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错 作者:暮成雪【完结】(27)

2019-01-24  作者|标签:暮成雪 穿越时空

  邱母一见便心一提,忙问:“大仙,我女儿的八字怎么了?”

  “可惜了,”朱半仙放下邱缨的八字,笑道,“你女儿若是身为男儿身,他日必然富可敌国。”他又转道,“不过瞧她的运势,将来会越来越好。她此前遭有一场劫难,好在遇上贵人相助,已化成大吉了。”

  邱母不知他所说的劫难是什么,刚想追问,只见朱半仙低下眼就看到了女儿刚结的义妹的八字。

  “咦——”朱半仙把那张八字拈了起来。

  邱母被他这一惊一乍弄得又有点紧张起来:“此女八字如何?与我女儿是否相生?”

  朱半仙没有说话,只是掐指在算,可是算了半天,他仍然觉得一团迷雾。这姑娘的八字看不到路,寻不到根,只空空荡荡的一片黑暗。

  “这生辰,可是无误?”朱半仙问道。

  邱母一愣,道:“是问她本人拿到的,应该……没错。”

  “这就怪了,”朱半仙频频晃着脑袋,“这姑娘的八字贫道看不出来。”说罢他就放下了字条,盘了腿双手结印开始打坐。

  邱母旁观了前面几拨人的问占,一看即知这便是要请神上身了。她原以为自己只是让他看个八字,不至于还要惊动仙神,但不想竟被如此谨慎对待了,这叫她心中更是打起鼓来。

  那朱半仙坐了好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冷战,睁开了双眼。他方才眼里还有些散漫,这会儿却有十足的精神,他再度拾起那八字,仔细观看,方道:“这姑娘乃是奇人,与你家女儿也有机缘。你方才是说她们已经义结金兰?甚好,甚好。”

  邱母听罢自然欢喜,便问:“刚才大仙说我女儿曾遇劫难,不知是何事成劫?”

  朱半仙又摇了摇头:“即已过去,又何需再提,往后的日子好着呢,你只等着享福吧。”

  邱母便不再追问,放下心来。

  在她准备离去前,朱半仙突然叫住她道:“明日你请那姑娘到贫道这里来,切记切记。”

  邱母应了,便回去了。

  待到了家中,邱母把朱半仙的话都对邱缨与晏栖桐说了,这两人齐齐惊出一身冷汗。

  邱缨自然是因为那个“劫难”,好在半仙让她娘不要再提,她娘也就果然不多问;而晏栖桐则是因为那半仙说她是奇人。她给的生辰虽是自己的,但也是阴历的,按道理只要是个日子总得有个结论,哪怕不准。可那半仙却说算不出她来,又说她是奇人。不知那人只是信口开河,还是确实有些本事。想想自己灵魂都离体入了别人的躯壳了,请神上身什么的,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抵触。

  不过她依然是有抵触的,上次就是因为想要去占卦,才被人掳了去。那时是寺庙,这回是道观,她的命怎么这般离奇。

  邱缨自是知道她的经历的,听她娘说朱半仙请她去道观,便忙道:“妹妹,我与你一同前去就是。”

  晏栖桐笑了笑,只好应了下来,心中却在苦叫,桑梓,你在哪里。

  桑梓此时,正在晏府。

  晏流光死了,头七刚过。晏府正是闭门谢客,门庭前冷冷清清。皇帝怜晏子梁中年丧女,特许了他十天的假在家,他自亲手埋下晏流光后便再没有踏出家门一步。

  桑梓寻上门时,竟是无一人在角门守着,直拍了许久的门,才有人出来应答。

  那人只将角门牙开一条小缝,探出头来:“谁呀?”

  桑梓笑了笑:“劳烦传个话给你家丞相,便说是有个叫桑梓的人来了。”

  那人上下打量她几眼,嘴里嘟囔着:“都说了不见客,怎么总有人上门。”但见桑梓只微微笑着,又不胜体力似的倚在门边,就边合上门边道,“你且等着罢。”

  过了会儿,还是那个人,却是一脸慌张的迅速将角门打开,侧了身道:“快请进来。”

  桑梓扶着门框提裙进去,却不料眼前站了好几个人,当中的便是当朝的一品丞相晏子梁与他的夫人。

  桑梓虽然没有直接与晏子梁打过交道,但以前还是见过的。那时他初任丞相不久,可谓气意风发;而晏夫人因着曾经的事秘密会过面,自然是记得。可惜这对夫妻如今已不复当年风采,尤其晏夫人,那分雍容贵气被打得零零落落,两鬓见白。

  与此同时,晏家二位看桑梓也有些不一样。桑梓曾受过皇帝嘉奖,晏丞相见过,晏夫人自然也记得当初那听了她的要求只显得兴致盎然的年轻女子。可如今也是多年过去,她也变了许多了。

  双方站在那都有一会子的沉默,等看定后,晏夫人猛然想起女儿栖桐应该还在她手上时便扑了上来,一把抓住桑梓的手,只急得满脸通红,张了嗓子无法开口。桑梓见状立即蹲□去,拔了她的一只布靴,找了然谷摁了下去。晏子梁心中纵有千万句也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吓得忙扶住夫人。

  晏夫人被摁得“嘶嘶”直叫,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桑梓缓缓站了起来:“夫人心火过甚,以至口噤不开,还需多注意才是。”

  晏子梁看着双目赤红的夫人只顾着喘气,便眼中含泪道:“多谢桑梓大夫提醒,里面请。”

  桑梓在随他们走时,看到主屋后露出的半楼小阁。据说那就是藏娇的金屋。当年被太子看中了晏流光后,为免世俗干扰,晏家便建了这二层小阁让晏流光和晏栖桐居住。当然,桑梓也能想到,这应是晏夫人的主意,目的便是混淆视听,最后成功换位。

  不过,若是成功了,想她今日也不会站在这儿。

  晏子梁请了桑梓落主座,又吩咐下人打水和沏茶。

  晏夫人却是再等不得了,一边掉泪一边问道:“桑梓大夫,我家栖桐呢?她脸上的伤……”她再问不下去,心被揪得紧紧的。

  “她脸上的伤若不能全好,也不过是像当年流光一样罢了。”晏子梁在一旁道:“只要人还平安无事,晏某,便再无所求了。”他心里真是极为暗淡。当年因为贪念让活得好好的栖桐死于碑上,如今又亲手葬下了空棺,刻下了流光的名字。他真是罪孽深重,竟先后让两个女儿假死,想他日后必下十八层地狱,必受十八般极刑。

  晏夫人也在一旁只会点头:“对、对,我亦无所求,只要我女儿平安无事就好。”

  “平安暂时自是平安的。”下人速度极快,打了水上来,桑梓一边净手一边道,“我是刚回宏京,便听到晏流光死了的消息,想着应先到府上来问个原由,解了我心中疑惑,不然我也难保栖桐的平安。”

  桑梓一个“栖桐”叫得有几分亲昵,晏子梁便放下些心来,立时明白她话中所指:“桑梓大夫可认得彦国的知玉大师?”

  桑梓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明明知道晏栖桐便是夙命让送到她那的,岂能不认识?

  晏子梁又道:“现在想想,世事万物自有规律——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如此简单,晏某却一直没有看透,当真是利欲熏心了。”说罢他就将之前所发生的事大概讲述了一遍,方道:“是流光以死换得家中平安,免受欺君之罪。她应与知玉大师已起程去了彦国,想来此生,”他哽咽道,“是再见不到她的面了。”想想那个柔弱却肩堪家重的身影,他只觉深愧于她们母女二人。但如今却是再不能偿还了。

  晏夫人见夫君自知道真相后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中,就更心如刀割,她从坐椅里滑落在地,跪在自家老爷跟前:“请老爷不要再自责了,都是我的错,生生拆散了这个家。要怪就怪我,老爷还要保重身体才是。”

  看着夫人面容憔悴,苦苦哀求,晏子梁也不忍苛责,只得拍着夫人的肩一起痛哭,使人不忍直视。

  桑梓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家子的事自然是怪不得别人的,但眼前这主人家哭,下人也跟着流泪,而厅里厅外皆是愁云惨淡,白幔遍布,又叫人心里也闷着。桑梓便起身扶起了晏夫人:“我也有罪,当年的药还是我配的呢。”

  晏夫人忙道:“快别羞煞我了,那是我的罪,大夫哪里知晓内情。”

  “罢,”桑梓挥了挥手,“都别提了。”她见茶也上来了,便端了到鼻前细细的嗅着。丞相府里的茶自然是极好的,而丞相所言也定然是不虚的。他的话中涉及皇后时虽然只是了了带过,但桑梓还是听出了异样来。

  不想放过晏家的必是皇后,流光以死终了,保全晏家,但若晏栖桐再凭空出现,只怕会打破这个局面。晏家究竟会如何桑梓并不关心,只是晏栖桐对她很重要,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所以她也只好上上心了。

  想到这里,桑梓只道:“栖桐已经随我一同进了宏京。她脸上的伤几乎痊愈,只差一味药我得到太医院去找才行。”她见晏夫人听得两眼放光,浑似起死回生了一般,只想开口说话,便按下一手,表示要继续说下去,“但是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我认为最好不要让人知道她回来了,甚至是她的存在都不要让人知道。栖桐脸上的伤必没有大碍,她的模样也生得极好,若是被人知道了她在此刻回宏京,难免会引人猜疑。其实我来这里的目的便是如此,即使你们再挂念女儿,也要忍忍,我自会找机会让你们见面,但你们绝不能主动去找她,或者若是无意中见到后流露出什么来。”

  晏夫人一直听着,忍得只会紧扣双手,不停打颤。她也是个聪明人,这桑梓大夫的话里全是担忧,完全是站在自家女儿身边,她岂有不从的道理:“我忍得。只要栖桐好好的,晚一些见到并没有关系。只是不知你们在哪里落脚,是否缺少什么东西,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她哀求道,“桑梓大夫您只管说,我们必会一一准备。”

  “暂时什么都不需要。”桑梓道,“她如今也没和我在一起,我只怕会暴露了她。等我们去过宫中看看情况,自会让你们相见的。”她犹豫了一下,有些话想说,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免得教这两个人白白担着心。不过,她还是想解解自己心里的疑惑,“不知栖桐之前一直住在哪里,她提及有一对镶了七彩宝珠的玉镯,玉是白青色的,嘱咐我带给她。”

  晏夫人一愣,又心道果然是我的女儿,谨慎的很,但不知她与这桑梓大夫相处的究竟如何,竟叫她这般相助。晏夫人擦拭了眼角的泪,站起来道:“我带您去。她的东西自从……离去后再没有动过,都放得好好的。”

  桑梓便也起身,转头对晏子梁道:“既然晏流光愿意为了保全晏家从此隐姓埋名永不回宏国,那晏丞相还应保重身体,勿叫女儿忧心。”

  晏子梁听罢背都更驼了两分,只余长叹。

  ☆、第三五章

  晏夫人带桑梓去了女儿住的小阁。

  小阁外观修得并不奢华,可是进到里面方显得处处精细,看得出很费了一番功夫。阁上原本是晏流光与晏栖桐一同居住的,后却变成晏栖桐一个人的居所。

  晏夫人进到女儿住处时又涌出泪来,哽咽道:“这便是报应。老天见我心肠歹毒便要我自食恶果,要我受这见不到女儿的痛苦。当年那桩事,我家老爷和栖桐都不知情。那时的栖桐尚小,我让她如何她便如何,后来懂事了却不曾质疑过我半句,只是偶尔对着刻有她名字的牌位暗自掉泪。临出嫁前她百般逼问晏流光也只是害怕她无法应对太子而累及全家。栖桐是个好女儿,我却不是个好母亲,生生的毁了她。”

  在晏夫人絮絮叨叨之际,桑梓已经将相连的几间房都大致看了个遍。如晏夫人所言,这里窗明几净,床铺上也安放了应着时节的薄锦衾,桌上摆有鲜花,不是楼外的素缟惨淡,而是鲜艳的颜色。想来这里被晏夫人小心保护着,是她女儿的一方天地。

  在与卧房相连的花厅中,她见到有满墙书柜的书籍,想到晏栖桐在山上时也酷爱看书,倒是不假。

  “我家栖桐不知看了多少箱书,绣了多少绣品,只因生怕被人看破,常年待在这楼中,何尝不像是牢笼,为难她一直隐忍下来。”晏夫人跟在桑梓身后悲切道,“现在想来,我都做了些什么,那个太子妃,又不是非当不可。可惜当年一念之差,开始了,就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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