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晴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人，明明自己更熟悉的是这个她从小就认识的人。但，她也用“陈烨”这个名字称呼另一个人很久了，这让她觉得有些混乱。
而且明显，眼前这个人也并不希望自己再叫他“陈烨”了。
张晴晴和时一凌坐在福利院的小食堂里，她咳嗽了两声整了整嗓子：“咳咳，小子。”
“没办法再叫我‘陈烨’了吧？”时一凌本想坐自己以前常坐的位置，却发现那儿按了一张儿童椅，自己已经坐不进去了。只好搬过另一张椅子坐下：“如果那个人不介意，你就叫我‘时一凌’吧。”
“这是你的新名字？”张晴晴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那个人没有提过自己以前的身份……可我怎么感觉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时一凌说完又顿了顿，“不，你还是先告诉我，在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吧？”
张晴晴没再纠结名字的问题，点了点头：“你那天话没说完就一下子栽倒在地上，真的特别恐怖，有几分钟你连呼吸都停止了。我被吓了一跳，又拉不动你，就直接打120把你送到了医院。”张晴晴给自己倒了杯柠檬茶，润了润喉咙，继续道：“你醒来后整个人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冷漠又小心地审视着我们每一个人。最开始两个周你一句话都不说，我们都急坏了，但是检查下来又没什么问题。最后医生查了查你以前的病例，说你可能病情复发了。”
听到这里时一凌挑了挑眉：“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还是个神经病了。”
“别这么说自己！”张晴晴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那时候我们又把你送到了你以前待的那个地方，结果在出院前往那里的时候，‘你’突然开口了，说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人。”
“哦？这么诚实？”时一凌想了想锦涵等人对以前时一凌的评价，又觉得这的确是他会做的事情。
“嗯，可能他那个世界没有穿越小说给他参考。”说完张晴晴忍不住笑了，但很快笑声就消失了，她皱着眉，面上尽是纠结与矛盾。
“怎么了？”时一凌笑了笑，“已经和那个人熟悉后，舍不得他走又觉得不能表现出拒绝我的回来吗？”
张晴晴点了一下头，有很快摇头，正想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小杰的声音。
“晴晴姐，冰箱里还剩的有布丁吗？我想拿给……”小杰进门就看见时一凌，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烨——”
刚发出一个音，时一凌就亲眼看着小杰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来：“他走了。”
明明时一凌还什么都没有开口，他竟然就感觉到了。
小杰扯了扯嘴角想要扯出一个欢迎的笑容，却没能成功。
“啊……不好意思，那个会偷吃你布丁的人回来了。”时一凌眼睛半掩，看着地面淡淡道。
“没事，那个布丁我本来就想拿给……你的。”小杰往前走了几步结果撞倒了好几个椅子，他站在原地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一般，迷茫了两秒又转过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手握着门把手停下脚步，脑袋靠在门上，终是忍不住发出隐忍而痛苦的哽咽：“对不起……对不起哥，我不是不欢迎你回来……我只是……对不起……”
时一凌看见了小杰微微颤抖的肩膀，哪怕他极力在控制却还是掩饰不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痛。
“我其实并不是很了解那个新来的‘陈烨’，”张晴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若是想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应该问小杰……不过，现在可能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嗯，我看出来了。”时一凌表示了然地笑了，没人注意那抹笑容里的自嘲。
“那今天我还是先离开吧。”时一凌站起身，又看了一眼还靠在门上的小杰，对张晴晴道：“你安慰安慰他。”
说完他从另一边离开了。
刚走出大门就被张晴晴叫住。
“陈烨！”张晴晴跑了出来，“我是欢迎你回来的，你能回来，我很高兴。真的！”
时一凌脚步停住，却没有说话。
张晴晴看时一凌这个样子有些慌，又往前走了几步：“小杰他……真的也很喜欢你，只是这道选择题对他来说太难了。你不要觉得，没人希望你回来，我们大家都希望你回来的！”
时一凌从鼻子里传出一声无奈的笑容，他转过身看着张晴晴：“谢谢。谢谢你说的这些，只是……”
时一凌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以至于张晴晴没能听清他说的话。
“你说什么？”张晴晴歪过耳朵，身体微微前倾：“你说大声点儿，我没听见。”
“没什么，只是单纯感谢你而已。”时一凌露出他以前勾搭妹子时的招牌笑容：“走了。”
话还没说完时一凌就继续往前走了，离开了小太阳福利院。
——只是我也才刚刚知道，最不希望我回来的人，就是我自己。
时一凌走在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他早上看时间时已经发现了，两个世界的时间进度似乎不同。他在于战舟所在的世界里已经过了两年，而这个世界才过去半年不到。
当走到交叉口时，红灯亮起，时一凌停下脚步，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旁，看着一辆又一辆汽车从自己面前飞速开过。
时一凌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原来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市中心广场。
他看了看左右密集的人群，轻声感叹道：“怪不得这么多人。”
绿灯终于亮起，时一凌随着人流走到马路对面，又随着大部分人走到了中心广场内。
虽然是周二，但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广场上的人已经很多，而且呈着更多的趋势。
时一凌找了个花坛，坐了下来。
以前他下了班就直接回家，还未曾见过傍晚的市中心广场。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下班时间的市中心会有这么多人，会在吃完晚饭后，带上一家老小，到广场上散步。
时一凌看到了牵着小孩儿的爷爷n_ain_ai，看到互看手机的姑娘们，看到配合玩滑板炫技的男生们，也看到了手挽着手的夫妻。
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只属于幸福之人才有的笑容。
“钟黎？”时一凌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个带着试探的，熟悉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中年女人，她在看见时一凌的脸时眼睛一亮：“真的是你啊，小黎……”
“妈！你在跟谁说话啊？”女人刚刚开口就被一个十几岁初中生模样的小孩儿给打断，那小孩儿打量了时一凌一番：“我怎么感觉没见过他？”
时一凌淡漠地看了看小孩儿女人以及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他背过身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女士，你认错人了。”
说完，时一凌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一边走，他一边点了根烟。今天他抽的烟已经比穿越前还要多得多了。他本来也没多大瘾，中间又被迫戒了两年，今天却不知怎么的，总停不下来。
烟点燃后，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结果一个没注意被呛到了，他像个刚刚学会抽烟的小男生一样咳嗽了好久。
久到把眼泪都咳了出来。
第42章 第 42 章
时一凌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了那个世界的，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回来了。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其实他从回来的时候就开始不解。自己这宛如浮在空中的惴惴不安，这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情绪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那个世界，危机四伏，前路未卜。他一个趋利避害的市井小人物，为何会感到如此深刻的难过？
时一凌感觉到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留他一个人，在只有他一人的房子里，沉默寡言，抓耳挠腮，疯疯癫癫。
他开始像个傻子一样，模仿着自己穿越前的一举一动。他已经尽力去回忆，去还原那天的每一幕了。
甚至像个傻逼，拜托张晴晴配合他……却统统没有任何作用。
他昏昏郁郁地过了好几天，心里知道自己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低谷。他不是也走了过来吗？
“你他妈给老子振作点，别娘们兮兮地哀天怨地的行不行？”时一凌坐在自家沙发上对着自己说话，却也只是说说，身体一点没动。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百来平米的房子有些太大了。
“时一凌。”
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时一凌却感觉自己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时一凌猛地睁开眼，嚯地站了起来：“谁？”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站在客厅中央转着圈找人，带着浓浓的茫然无措和些许期待：“是二狗吗？于战舟是你吗？”
“时一凌！”
这一次时一凌确定给自己没有听错，这就是于战舟的声音。
“是你吧！二狗你他娘的在哪儿啊？”时一凌跑到窗边才意识到自己住在27楼，但他还是仔仔细细看了看窗外，想看看空中有没有一个脚底冒火的人，哪怕是阿童木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