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江心秋月白+番外 作者:说书人【完结】(19)

2019-04-18  作者|标签:说书人

  秋月白从袖口中摸到一块巾帕朝少女头上丢去,不出片刻从少女右耳中飞出一只黑色的虫子落在他的指尖,那虫子不过指甲大小看起来并没有奇特之处。

  “果然如此,这叫读语虫,可以学人话。它藏在少女耳中,那些声音都是它发出来的。”秋月白将沾了药粉的手帕捡回来,读语虫再度飞入少女右耳中。

  幽幽灯火中少女的笑靥如花。

  凌霄对那会说话的虫子兴趣不大,反倒是抬手抽走秋月白卷在指尖的手帕。上等的绢丝,帕子一角十分s_ao包的绣着一朵兰花,还有个绣工精致的“奚”字。

  “师父这帕子哪来的?”凌霄挑眉问道。

  “嗯?”秋月白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想起这帕子是阮灵奚给他的,因为上面的熏香可驱蚊虫就带在身上了。

第十九章

  凌霄没收了帕子,顺手将秋月白滑落肩头的袍子往上拢了拢,道:“师父,此间事了,我们就回去吧。”

  秋月白下意识抬手搭在腹上,不走脑子地应了一声。

  凌霄唇角翘了翘,忍不住凑上前些,极快地落了吻在他眉心。秋月白浑身一僵,登时恼羞成怒,持剑的手将动,就被凌霄一把按住。

  “我错了,师父。”凌霄刻意将声音放软,无比乖顺道:“别恼,当心身子。”

  秋月白背过身去,赏他一个后脑勺,心里却是一团乱麻。凌霄自小跟着他,向来省心,与其说是自己照养徒弟多年,倒不如说是被徒弟照顾多年。如今俩人到了这种处境下,秋月白反而愈发想不到今后当如何相对。

  “出现了……”凌霄站起身来,面前已出现一祭台,小舟恰此处而止。祭台有十八石柱,上面雕刻着似蛟的图腾。秋月白起身,跟凌霄一并踏上祭台,足下是太极y-in阳八卦,而头顶石壁则刻有七星。

  “看来这就是邬氏的祭台了。”凌霄从袖中取出一古旧布帛,待展开上面所画的正与其祭台所刻七星位置相对。此处步步暗藏机关,稍有不慎便会落个死无全尸的地步。

  秋月白虽目不能视,但一贯直觉敏锐,刚要出声提醒凌霄勿妄动。话未出口,身上一轻竟被凌霄再度抄身抱起。

  还上瘾了这是?秋月白眉梢微挑,却听凌霄道:“师父,我知这里如何走,你且抱紧我。”

  秋月白未做声,凌霄已腾身而起,他向来过目不忘,方才帛上所书机关尽数记在心里,足下所踏正是七星绕莲的步法。每踏出三步,便能听见祭台一自开一块石板,待二十一步之后,祭台的中央

  已现出一暗门,直通地宫。

  方一入暗门,秋月白已经挣开凌霄双臂,自行起身,道:“你如何得知进入此处的方法?”

  凌霄伸出一手牵住秋月白手腕,道:“我对这地宫又有何求?不过是受人之托来此取两件东西罢了。”

  “什么东西?”秋月白问道。

  凌霄毫不隐瞒:“一本记录了邬氏机关术的《玄机策》,还有一物倒不知是何用处,只听说是用寒冰盒所盛的一枚丹药。”

  秋月白默默抽出被凌霄攥在掌心的手,冷冷道:“就这两样东西也值得你拼命?”

  “我亦有所求罢了。”凌霄察觉到秋月白态度的变化,略微沉吟道:“师父生气了?其实今日能见到师父我已别无所求,只是已到了这里,不如看一看?”

  秋月白松了松攥紧的指尖,到底是心软,不舍得苛责徒弟半分,半晌方轻叹一声,道:“何来的生气,只是不愿你这般轻易置身险境。虽说人在江湖免不得一番风雨,但也得谨言慎行。你为他独闯邬氏遗址,你可知他是怎样的人,可值得你这般?”

  凌霄忍不住眼底浸了笑意:“若非如此,师父怕是要躲我一辈子?倘若见到师父,如何都值了。至于江行之是怎样的人,与我何干?只当还他赠刀之情罢了。”

  “江行之……果然是他……”秋月白沉了脸色,道:“那双刀你拿着用就是了,何来的赠刀之情,那本就是我娘亲的遗物。”

  凌霄闻言一怔,连脚步都跟着顿了顿:“师父那双刀竟……”

  秋月白掩唇低咳一阵,愈往地宫里走,愈觉得寒意入骨,他自顾自走着,轻声道:“极寒北地的冷玉熔做胚,后铸成双刀。九曲黄河浪淘沙,点醉梅花鹧鸪天,昔年双刀出成,名震江湖。原本这一趟出山,我也是想寻这双刀给你用,如今正好倒省了功夫。”

  凌霄忍不住抚上腰间佩刀,道:“江盟主说此物是他师娘所留,难道师父曾与他是同门?”

  秋月白身形晃了晃,伸手扶住石壁,闷哼一声。

  “师父!”凌霄心下一惊,抬手将秋月白抚往怀中。但见他一手紧紧攥住腰侧衣衫,方知怕是忍了腹中闷痛许久了。

  “这里太冷了……”秋月白喘了两口气,下意识朝凌霄肩头倚了几许,轻叹道:“这几个月把他们养娇贵了。”

  凌霄能感受到秋月白微凉的气息轻扫在他脸侧,许是这一番折腾的缘故,秋月白声音愈发虚弱绵软。肩头承接着秋月白的全部重量,仿佛也就这样肩负起了他的全部。

  凌霄不欲赶路,秋月白却不想一直呆在这地宫中,稍作歇息后便催促前行。一路倒也无事,穿过三重门便得以见到邬氏最为神秘的所在之处。

  “这里有什么?”秋月白很是好奇,传闻昔年先皇曾赐邬氏金粉砌墙,绫罗万丈,珠宝美玉不计其数,想必此处定是金碧辉煌。

  凌霄打量了一眼四周光秃秃的石壁,道:“除了地方大些,跟咱家破Cao庐无甚两样。”

  秋月白,疑道:“如此?莫不是我们寻错地方了?”

  “应是没错。”凌霄走到最前面,大殿中央有一处高台,上面供奉着一檀木古匣。

  秋月白孤零零站在他身后,忽然问出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来,他道:“霄儿,你听过祭刀奴吗?”

  凌霄脚步微顿,回头看他。秋月白身形当真是消瘦不少,削肩长颈,蒙了眼的一张脸,露出个尖尖的下巴,薄唇一抿,就是让人心疼的苍白。偏这样还腰腹略隆,可怜兮兮地遮着。凌霄心底一烫,生出几分想要抱紧他的冲动。

  有那么几年,尚且不太知事的时候,凌霄几度觉得自己是遇到了山精。貌美诱人的精魄,居于深山,恰得一凡人来解愁闷,借以消磨些岁月玩儿。后来他把这念头说给秋月白听,被笑了好一通。可如今想来,还不是如此么,若非鬼神作祟,自己何以遇上他,又何以被占据了整颗心去。

  “我……不知呢。”凌霄不肯向前再走,心怦怦跳着,隐约觉得秋月白所言之事颇为重要。

  秋月白默然,少顷,方道:“如此啊,你想听么?”

  “好啊。”凌霄见他走来,不自主地将手递去他掌心,指尖微屈挠了挠他掌心,示意他抓紧。

  秋月白迟疑一瞬,终是握住了凌霄的手。这双手,他并不陌生,曾多年手把手教凌霄刀法,最是熟悉不过。如今不同了,少年人恨不得一天一个样,个子窜得快,握在掌心的这只手亦是如此。手指修长,骨节有力,掌心是常年握刀而磨出曾薄茧。

  “你可知自古就有以人祭兵器的法子,血r_ou_熔于炉,方得神兵降世。”秋月白道。

  凌霄由他牵着往前走,闻言道:“不过传说罢了。”

  秋月白扯了扯唇角,勉强勾出个轻笑,垂了头,道:“不是的,哪怕如今亦有相同之事。不过倒不是熔炉铸剑了,而是舍命喂刀。倘若家中得了新生子,便为他铸一柄刀,然后选出一个资质上佳的小童饲养家中。”

  凌霄眸色一沉,脸色微变,语气却如常道:“还有这等事,养那小童作何?”

  “那小童即是为小主子养出的祭刀奴,家中自有秘传古法,以血养刀。小童养大后授其家传刀法,待成年之后,在祭刀奴体内养一枚蛊来控制他,日日放血养刀,待祭刀奴死,刀算已成。”秋月白说完,一阵掩袖低咳。

  凌霄眼中神色明暗不定,许久才道:“有人生来富贵显赫,便有人生当如Cao芥,这便是命么。”

  “命?”秋月白边咳边苦笑道:“既都是命,又怎分贵贱……有些古法,早该不必存于世间了。”

  “是,当灭则灭。”凌霄抽手出来,看着秋月白,道:“师父何故忽然同我说这个?”

  秋月白指尖触了触凌霄腰间刀,道:“我娘亲就曾是祭刀奴,那年武林大会在乌陵江畔,我父亲得以见她。她跟在张扬跋扈的大小姐身后,低眉顺眼地捧着一柄刀……”

  低垂的是眉眼,却不是脊梁。她奉刀而立,却似青竹冉冉。恰是公子多情时,不恋红妆好颜色,偏怜了奉刀姑娘眼底的几分倔强。乌陵梨花胜雪时,成全了此一段风月。可到底多波折,吴家的祭刀奴,定是不肯让人的。江家刚成年的小家主拼着得罪半个江湖硬是留住了别人家命定要以血奉刀的奴隶。只是祭刀奴已过及笄之年,身体里种了蛊,不过十年光景便和夫君y-in阳两隔,只留个一个幼子。便是江昕。

  秋月白低声诉完这往事,便不再开口。

  凌霄唇角笑着,眸中似泣,无限心疼地将秋月白圈入怀中,下巴蹭在他肩头,颤抖着声音道:“原来、原来如此……我明了了……我竟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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