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罩（八）
“大雾出现那天，媛媛——就是赵姐的孩子发烧一直不退，我和我姐陪她去超市买药……”
安全抵达后，她们刚推开门，发现超市里竟有不少的人。见她们推门而入，那些人全都看了过来，只一眼，有的人匆匆移开了目光，继续在角落里无所事事，有的人却一直盯着她们看，眼神渐渐意味深长。
赵姐没管那么多，抢先走了进去，直奔西药区。丽萱也径自去了生活用品区，只有丽薇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方才追着丽萱去了。
“本来好好的……”丽萱艰难地喝了口水，缓了缓低低说，“我们还想着在超市歇会儿，拿东西时我看到有个穿着超市制服的男人直直瞪着我，小声说了句话，但我没听清，不知怎的，我突然就有些慌。”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下，“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是‘快走’。等我们商量着准备回来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那几个人丽萱见过，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员。
“他们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而且举动粗鲁，不止一次想摸我的脸，我很害怕，然后我姐和他们吵了起来……”话音落下，她顿了顿，捂住眼睛哭了出来，“然后其中一个男的突然走过来，举起手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支木棍，二话不说直接朝我姐挥了过去。”
丽萱不知道的是，那人其实只是吓唬她们，但因为丽薇下意识当真了欲途阻止，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丽薇不仅不怕反而跟他因一根棍子较起了劲，争斗之中推了丽薇一下，后者脚步不稳时头嗑在了冰柜上，这才导致晕倒。
丽萱吓得惊叫了一声，刚要扑上去，赵姐一把阻止了她，赵姐一手扶着背上迷糊睡醒的媛媛，一手紧紧拉着丽萱不让她冲动，干笑道：“对、对不住，几位小兄弟，你们想要什么，我们不走就是了，她俩年纪小，难免冲动了些，你们别跟她计较。”
“赵姐……”丽萱震惊地看着她。
“早听话多省事。”有人笑着说，“角落里呆着去，别想着跑，你们也跑不掉。”
丽萱杏眼圆睁，愤怒地甩开赵姐的手，“你们凭什……”
“丽萱！”赵姐低喝截断她的话头，“别再说了，帮我扶你姐姐起来，你别任x_ing，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丽萱气得手抖，旁边的男人正看着她们，面上张狂，目光肆意而玩味，这一瞬间，丽萱忽地清醒过来，自己是弱者。纵然有千百般不愿，她也只能咬紧牙，把所有害怕、愤怒和委屈都咽进肚里。
两人把丽薇扶起来，一起走到饮料区的角落。
“姐……”丽薇的额角滴落一丝血线，丽萱抖着手，伸了三次才把她眼皮上的血迹抹掉，“姐你醒醒……”
“妈妈。”小孩子软糯的声音响起，“那个阿姨流血了，为什么呀？她不痛吗？”
“阿姨她不小心摔倒了，肯定痛的，但她不怕。”赵姐抱紧她，“所以媛媛也不用怕，我的媛媛乖乖的，没事，妈妈在这儿呢。”
“嗯，妈妈你怎么啦，我不怕的。”小女孩小声说，一边躲在妈妈怀里一边偷偷去瞄那个阿姨和泪流满面的姐姐。半晌，她从赵姐怀抱里挣脱出来，走了几步，伸出小手摸了摸丽萱满是泪水的脸颊，“姐姐别哭，阿姨会好的。”
丽萱被脸上的触感弄得一怔，良久勉强对她笑了笑，“嗯，谢谢媛媛。”
小女孩抿着嘴腼腆一笑，认真地回道：“不客气。”说完她便钻进自家妈妈怀里搂着后者脖颈又窝了起来。
“你们穿过树林去超市，没走丢么？”夏辰问。
“没。”丽萱说，“我姐带的路，我们一路走到了。”
夏辰：“……”该说她们不畏险阻还是运气好。
“我们在里面呆了三天，奇怪的是，他们除了阻拦我们出去其他什么也没做。”丽萱接着说，“本来有个家伙吵着要出去找自己女朋友，刚走到门口就被那伙人拦了。”丽萱顿了顿，艰难道：“他们打断了他的腿，警告说再跑就直接杀人。所以后面所有人都不敢再想着出去。”
“杀人……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夏辰皱眉，尽管之前祁夜桥说那些人丧尽天良，拿杀人当娱乐，却没有此刻丽萱所描述的这样让夏辰感觉更加真实。他看向祁夜桥，若有所思道：“谁都不让离开超市，这么做意义何在？这个时候要抢劫很容易吧，难道还要等候时机？”
“或许他们不止打劫，人贩集团？卖毒|品？”祁夜桥随口猜测。
“可能吗？”夏辰摸摸下巴。
“反正早是该死的人。”祁夜桥说，“若真有可能，这种人罪加不止一等。”
“那你为什么出来，又怎么出来的，还正好跑到我们这里。”夏辰问丽萱。
要知道超市离夏辰两人的别墅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更别说中途还要穿过一片树林，在如今的天气下，很容易走错方向。
“我也不清楚，一直跑一直跑就跑到这儿了。”丽萱答道，“我借口肚子痛要上厕所，超市的卫生间有人，他们就让其中一个跟着我到外面去，那男的在我腰上绑了条绳子，说防止我逃跑。我……”
丽萱支吾道：“在超市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害怕，见能到外面去，一时就、就忍不住……刚好我腰间的绳子突然一松，好像是那个男的不小心放掉了，于是我没想那么多赶紧跑了。”
“然后你就在雾里见到怪物？”祁夜桥忽然笑道。
丽萱忙点头，“嗯。”
祁夜桥不明所以地嗤笑了一声。
“你别不信！”丽萱被他笑得有些恼。
祁夜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真的听到了！”丽萱急着解释，“我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在追我，但我记得我跑了大概有一会儿后，身后突然传来了他的惨叫，说什么‘走开，别咬我’，随后大叫了起来，而且叫得很凄惨。”丽萱说着身体又颤了颤，“我没骗你们，他的声音太恐怖了，我吓得浑身都软了，好一会儿才敢站起来，我不敢回头，就一直往前跑。”
那声惨叫丽萱相信自己一辈子不会忘记——四周雾气茫茫，寂静的空气骤然被那绝望厉鬼一般的尖响打破，丽萱浑身上下从脚底到头顶都升起了一阵浓厚的颤栗感，瞬间她就被那声音惊得软了双腿，跪在地上好久才爬起来。
祁夜桥说：“怪物长什么样？”
丽萱一顿，觉得他这个问题就是故意在取笑自己，气恼道：“我又没看见我怎么知道！周围都是雾！”
“所以你怎么确定那是怪物？”祁夜桥一笑，“说不定不过让林子里哪只野j-i啄了，妹子电影看多了吧，大惊小怪的。”
“你……”丽萱瞪着他，胸脯起伏不定，半晌，她低下了头，“你不信就算。”
从丽薇醒来后只会安慰她而对现状一言不发，丽萱对她们彼时的处境更加畏惧而迷茫，心里恐惧加深，过了浑浑噩噩不知所谓的四天三夜，她甚至开始自暴自弃，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或者还信不信她。即便她现在跑出来了，漫天飞雾，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又能做什么？
“能不能帮帮我们……”良久，丽萱还是说了出来，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两人可能拒绝的眼神。
祁夜桥和夏辰对视一眼。
祁夜桥：“能啊。”
夏辰：“抱歉。”
祁夜桥：“……”
夏辰：“……”
丽萱意外地看了祁夜桥一眼，顿了下才说：“……求你们，如果就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对视第二眼。
夏辰做手势：你能是什么意思？
祁夜桥朝丽萱扬扬下巴：不能见死不救嘛。
夏辰：他们是抢劫犯啊，你一学生怎么和人家对着干。
祁夜桥：硬的不行来黑的。
夏辰：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无理，”丽萱想到仍在超市的丽薇，泪水渐渐溢出眼眶，她抱紧自己的双腿，喃喃道：“可我没办法了，我还有爸妈，还有我姐，我姐头上的伤还没好……”
她说的语无伦次，夏辰听得顿了顿，心里滋味复杂，想翻白眼翻不了。
祁夜桥看了看他，略一挑眉。
对他来说，知道了凶手，接下来就是找着人了，所以超市一定要去。
“你说你姐带的路，或许你们运气好能走到，但不代表我们能幸运第二次。”夏辰说。
“我可以的。”丽萱急道。
“你自己怎么到这儿的都不清楚，现在说谎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夏辰悠悠看她。
“我真的可以。”丽萱不带停顿道，“到超市的路就一条，只是各栋别墅分岔到林子里汇合口的路不一样，只要你们还大致记得你们这栋的树林入口，到汇合点我可以带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