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 作者:巫羽(下)【完结】(77)

2019-04-22  作者|标签:巫羽 种田文

  李果知道他就爱胡诌,不想搭理。李果攀爬下树,不慎踢掉一只鞋子,正打在周政敏肩上。“哈哈”,阿棋忍俊不禁。

  今晚赵宅举行酒宴,将通宵达旦,李果收得阿鲤请柬,但他没有前去。酒宴上显然会有许多赵启谟的显贵友人,李果一个小商人,和这些人聚在一起,实在突兀。恐怕吴伯靖也在,若是挨他一个指责的眼神,李果便要退缩了。不是怕他,而是仿佛自己真得就要将赵启谟给害了。

  也诚然如李果猜想,酒宴当夜,赵启谟在京城的好友,同窗都来了,甚至吴伯靖也前来。喝至凌晨,友人大多散去,只剩赵启谟、秦仲平、吴伯靖三人。

  吴伯靖倒满一爵酒,跟赵启谟说:“这赔罪酒,我喝了,若还不行,我当面与他道歉便是。”

  连喝一晚的酒,吴伯靖醉得东倒西歪。见吴伯靖还要灌下一爵酒,赵启谟拦下说:“别喝了,你醉得厉害。”吴伯靖不听劝,嘴里念叨着:“好哥们,二十载交情,我岂会不认你这兄弟。”赵启谟将他扶住,应和说:“知道,知道,你先去歇下。”秦仲平起身搭手,两人合力将吴伯靖架到屋内,吴伯靖挨着床,便呼呼睡去。赵启谟看他这副模样,心里的芥蒂,渐渐解开。以他对吴伯靖的了解,他这人从不和人道歉,想来也是知道自己做得过分。

  “你和他前些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仲平低声询问。也不知道吴伯靖是如何把赵启谟得罪了,两人向来情同手足。秦仲平知道自己喝醉会变成话唠,举止轻浮,今夜人多,他怕出丑,没敢沾酒,他意识清楚,脑子灵活。

  赵启谟一阵沉寂,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不便说也无妨,他日想告知我时,再和我说。”

  秦仲平素温雅宽仁。

  “此处不便说。”

  赵启谟轻语。虽然是深夜,且父母皆已入睡,但四周都有仆人,若有心偷听,将后患无穷,不得不谨慎。

  “想来必是要事,子希,我亦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可别小看我这个书呆。”

  赵启谟可不敢将这位京城有名的才子当书呆看待,只是仲平为人处事一板一眼,若是知道自己所爱是位男子,该如何震惊?

  李果没去参与酒宴,自然也不知道在酒宴上,吴伯靖曾说要和他道歉的话。

  酒宴隔日,李果收到阿鲤送来的信,寥寥几笔,写满关心,并约于某日相会。李果的字丑,书法更是糟糕,毫无章法可言。但他还是一笔一划回信,托阿鲤带去。

  自赵启谟殿试后,门外送礼的仆人、举草帖子的媒人比往昔还要多一倍。仆人尚好打发,一群伶牙俐齿,八面玲珑的官媒、私媒可就没那么容易应付。老赵是位书生,眼不见耳不闻为净,一门一院阻拦,自己照旧读书著文,乐得自在。赵夫人会看媒人的草帖子,看到家世嫁资满意的,便将草帖子留下来。这些年社会风气不好,世人逐利,以致娶妻不顾门第,只求资财。赵家不那么庸俗,要门当户对,知书达理,还要有丰厚妆奁,才能入得了赵夫人的眼。

  纵使条件如此苛刻,还是有好几户人家的小娘子符合。

  万事具备,奈何赵启谟不只不理会这些草帖子,连并婚事,也不愿谈,总说婚姻之事,往后再议。

  清早,阿息服侍赵启谟更衣梳洗,目送赵启谟离去。赵启谟的寝室向来只有睡觉时前来,其余时间,基本是在书阁,近来,则总是在厅堂会客。

  阿息做为女婢,平日除去服侍赵启谟外,还要常到赵夫人那边禀报。赵夫人近来很焦虑,也许是身为母亲的直觉,她觉得这个二儿子,恐怕有隐疾。

  早日敲定婚事,她的心早些安心。

  连续数日忙碌,接待无数的亲朋好友,赵启谟委实累了。赵夫人找到书阁来,发现她儿子趴在书案上睡着。

  这孩子也真是的,好好的寝室不去睡。也是自己太心急,阿息这女侍有些呱噪,还是瑟瑟安静,回头还是把瑟瑟这丫头送回去。

  “瑟瑟,去取件衣物,给二郎盖上。”

  “是,夫人。”

  瑟瑟行礼,安安静静离去。

  不会,她回来,手里拿着赵启谟的一件袍子,细致将它披在赵启谟身上。

  赵夫人是个明眼人,看得出瑟瑟对赵启谟有意。

  “你便在这里看着二郎,一会饿了冷了,你服侍好他。”

  赵夫人步下书阁,想着他们老赵家的男子都一样,嗜书如命,大概也只是不懂风情。成亲后,自不必挂心,自己多虑了。

  一觉醒来,赵启谟见是瑟瑟陪伴在身边,他看着整理干净的书案,有丝不妙。

  近来应酬劳累,兼之阿息扰人,只差脱光衣物,往他怀里滚了。赵启谟疲乏却没能睡个好觉。清早本想一人静静,到书阁来。本意不是补眠,他浏览往来信件,将未回复的书写答复。几乎都是文友的书信往来,谈论学问,唱和诗词。这些书信中,有一封尤其特别,是李果的信。

  李果的信纸不考究,是珠铺里记账的纸。他的字很难看,而且词句的运用相当笨拙,还有错字。就是这么封短短不到五十字的信,赵启谟不时拿起来看看。信内容是问候和祝福,但信末尾,有句情语,一点也不含蓄。

  赵启谟将信夹在一本书中,压在众书下,而这本书连并其它书,都已不在书案上。

  “案上的书,是你整理吗?”

  “是。”

  赵启谟想那还好,若是被母亲看到,可就不得了。回头得把信烧了。

  午时,一家人坐一起商议婚娶、出仕的事。秦仲平的仆人送来请柬,由内知领进来。赵启谟接过请柬,见到是喜宴的邀请,并不惊诧。他早已知晓,秦仲平下聘林更堂妹,不日将结婚。秦仲平出仕日期和赵启谟相邻,他在京城同样留不了几日,由此才迫切地成亲。赵启谟和秦家老仆交谈两句,回头对爹娘行礼,陈言说:“仲平找我,想是有要事相议。”老赵和赵夫人只得点头,让他离去。

  “看他意思,似乎中意秦家大女儿。”

  待赵启谟离开,赵夫人和老赵商议着。

  “秦家门当户对,有何不好。”

  老赵笑语。虽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然而老赵家,还是会征询儿子的意见。

  “阿嫣相貌平庸,性子淡薄不说,也怕人取笑我们贪她妆奁。”

  “娶的是正妻,又不是妾,看中的是品德,相貌其次。再说秦公与我,也是旧交,谁敢嚼舌。”

  “可我总觉得……”

  赵夫人也说不清她在担虑什么,自赵启谟长大后,她便往往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很孝顺,但也疏远。

  “也说不清,总觉得他似乎心有所好,只是不便和我们说,最怕是让吴大郎给带坏了,也沉迷上什么柳息娘,孙三娘。”

  这纯粹是母亲的直觉。

  “莫要杞人忧天,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了解他品性。”

  老赵起身,伸展一把老骨头,近来虽然难得清静,可他心情好。他决定去书阁看书,前日在书肆淘到数十册古籍,他要唤来老友,好好鉴赏下。

  “我去书阁,你也别为这些事烦心,这不定都下来了。你看看布匹、金银器有什么新式货,也比你整日看草帖子强。”

  “唉。”个个不省心。赵夫人叹息,继而想到郑家布匹的春布应该都上来了。赵夫人心情终于愉悦起来,立即差遣内知去商肆。

第97章 绑在手腕上的红头须

  深夜, 齐福馆的草木萧瑟, 馆中入住的租客都已沉睡,馆内静寂得能听到虫鸣声。赵启谟一人一马前来, 馆仆提灯领路, 带他来到李果租住的房间。

  房内灯火通明, 赵启谟推开房门,李果坐在案前, 正在静静等候他。见到赵启谟进来, 他不过是把头一抬,神情显得颓然。

  今夜赵启谟也仍旧是一身儒生打扮, 一件寻常的白襕衫, 穿他身上, 有着别样的风情。白衣黑缘的襕衫,清朗俊逸中,莫名有一份自持和禁欲感。然而赵启谟穿着这样一身衣服,于深夜外出, 却是为了相会。

  反手将房门关上, 赵启谟大步上前, 他走至案前,屈膝坐下,就坐在李果对面。木案上的蜡烛,在案上流下一滩烛泪,李果显然在这里等候赵启谟多时。

  “阿鲤送来的信我看了,三日后定聘, 五日后赴任。”

  李果声音清晰,话语里没有什么感情。

  赵启谟默然,看着在微风中跳动的烛光,觉得只要风再大一些,它便要熄灭。

  “你安心成家,过安稳日子,我也能了断念头,一心将珠铺生意做好。”

  赵启谟看着李果,李果盛装,清丽张扬,他说这些话时,没有哀伤,看着很木然。

  “或许这样最好。”

  赵启谟启唇,他静静听李果说这些话,他知道这也不失是一个好结局,只是他也好,李果也好,若真如此结束,要遗憾终生。

  “启谟,你总是离开我。”

  李果低头看向左手上的戒指,那枚戒指,正好将食指的伤痕遮挡,戒指在烛火下发光。

  在刺桐离去,在广州离去,在京城离去,每一次离别,都令李果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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