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之家 作者:吃素(上)【完结】(33)

2019-04-24  作者|标签: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他脸上。陆擎森头歪了一歪,小字的手扬着还没放下,他继续说:“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喜欢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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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滚出去

  “陆擎森,你仗着我追求你就摆架子是吗?”

  小字把为了看电影准备的一桶爆米花摔在他身上,手里要是有饮料,估计会泼他一头一脸。

  陆擎森的沉默与忍耐,并不能让小字的怒气有一丝一毫的缓解——他在这个男人的沉默里,看到的是与自己再无可能的固执与坚定。

  “你去打听打听:我文字活到这么大对谁低声下气过?!我捧着你供着你!你想要的我全都做到了,你他妈还要怎么样?!”

  “是,我主动追你,我主动复合,所以我他妈就欠你的吗?!就该被你把尊严踩在脚下吗?!”

  “我对你好一点,就给我蹬鼻子上脸?陆擎森你给我记住:只有我甩别人,没有人能甩我!”

  路人围观的窃窃私语中隐约传来“同x_ing恋吵架现场”“是不是那男的劈腿了”等等字眼,在小字的斥责里,陆擎森仿佛已经成为一个负心汉了。

  “抱歉。”

  “闭嘴!”小字呸了他一口,留下一句恶狠狠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陆擎森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再次念了一句抱歉——他应该更早点说出来的。

  从他下午见到那个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地知道,即使不能跟容印之在一起,他也没有办法再接受小字。

  他以前并不觉得爱有什么重要,搭伙过日子,跟谁过不是过?老赵说:等你爱上谁,你自然就懂了。

  现在他懂了。

  陆擎森的人生中,第一次将他的梦想,和他的爱情,重叠在一个人身上了。

  可是老赵却没告诉他,并不是爱上了,就可以在一起的。

  容印之说“是不是要我撵你啊”,如果他不想走,容印之怎么推得动?将他推出去的,是容印之眼神里写着的“拜托你快点走吧,求你走,不要让我更难堪”。

  想要去拥抱他,却又不得不远离;

  想要去对他好,却总是让他难过。

  明明人就在前方,却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阻住了去路,只能徘徊在原地。

  陆擎森在这陌生而失控的感情面前,三十年来从未如此困惑和手足无措。

  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容印之正在跟傅婉玲吃饭。

  傅小姐送给容先生一瓶指甲油。金色带亮片,她说“看着就很贵气”,招财的。

  容先生跟她逛街总是买指甲油,偶尔买唇膏。傅小姐什么都不问,似乎了然于心什么都懂,又似乎“关我屁事”一般毫不放在心上。

  让容先生心安理得地怀抱着自己的小秘密。

  她不问,容先生当然也不说,就心安理得地收下她的小礼物。

  “这顿我请。”买单的时候,傅小姐从服务生手里拿过了账单:“谁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啊。”

  容先生一愣,突然明白了。

  “不会的。”

  “令堂不喜欢你跟我交朋友,小心打断你的腿!”傅小姐毫不留情地挖苦他。

  他跟傅婉玲的来往,怕是已经通过许季桐、再通过谢萍,传到母亲的耳朵里了。

  有什么关系呢?垃圾儿子已经当了这么多年,大不了再被骂一次“还不如只生一个”。

  “不被我妈喜欢却还肯跟我来往的,都是我朋友。”

  无论傅婉玲,还是高长见。

  傅小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吃吃一笑:“叛逆期的容先生还挺帅的。”

  “那你要嫁我吗?”

  傅小姐轻启朱唇,微微一笑。

  “你要放弃自己的人生,我可还不想呢!”

  我放弃了吗?

  坐在母亲面前的容印之想。他可能这一辈子都得不到母亲的一句夸奖,注定无法活成母亲理想中的样子——以前是不能,现在是不愿。

  有人给了他希望,用最真实的样子活着也可以被温柔相待的希望。

  我可以不要你的夸奖了,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活着吗?

  母亲坐在小书桌旁安静而专注地看书,并不理会他,好像他并不存在一样。

  又来了,容印之想。

  从小时候开始,当母亲因为各种理由想要惩罚他时,从来不会打跟骂,她认为那是没有教养的人才用的方式。

  她会无视他。不准任何人跟他讲话,仿佛这个家里从来没有过叫“容印之”的孩子。

  无论他如何哭泣、恳求、认错,直到母亲消气之前,容印之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他们交谈,他们吃饭,他们睡觉,他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就是没有人看他一眼,跟他讲一句话,当他是个幽灵。

  那时候他多大呢?忘了。

  从他懂事起,那种被最亲近的人抛弃和无视的恐惧,就深深扎根在他的心里。

  他永远记得他哭到抽噎,说妈妈我会更努力的你看看我,然而母亲只是淡然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衣角上拿开;

  他记得大哥偷偷安慰他,被母亲发现后罚抄课本抄了一整夜;

  他记得父母决裂,母亲只带走了大哥,把他留下来面对挣脱掌控后放浪形骸的父亲。

  他还记得那个短暂出现的女人。

  她不顾容印之怨恨的目光,公然坐在父亲的大腿上,让他摸自己的睡裙:“能把红色穿好看的女人才是真女人,你老婆可穿不来呢~”

  哪怕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和名字,那抹飘然的红色却始终烙印在他脑海中。

  那时容印之眼中的她面目可憎,是破坏他家庭的凶手,是母亲弃他而去的罪魁——对,并不是母亲不要他,而是如果没有她母亲怎么会走呢?

  可他亦不能否认,她魅力无穷。她跟父亲同居后夜夜笙歌,她总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憎恨她,嫉妒她,又无比地羡慕她。

  她是坏人,她受欢迎;

  她赶走了母亲,她赢了母亲;

  她像一个趾高气昂的入侵者,赶走了曾经的女王,堂而皇之地当起了这片领地的主人,轻易地虏获了败者的臣民。

  “她好厉害啊,她把我那无人可以挑战的母亲打败了!”

  那时容印之十四岁,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心中竟然存在着对亲生母亲的恶意。

  他一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恐惧、羞耻和恶心,一边又受到蛊惑一般去接近那件“你老婆穿不来”的红色衣裙。

  抚摸着那柔滑的质感,像着了魔一样把它套在自己纤细瘦弱的身躯上。

  走到镜子前的一瞬间,容印之仿佛看见了一直潜藏在自己心中的梦魇,丑陋,恶毒,让人呕吐。

  他真的吐了。

  一边吐一边放声大哭,脱下那件可怕的衣服,把光裸的身躯缩成一团蜷在马桶边上,连嘴边的呕吐物都来不及擦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种怪物?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养成了咬指甲的坏习惯。

  然而那女人不久就离开了——母亲可能不在意失去一个丈夫,却决不允许自己的家门清白被玷污。动用了祖辈的关系,父亲几乎断送了在教育界的所有出路。

  他一介教书匠,终于还是向现实低了头,向妻子低了头。

  生活在短暂却巨大的波澜之后恢复了平静,一如往常。只有容印之知道,他已经孤身一人迈进了走不出去的沼泽。

  他偷走了那件红睡裙。

  在每一次被母亲斥责之后,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穿着那件从曾经的胜利者身上偷来的铠甲,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自我厌弃。

  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自己对母亲所能做的,最最微小的反抗。

  可是妈妈,你的垃圾儿子终于也有叛逆期了。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

  母亲不开口,容印之也不说话,喝茶,刷手机。“温柔的风景”又给他私信:或许,他可以考虑去认识一下新朋友?

  “如果你继续跟傅小姐来往,那就不用再回来了。”母亲把书翻过一页,好像在对着空气说话。

  容印之却有些高兴,他觉得自己赢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

  “那种女人不配进我们家,你自己考虑清楚。”

  “妈,婉玲人很好。”

  母亲重重地把书合上。书本在压着玻璃的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仿佛一声警告。

  “如果那样的女人叫做好,你让全天下的清白女子都要羞愤而死了!”给自己的茶杯里倒上热茶,母亲毫不犹豫地对一个她丝毫不曾了解过的女x_ing口出恶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衣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咚。

  容印之听见心脏的一声鼓动。

  最近他每天都穿着睡裙睡觉,早就已经没再藏起来了。

  “穿着那种衣裙的女人,会是什么好东西?那些……那些肮脏又羞耻的衣裙,简直要脏了我的眼!如果不是家政拍给我,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人会穿那样的东西!”

  咚。

  又一声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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