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淘沙+番外 作者:东川平湖生【完结】(4)

2019-04-22  作者|标签:东川平湖生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近水楼台

  蓝衫白褂,佩刀执剑。

  悠悠风声归故人。

  “第五十三代南剑,冯宽。请赐教。”

  “第六十九代北刀,雁南。来战。”

第4章 第四章 南剑

  雁北刀是一把刀。

  打铁剑却不是一把剑。

  南剑传承至今,已有五十三把打铁剑。每一代南剑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要铸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从选材到成剑,绝不假手他人。

  剑成之r.ì,也就意味着,可以出师了。

  冯宽已入仙道,他的那把打铁剑也已经炼化成为飞剑,融于体内。

  他虽封了泥丸,然而飞剑本身的剑光却依旧亮得刺眼,他笑了笑,收起了飞剑,并不打算用。他回头向方逑伸手道:“小球儿,把‘沧澜’借师父用一下好不好?”

  冯宽已入化神境,岁月早已侵蚀不了他的面颊,纵使十二年未见也仿佛还在昨r.ì。那天他换了一身布衫,留下天远令和掌门印,一去不回。

  再然后,就灭了长明灯。

  长明灯烧的是九君的心头血,人死则灯灭。

  方逑红着眼:“师父……”

  冯宽手握沧澜剑,歪了歪头:“劳北刀替我徒保管天远令多年。”

  雁南轻笑了一声:“有本事就来拿吧。”

  冯宽嘴角噙着笑,即使使出“开刃”一剑,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温剑自如是。

  雁北刀身上有十二道伤痕。

  是剑痕。

  剑非一剑,而剑又是一剑。

  十二道剑痕代表十二代南剑,每一代南剑开刃,必以雁北刀为着,意为封刀。

  沧澜剑划过雁北刀,深深地印下一道剑痕,顿时火花四溢,刀声铮鸣。雁南回刀后撤,静静地看着新刻上的剑痕。

  断了四十一代的打铁剑,剑痕依旧明澈。

  冯宽抬着剑,剑尖上挂着的是天远令。

  他将剑往上一挑,天远令回到他的手中。他笑了笑,沧澜剑被他甩回鞘中:“天远派第十二代弟子,冯松扬。承雁北刀相让。”

  雁南看着新刻上的剑痕,问:“此刃为谁而开?”

  冯宽:“南剑。”

  雁南点了点头:“你们走吧。”

  冯宽却朝他走近了去,站在他面前,认真地说:“还有一件事。”

  他拉起雁南握刀的手,旁若无人地说:“我看看是哪只手伤了我的小球儿,这只了?”

  雁南看着这人一脸欠揍的样子,忍不住扬起了刀:“想废我?”

  冯宽放下手,轻飘飘地往后退了一步,笑而不语。

  然后就听电光石火间,一道闷雷响起,冯宽忽然半跪了下去,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滴在青石板上。

  可天上晴空万里,哪里有惊雷?

  不过是某人自崩丹田时产生的震响,由内而外,惊醒了所有人。

  方逑睁大了眼睛,连滚带爬地滚过去:“师父!”

  冯宽擦了擦血,有点狼狈。他摸了摸方逑的头,笑着说:“他欠你的,我帮他还了。”

  刚开始那两年,方逑恨过。

  恨他师父从此不回头,恨北刀来势汹汹,最恨的还是他自己无能为力。

  他拿不起剑。

  也报不了仇。

  他在岐老山上当了大半年的药罐,天行君陶孟亲自给他诊经续脉,最后也没能让他的右手恢复如初。

  他开始练左手剑。

  可一个人,从生下来的十六年里都是右撇子,突然要从头来过,谈何容易?

  方逑每每回想起那段r.ì子,都恨。

  但也仅仅是恨一瞬。

  他从来没想过要让雁南赔他一只手,更没有想过要让他师父做些什么。午夜梦回时,他能怪到他师父头上的唯一一件事,是自己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没能给他送终。

  现在他师父回来了,那最后一点恨意也散了。

  冯宽散了修为,青丝逐渐退了颜色,方逑抱着他,掌心亮起了温和的光,一股脑地灌入冯宽的体内。

  然而石沉大海,无波无澜。

  冯宽按住了他的手,再苍白的脸也挡不住他彻底放松的笑:“小球儿,江湖中人,最忌恩怨不清。”

  他把天远令挂到方逑的脖子上,然后透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同样震惊的雁南:“雁南,南剑宗就剩我一个人了,够不够还清你家的血债?”

  密林里,被掳的刀客刀锋回旋,自尽而亡。

  蒙眼的少年怔了一下,露出了难得的少年形状。他大概还未开过刃,也没见过死得如此干脆的人。

  血腥味如鬼魅般争相钻入他的鼻子里,他的身形晃了晃,怀中的剑也颤鸣不已。树上的丫头神色一凌,立马跳了下来,捂住他的口鼻,一脚将刀客踢得飞远。

  刀锋见血,为时已晚。

  小树林窸窸窣窣地响起诡异的风声,参天大木战栗不停,叶落终成林。

  少年紧紧地按着长剑,指节因用力而显得发白。

  林扶青回头往暗处瞪了一眼,一股幽寒而凶狠的气息迟钝了一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林扶青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树叶打了过去,树叶穿透小树林,冲出了老远,并没有打到实物。

  林扶青全然不在意,挠了挠耳朵就朝少年走过去。与此同时,小树林静了下来,y-in翳也都消散。

  丫头警惕地看着他,有些吃惊。

  她完全没有发现还有个人。

  蒙眼的少年深深地吸了口气,苍白的脸上开始慢慢恢复血色,嘴唇也因为用力地抵咬,出了血。

  他拿开丫头的手,已然恢复了平静。

  林扶青折了一节树枝,随意地握在手里比划了两下:“宝剑藏锋,游龙惊鸿。天衍派高徒?”

  蒙眼的少年巍然不动,听破风之声呼啸,半晌才道:“林海听潮,摘叶飞花。洞玄派高功?”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而后都笑了起来。

  “天衍派,萧途。”

  “洞玄派,林歧。”

第5章 第五章 旧事

  两百三十年前,冯宽十二岁,离家出走。

  他除了一套烙进身体里的打铁剑,什么都没带走。他的剑铸了一半,最后都扔进了高炉里,任凭烈火焚化,踪迹难寻。

  没落的南剑宗,只剩下一间铁匠铺,没有人再知道当年南剑何等风光。

  冯宽站在高炉前,一直等到剑化铁水,淹没了一切痕迹,他才转身出门。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是他留给冯家最后的话。此后百年,除却父母亡故,他再也没回去。

  他带艺投师,拜入了九派,道号松扬。

  从此做起了闲散的道士。

  天远派擅炼器之术,他便去了天远,将祖传的铸剑术和天远派的炼器术相结合,铸出了他的第一把剑。

  也是早该铸好的剑。

  后来他结丹了,他又把铸好的剑炼化成为飞剑,终r.ì揣在身体里,可他从来没动用过。

  他的剑没开刃。

  能给南剑开刃的刀,已经让南剑亲手折了。

  武道虽式微,但北刀本不该消失得这么彻底。

  就像南剑子嗣虽单薄至此,却也没有真正地断代过。只有北刀,一场大火,三五死士,两百三十七条人命,连条狗都没剩下。

  这其中,南剑又掺和了多少呢?

  冯宽自少年读到祖辈的笔录,从此便出了家。

  曾经刀客自北出,狂放不羁,南人便看不得他们的疏狂,认为他们身居北疆,让蛮风浸透礼数,可事实呢?

  北刀风骨依旧。

  他们冯家背了人家一门的命。

  冯家自那时起就子嗣单薄,药石无医,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们身上染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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