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错 作者:暮成雪【完结】(60)

2019-01-24  作者|标签:暮成雪 穿越时空

  晏良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小姐都走了,他是不知眼前刚才说话的这位到底是谁,不然以那名气,不得惊倒过去。不过话都摆在了那里,他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看得出这里的人个个对小姐都没有好意,不由心中有些担心,那……大小姐,也不见与小姐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可想想晏家是如何对大小姐的,晏良又再做不得多想,只叹了口气,忧虑地看了小姐两眼,便随人去将马车拉进来。

  晏栖桐随着宝桥上了华漂湖的桥廊,宝桥似笑非笑地对她道:“山上的雪水刚刚化,这湖里的水,可冷的很,你要不要试试?”

  晏栖桐没做声,她知道宝桥的性子,你与她说,她只会更起劲。

  宝桥扬了扬眉:“怎的,你如今是越发不说话了,可别以为不说话,什么都能过去,你若在这里不老实,可要小心了,当然,”她笑道,“你若再寻死,可没有人会再救你,云吊磐里别的不多,山石泥土多得是,便将你一埋,一了百了。”

  桃溪走在宝桥身侧,她是头一次见到晏栖桐,宝桥并不是个恶嘴的人,可见晏栖桐曾经有多令人讨厌。只是,宝桥都说得这般难听了,难得她还可以风清云淡,于这一点,桃溪倒有两分佩服她。

  拳拳打在棉絮里,宝桥的力都白费了,她心中不满,可又隐隐觉得晏栖桐似乎和以前相处的那个她有些不一样。若说变,似是从她自己说失忆后就变了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想到这宝桥也不再说话,只走她的路,与桃溪她们说着话。一时,谁也没有理晏栖桐。

  这反而叫晏栖桐松了口气,一边走着,一边还慢慢看着身旁的风景。

  在宏国的时候,哪怕去过皇宫,也是匆匆太匆匆,那里的皇家景致她竟是没有留下一分印象来,可要说那种金碧辉煌与现下的小桥流水,还是后者更得她心意。

  住在这样环境里的人,想必都可以多活十年吧。

  上山就走了许多路,没想到进了这里,居然还是一直在爬山,虽然移步换景不断,可到底太消耗体力,等晏栖桐跟着她们走到听宿阁时,她早就是大汗淋漓,扶腰不止了。

  听宿阁里住过流光,住过皇帝,现如今晏栖桐也要住进去,宝桥略微有些不满,她哪里有资格住在这里。可小姐的话不可违,她只好臭着张脸让人收拾出一间房来,等晏栖桐一进去她便抱胸道:“你就在这里歇着,回头若是找你,自会来寻,你就不要想到别处去了。”说罢转身出门落锁。

  晏栖桐呆呆地站在房里,房里竟是连烛火都没有准备,火盆也没有。她心中冰凉,又一转念,想道也罢。无论从哪一点,她与那些人都不是一路人,总不能混进去跟她们一起过年,搞不好人家的好兴致,就被自己这一出现给搞砸了。早知道,就应该过完了年再来,可是桑梓的身体又受不住,所以进了彦国后才加快了脚程。

  想到桑梓,晏栖桐心中微绞,心头更有千万思绪。晏栖桐走到床边,投身于上,好在还是备了厚棉被,反正她已经是累极了,还是先睡一觉吧。过年什么的,本来就应该和家人在一起团聚,对于她来说,既不在家人身旁,这样的年,过不过也无所谓了。

  宝桥锁住了晏栖桐,便与其他人去了疏枝阁,桑梓已经坐在了那里,身旁自然是凤城她们陪着。

  桑梓被团团围住,夙命将晏流光推到她跟前:“桑梓,她就是晏流光。”

  桑梓闻言起身。刚才在山门前她倒没有注意。她上下打量,这便是被自己害了的那个晏流光,她眼中不由有些歉意:“说来,都是当年我的错……”

  夙命扶着晏流光的肩,摇头道:“世事难料,你种的因倒是结出了我这样的果,也还算得幸。”

  这话桑梓有些听不懂,她见夙命竟是十分维护晏流光,不由想到晏丞相所言的过往,果然,夙命待她是极好的。可不知另一个人……桑梓抬头看看,四使皆在,谁都在了,唯独晏栖桐不见身影:“夙命,晏栖桐呢?”

  “我让她在听宿阁休息着,”夙命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来,你务必要与我多饮几杯。”

  桑梓心中一沉。自宝桥的反应,她就知道这些人都不喜晏栖桐,可她是自己带来的人,自己却把她丢在那里,也太不妥了。

  凤城冷眼在旁观看,见她似要开口便道:“桑梓,你与她发生什么事了么?”

  桑梓一惊,众人也皆惊。桑梓心想目前当务之急,有些话便要说在前头,有那些话在,她们应该不会这样充满敌意着了。

  桑梓便坐下,平静地道:“你们坐,我讲与你们听。”

  听到有故事听,还是关于那个晏栖桐的,焰池第一个挤在了她的身边,众人也纷纷落座。

  桑梓想了想,挑了些重要的讲。重点在于晏栖桐可以在她发病的时候救她,这是重中之重。

  若是那个人不是晏栖桐,听到有一个人在桑梓发病的时候可以救她,在来到彦国的过程里又对她百般照顾,云吊磐诸女自然会心生好感,奉若上宾。但那人竟是晏栖桐,尤其是宝桥,她与晏栖桐相处的时间最长,心中实在是难以将其对应起来。

  桑梓尽量不带偏袒地讲完,喝了口茶,静静地坐着。

  晏流光眼中有疑惑,她看了眼夙命,心道那是晏栖桐么?真是她么?

  宝桥则最终哼哼道:“哦,那还留着她有些用处。”

  桑梓尽管将话说得平缓,但夙命还是听得出来,桑梓是将晏栖桐当了救命之人。而晏栖桐若真是如此,倒还真是士别三日了。晏流光轻轻摇了摇她的手,心里也有些好奇,夙命便道:“即如此,焰池,去请晏小姐来。”

  焰池跳了起来,从宝桥那里抢过钥匙,笑嘻嘻道:“我就说嘛,跟着桑梓来,会坏到哪里去,我就去请她来。”

  桑梓放下茶盅,看着晏流光,轻轻道:“晏丞相知道我们来找你,你们姐妹若能和好,他们便安心了。”

  晏流光心中一暗,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焰池去请晏栖桐,却不料开了门后见她已经睡着了。焰池好一时发愁,移灯过来看她眉头紧锁,实在是累着了的模样,那到底叫不叫她呢。

  最终,还是晏栖桐睡得不够踏实,感觉有灯光在眼前晃动,她猛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焰池喜道,“饿不饿,起来跟我走吧。”

  晏栖桐坐起身来,满是戒备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刚才一直与宝桥在一起,不是被宝桥唆使过来要将她骗到湖边想推她掉到湖里去的吧。

  焰池见状一边伸手过来扶她,一边道:“是我家小姐请你过去赴宴。”

  推开了焰池的手,晏栖桐自己下了床。刚刚没有脱衣裳,现在出了被子便觉得冷了。她颤了颤身,勉强叫自己稳住别叫人看出狼狈来:“你在前头带路吧。”

  焰池颇有些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嘿嘿笑道:“你大可不必紧张,有桑梓在,宝桥不会拿你怎么样。”

  有桑梓在,她不是一样被抛到这个角落里无人问津么,晏栖桐心里淡淡地想,也不驳她的话,只木然站在那等她先行。

  这云吊磐有个不喜言语的凤城就够了,又来一只闷葫芦,可真叫人憋屈。焰池见她只冷傲地立着,便耸了耸肩,迈步出去。

  出了听宿阁,穿过山顶上的伤亭。伤亭一侧有一株梅树,借着引路的灯笼火光,晏栖桐瞥见那枝上有红梅点点,在暗夜里分外醒目。等近了柳帘湖,晏栖桐只听到莺莺燕燕声,那头有如白昼,清一色的女子正围座在长桌旁,酒宴已是开席了。

  晏栖桐一到,便被请到了桑梓身边。桑梓已经喝了几杯,脸色红润起来,见她到身边,便伸手牵住,然后“咦”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鲜少有这种情况,晏栖桐的手冬天于她就像暖炉一般。

  这亲昵的动作没逃过在座的所有人的眼睛,晏栖桐环视她们,不露痕迹地抽出手来,低声道:“你喝了多少,就醉了?”

  “哪有,”桑梓笑,“夙命家的酒都是女人酒,喝不醉的。”说罢塞了一双筷子给她。

  晏流光看到这里,也“咦”了一声。

  “怎么?”夙命问她。

  晏流光迟疑了一下,凑到夙命耳边道:“你看,她是左手拿筷子。”

  夙命点了点头:“那又如何?”

  晏流光又看着晏栖桐吃了几口菜,道:“不应该呀,家里没有谁执左手的。”

  夙命便放下了自己的筷子,端起酒杯来,借机细细观察。自晏栖桐出现后,她倒没有细看,一心只放在流光身上,怕她见到这个昔日里欺负她的人会不安。这会儿定睛细看,不禁也轻咦出声,怎会如此?

  ☆、第七五章

  酒宴之上桑梓与晏栖桐正坐在夙命她们对面,凭空隔着琉璃彩灯的光,晏栖桐那张脸可见得一清二楚。

  与当初的第一印象一致,晏栖桐脸色艳丽,镶嵌一双杏眼光华内敛,且有饱满的耳垂是有大福大贵之相。可她越是沉默寡言,这张明明端庄大气的脸看上去却越是工于心计,显得陈府极深。但这些都不能叫夙命讶异,她竟在晏栖桐的眉间见到一丝阴霾。那阴霾便压在眉峰下,如白日藏匿于巨树底下的阴凉处,潜得不露声色,却仿佛根植了许久。这种迹象,世间绝少见,乃是久死还阳之兆,若不是她一身正气相迫,那丝阴霾恐怕会化为黑雾,逐渐弥漫她的周身,稍稍有些道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夙命慢慢啜了一口酒,继续细看。果然,她的魂魄依赖于身紧实无距,竟是再好的手段也做不出来的天衣无缝。身魂阴阳如此完备的合一,这还阳*使得好,夺舍之术用的妙。夙命心中一沉,便去看桑梓。好在桑梓只是体弱之症,未被术法相侵,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怎么样?”晏流光见她看了半天,脸色只一迳地沉着,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小声问道。

  夙命瞧了她一眼,一时也不好说。难道要说虽不知那身体里的魂魄是何人,但是那身是你妹妹的身,灵魂却早已不是了么。何况这事古怪,又是寻到自己的门下,总是有原因的,便拍拍她的腰道:“有些奇怪,但一时倒不能下论,需多接触才行。”

  晏流光也是一直在观察对面的,只见晏栖桐左手使得伶俐,众人中除了桑梓再无人理她,她也安之若素。最怪的是她所知的晏栖桐从不饮酒,只因家中师傅教授严格,不许她们有半点失态的可能。晏流光想了想,自告奋勇道:“我去与她说说话。”其实是因为看见她们晏家两姐妹齐聚后,云吊磐里原本一派祥和的新年气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皆不得肆意,她心有不安。她如今除了夙命便无依无靠,自然希望可以成为云吊磐中真正的一份子,而不是留有什么介隙。何况她知道大家对晏栖桐的敌意皆因自己而起,为此,她愿意试着放下心结,哪怕勉强,也先踏出那一步去。

  夙命伸手一拉,不料晏流光已经朝对面走了过去。夙命想了想,倒是笑了。流光与她经历了这么多事,自然不再是那个一味受气的后院丫头,便是皇帝面前,她也敢争上一争,倒是多替她担心了。于是夙命便好整以暇地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静观事态。

  众女的饮酒一子下被打断了,目光皆随着晏流光移动,最后见到她立在了晏栖桐的跟前。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不过宝桥是觉得如果晏流光想惩戒一下晏栖桐,为当初受的那些苦出气,至少她一定会袖手旁观的。

  不过,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只见晏流光端着手中小巧的玉杯,朝晏栖桐微微一举:“……妹妹,我们,喝一杯吧。”

  晏栖桐其实自她起身就留了心,见她直直地朝自己走过来,心道是不是借这个机会开口,可她终究是个慢性子,这么想着,还不待起身,晏流光的玉杯便已经伸到眼前了。晏栖桐心中笑了笑,这个晏流光,应该确实像想象中的那般,是个可爱的人,她的目光里甚至比其他的人戒备还要少些,这种心善之人,自然就会得诸多庇护。她便也慢慢起身,为自己倒满了酒,对晏流光道:“人之初性本善,只是生而为人,要经历多少诱惑择扶,没有谁可以一条道全是光明,只有白天没有黑夜,从不犯错。但错便是错,我不强辩,只希望……姐姐终有一天能够原谅……我娘对姐姐犯下的过错,亦原谅我多年的不是。妹妹在此先自罚三杯,姐姐勿饮。”说罢就连干了三杯酒。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60/77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