个女生走了过来，她头发披散着，被灯光一照显得有些吓人，她的身形略有摇晃，显然是喝多了。
钟思毓正想着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就又看见一束灯光跟在那女生后头，还有几声重重的脚步声“王子，王子。”是个男生的声音。女生脚步顿了顿，没停下，又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一根路灯下头。昏暗的路灯泛着幽黄的光，勾勒出女生苗条姣好的身形。钟思毓有心看一看她的侧脸，可惜她低着头，任由长长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将侧脸全部挡住。脚步声渐近，灯光下又多了一个男生的身影。钟思毓倒是看清了那男生的模样，面容算不上清秀，个头也算不上高，总之就是各方面都很普通的一个男生。那男生跑到女生身边，气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我、我、你听我解释……”“不用。我要回家了。”女生继续往前走。那男生想要拦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男生猝不及防，踉跄了几下。但他并未在意，反而更是着急，甚至大喊出声“王子，你听我说啊！你别走你听我说好不好？！”“大哥。”女生此刻又走到了昏暗的地方。她的语气带着钟思毓莫名熟悉的不耐烦和无奈“你就是我一朋友，你干什么需要跟我解释？我都说了好多遍了你回家去，你老缠着我干嘛？你是不有病啊？”“我不是有病！我、我是喜欢你！王子承钰，我喜欢你！”那男生快步走到女生面前，喊得大声。
‘如果顾浅在，一定会很感慨的说，这就是青春吧。’钟思毓扬起唇角，无声的笑开。男生自以为豪迈，自以为帅气的告白，在钟思毓眼里，就是个笑话。但——那女生应该会很感动吧？那个年纪的女生大多都是爱幻想的少女心，这样言情小说的场景，让人如何不动心？接下来，就该是两人相拥，喜极而泣的大团圆结局了。
但那女生笑了，捧腹大笑，笑声轻蔑又嘲讽，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别说那男生，就连钟思毓也愣了。女生笑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她一字一顿的对那男生说“你，就是有病。我不需要你的喜欢。我要回家了，你让让。”这回那男生没拦着，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望着女生转身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