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无欢 作者:鹤雏【完结】(22)

2019-04-22  作者|标签:鹤雏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他也明白,他们兄弟不过是活成了自己母亲的傀儡,言行不能从心,喜怒不能自主。但又只能走下去,直至一死一活,方能止歇。

  司故渊这才恍然懂得,自己面前这人才应当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天子,胸怀天下,受万世景仰。

  怀中匕首沉重,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是游若归赠与他的结局。若是活着,便圆他将军一梦,若是死了,也不再会以戏子为称。

  正反想来都是好的。

  “你先回去。”

  “什么?”

  “等下次我去找你,就该动手了。”游若归拍了拍他的肩膀,状似安慰。“你穿这身也不错,等之后送你几身。”

  之后转身,扶着栏杆走下亭台。木质的栏杆上的倒刺狠狠扎入掌心,他仍未停步地行于长亭,直到第二根第三根刺入后才顿住,步伐稍缓。

  宫中侍卫早就认识了司故渊,都知道这位是被藏在深宫中见不得人的主。所以一路放行,无人敢拦也自然无人问候。

  司故渊习惯的很,一路溜达回去跑到偏宫那个小亭子里就自己哼曲去了。路上游若归送来的小臭狐狸冒头,几下蹦到他怀里。

  游乘宣大老远就看见司故渊坐在池边长亭,迈步走到那人面前,对方听到声响亦抬头看向他。

  色授魂与,他继而笑的开怀,伸手去抱司故渊。

  在他即将得手时只见那人怀间钻出一个红脑袋,支着两耳朵对着游乘宣龇牙咧嘴。

  司故渊一身红衣抱着这红狐狸远看还真看不出来,瞬间兴致被这个秃毛狐狸给败坏光了,伸手去拧它的脸,狐狸不乐意就伸嘴咬他,一人一狐就这样打起架来。

  枫叶冕服红裳赤狐,那是很多年后帝王模糊记忆中浅吟入诗的风华。

  “我撤了她封你为后吧。”身后传来声音,轻佻明快。

  他转身,回应的也干脆利索:“不行。”

  “为何?”

  “你哪见有皇上被皇后压的?”

  “这倒是没见过。”游乘宣搓了搓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所以才要封你为后。”他心中算盘珠可是拨的直响,一句一句都在跟对方玩文字游戏。

  “我若后宫佳丽三千,你可会吃醋?”

  “不吃。”司故渊答得干脆,笑容未减。

  “……又是为何?”

  “反正你只能被我上,她们可做不到”

  游乘宣再次吃瘪,眨了眨眼睛自觉不再接话,手却不老实,在一旁戳着红狐狸的鼻子,戳的对方直往后拱。拱了几下就拱出司故渊怀里,后爪一空整只狐就栽了下去。

  下去时还不忘拿爪子勾住司故渊衣衫,嘶啦一声咧了一个大口子。司故渊忙捂住撕开的口子,手都被吓的发抖。故作镇定地皱眉看着自己敞开的怀,一把拎住想跑狐狸。

  “这可是御赐的新衣裳。”状似埋怨地点了点狐狸的鼻子,其实坏心逗给游乘宣听。

  “还御赐的新衣裳?那御赐个皇上给你你要不要?”游乘宣将身子往后一靠,扭头盯着亭外一池红莲发呆。之后司故渊好像回了什么,游乘宣赏花赏的出神,也没大听清。

  后来想起还有奏折未批,就拢了袖回自己殿内了。

  两年时间,宫中上下无人不知这人受宠,连皇后都不敢乱言半分。

  扪心自问其实他活了这么些年,宫中嫔妃是母后召来入宫的,皇后也是母后挑选的,妃子们也是朝中大臣举荐的。可偏偏这个人,是他真真正正想要握着,揣着,想要好好的将其护在自己怀里,谁也动不得,说不得的人。

  世人说他昏庸,他也知道。可他偏偏不傻,偏偏他听到了晏安言语中的叹息,见到了游若归眼中的杀意,也看到了司故渊撕裂的衣帛下一闪而过的寒光。

  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只能赌了。赌事不至此,还有转圜的余地。

  晏安坐在去京的车马上,指尖滚捏着那个木球。闲来无事脑内自然就想起了以前。

  想起了几年前朝堂上的那个少年。

  他那眯眼七分醉的姿态,这么多年来,竟也模糊了记忆。

  只是姑且记得,那时他眸中s-hi润,口中呢喃的是自己的名讳。

  醉后齿间想要倾吐而出的这么些年的委曲求全,最终都化成了属于自己的两枚字,就这样一遍一遍的念着。

  现在想起来就开始头疼,自己教的这群孩子骨子里一个比一个犟,闷声拧着,谁也不肯服谁。

  单鸣琼看他皱眉,心知他内心不快,张了张口又闭了回去。后来又想起来什么,想着干脆一同坦白了,以后落入游若归手里说不定还死的痛快些。

  “半秋之毒,毒x_ing并不猛烈。”

  晏安见单鸣琼开口,便回头向这边看来,一时间想不起她说的半秋是指什么。

  “而先前你中毒失明,其实用不了半月,三日便可。”

  “所以你是说……”

  “是小王爷的要求。”

  说完后单鸣琼看着晏安,试图从他神情中看出些什么来。那人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也没有什么惊讶之感。

  “你知道?”

  “我不知道。”晏安答她,说的理所当然。

  单鸣琼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听劝对这纷争敬而远之,这些人,她一个也堪不透。

  “我已经了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做出这些事情都在情理之中。”他手腕盘着一串翡翠珠,说话间指尖揉搓,发出沙响。

  “同时我既然决定要去做,那之前怎样都无关痛痒了。”

  两人入了城门之后便分道扬镳,单鸣琼说要去看看自己仍在药坊的徒弟,晏安就回了先前的府邸。

  单鸣琼回去以后,将包裹都解开,一件一件铺在榻上收拾。

  她看见了自己曾秀过的一面团扇,年岁已然不短。

  那团扇上一针一线勾勒的都是那人眉眼舒展的俊秀模样。后来不小心被针刺破指尖染了血,一滴一滴地零散在那里,竟都像他额角的那颗朱砂痣般明亮。

  她三指捻起那扇子,在眼前转了几圈。笑意浮上嘴角,三分怅然七分无奈,所以单鸣琼起身出了房门,挥手将团扇扔入了还带有火星的柴火堆中。

  很多年前她也曾若那些怀春少女一般折过桃花,也望穿了江南的那一蓑烟雨,可如今终是看明了那个不会回首看向自己的那个人。

  那她便想,不如就尽自己所能的去帮他。或许很多年过去后,在他对自己的故人之情中,还能掺杂着些许感谢。

  晏安的府邸这些年一直空着,游若归之前给陛下上奏说不想它被收走,游乘宣也依了他,就任这里空置着。

  桌椅上积了满满一层灰,池里鲤鱼倒是不知为何还活着几条,只不过都瘦成条状的了。

  舟车劳顿他也懒得收拾,简单的打扫了一遍就一头栽榻上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等早上睁开眼的时候还能看见光束中的细微灰尘,心里自嘲自己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单鸣琼走之前塞给自己一封信,信里面详详细细的写了关于这个蛊的所有需知。晏安粗糙看了一遍都自觉头大,一字一句来来回回读了好几次才勉强算是懂了。

  他点燃一旁烛台,将信重新叠好封起,边角触火,不一会就化为一撮黑灰。

  这些年晏安想过多少种方法去压抑这孩子的煞气,软的硬的都试过了,好话坏话都说过了,可无一有用。只要一没看住,这个孩子就又会跑会去,用尽他所有能耐手段去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这是最后一次,他亲手还世人安康。

  

  

  

  

第20章 第二十章

  游若归提灯站在人潮中,今日冬至,外面下了薄薄一层细雪。他消息来的很快,晏安刚入京城就有人来通报。

  对方毋庸置疑是奔自己而来的,只可惜游若归理由还没编好,所以就提着灯出来逛一圈。

  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在脑子里的谎差不多编圆了的时候,就拔腿往晏安府邸走。

  等到了他那,手中灯芯都快燃尽了,昏昏暗暗的一小撮光,即便这样还是照出了那人的身形。

  “晏安。”

  他咧开嘴就笑,快步走到晏安面前。那人肩上落了雪,零零星星的一片。

  要说的话早在肚子里颠来倒去念了很多遍,熟的不能再熟,张口便来:“我——”

  对方肩上细雪忽而飘进自己嘴里,游若归怔愣地被晏安拥入怀里。他接连眨了几下眼,这才反应过来。

  心想编的那些话也没用了,也就乖乖的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冰天雪地间也能汲取些许温暖。

  “太傅。”

  搭在自己脖颈间的手骤然一僵。

  游若归睁眼,从他怀中起身,看向晏安的眼中带有血丝。游若归明白这人是连夜赶回来的,也是在下一秒,他以一种近乎撕咬的攻势吻向晏安。

  分开后的喘息间,正好有雪落在晏安半垂的睫毛上,过了半晌化成水珠悬在上面。游若归看了不忍,又倾身将水滴吻去。

  “生老病死,爱人之间总要有其中两个一同经历过才算完整。”他声音细微的几近气声,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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