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江心秋月白+番外 作者:说书人【完结】(15)

2019-04-18  作者|标签:说书人

  秋月白绞着手指,苦笑道:“说来话长……”

  七年相护相伴如何不长?可若说长,偏与凌霄间的点点滴滴皆能如数家珍,恍若昨日。秋月白甚至清楚地记得第一次遇到凌霄时,少年纤细冰凉的手攀在他手臂上,透着向死而生的倔强。朝夕日暮,春去秋来,若没有凌霄这一路又该如何走来,哪里还有今日的秋月白。

  当年究竟是他救了凌霄,还是凌霄给了他一段救赎,倒也不可知了。

  “所以你看……并非成亲了,只是造化弄人。”秋月白摇了摇头,低声道。

  阮灵奚只是听,静静地听着这段纠葛,有些感慨,却也无可奈何。他阖眸咽下一声叹息,睁开眼睛看向秋月白,一字一句道:“不足三个月的双生子。阿昕,留还是不留?”

第十五章

  明月皎皎照西床,夜不能寐。

  窗外传来悠悠洞箫声,是一曲忆秋思。秋月白正辗转着睡不着,循着洞箫声推门出来,披了身月色走到榕树下。

  阮灵奚正坐在树上断断续续地吹他那根紫竹洞箫,垂眸瞧见秋月白并不惊讶,反倒是从腰后抽出一支笛抛了下去。

  “喏,你的笛子。”

  秋月白抬手接住,在指尖挽了个花,道:“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留着。”

  这支笛子名叫“式微”与阮灵奚手中那根名叫“无衣”的洞箫出自同一根紫竹。

  “你大半夜不睡觉瞎溜达什么?”阮灵奚晃荡着双腿,半掉不掉的歪在树上。

  秋月白脚下一点,腾身而去,落在阮灵奚身边坐下,道:“你呜呜吹个不停,叫人怎么睡?”

  阮灵奚脱下身上外袍给他披上,摇头道:“你可拉到吧,分明是你自己心里装着事,不知道惦记着谁呢,也好意思赖在我头上。”

  秋月白淡淡拽了拽袍子,沉默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他还小啊……”

  阮灵奚倚在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磕着洞箫,道:“十六七?不小了,你十六七不都成亲了?”

  秋月白用泛灰的眸子默默瞅了眼阮灵奚。

  阮灵奚抬手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道:“我错了,阿爸。”

  秋月白指尖用力搓着紫竹笛上缀着的同心结,又是一声叹息:“他心x_ing坚韧,根骨奇绝,一旦入世绝非碌碌之辈,定有一番大造化的。一入江湖又岂是深山清修那般日子,总归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物。将来未必不能遇到可堪携手一生之人。他现在懂个什么,若我留着……只怕将来牵绊了他,反叫他为难。”

  阮灵奚顿了顿,道:“你收徒为徒时,他年纪尚小,想必心里也没什么记挂。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偏执不过,怕是要记你一辈子了。如今倒好,出了这档子破事你拍拍屁股二话不说走了,你就不怕他入了障,万一有什么想不开……”

  秋月白被阮灵奚吓住,屁股着火了一样蹭的站起来,险些一步踏空掉下去,惊的阮灵奚赶紧拽住他。秋月白一手捉住阮灵奚腕子,急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凌霄不会犯什么傻吧?这小子x_ing子拗的很……”

  阮灵奚疼的龇牙咧嘴,扒开秋月白的手,道:“瞅你,刚刚还要跟你那宝贝徒弟相忘于江湖呢,这会儿又恨不得把人绑在身上了。”

  你懂个屁,你又没徒弟。秋月白心里想着,又直直坐下去,皱着眉头不吭声。

  阮灵奚蹲他旁边拿洞箫戳了戳他肩头,道:“我随口一说,你别这么忧心,仔细再惹了腹中难受。不过讲真的,实在纠结的话,听我一句,留下吧。我阮灵奚发誓以后就当自己儿子养,怎么样?”

  “你想的倒美……”秋月白拧着眉心背过身去。

  阮灵奚没骨头一样趴他身上,拽了拽秋月白袖口道:“难得我这么上赶着给人养儿子……认真的说,阿昕,你如何打算?”

  秋月白许久才道:“我这回出山,打算一是看顾着凌霄立足江湖,二是找江行之将陈年恩怨一并结算。如今平白生出这样事端,反倒是……也罢,天意如此。留着吧,待我生下这两个孩子后,再去会会那深得人心的武林盟主,到时候生死不论。如果我死了,好歹也算是给江家留个条血脉,只是辛苦你帮着抚养了,将来让俩孩子给你养老送终。”

  他将披在肩头的袍子扯下扔给阮灵奚,纵身跳下树,一身轻快地回屋睡觉去了。

  阮灵奚扯开盖在头上的衣袍,看着秋月白走远,自言自语道:“你啊,还跟以前一样心软……”

  那晚之后,秋月白当真安神定志地在杏林谷里养起胎来,阮灵奚倒是好奇过他的那个徒儿,只是秋月白嘴严的紧,半个字也撬不出来,只得作罢。

  日月窗间过马,转眼已是三两月。

  秋月白曾坠崖落入过寒潭,入了冬天便有些不耐寒意,只是往日单衣惯了嫌棉衣不方便就不肯穿,仗着内力深厚仍是一溜身的薄。阮灵奚半吊子功夫就不能比了,刚一入冬就裹了狐裘,连脖子带脸缩到一圈绒毛里。

  又是施针的日子,秋月白有些贪懒干脆没起床,屋子里烧着热烘烘的地龙,暖地人懒洋洋地没精神。阮灵奚照例冻得龇牙咧嘴地进门,伸着一双冰凉的爪子就要往秋月白被褥里塞,被一旁正换药香的侍女绿腰一巴掌给拍开了。

  不等阮灵奚发火,绿腰已杏眼圆瞪,水嫩嫩一双小手掐着一把杨柳腰,道:“谷主这么往屋里钻,不怕过了寒气给公子?仔细公子染了风寒,身子怎么受得住。”

  阮灵奚看了眼歪在床头的秋月白。他眼上覆着药纱,长发不便束起,就只得散着,听见动静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应和道:“就是。”

  “就是个屁。”阮灵奚挨着床边坐下,拍了拍秋月白示意他腾个空出来,又对绿腰道:“你究竟是我的丫头还是他的?胳膊肘往哪里拐?”

  绿腰给阮灵奚倒了杯热茶,笑道:“谷主说的哪里话,江公子哪里是外人了?”

  阮灵奚长叹一声,嘬了口茶,含糊不清道:“女大不中留……”

  绿腰瞪了眼阮灵奚,把药箱备好,温了一碗清酒,放轻了声音道:“公子昨夜又没睡好,谷主看看是不是少点药量,公子现在不比之前,月份大了使不得再折腾。”

  阮灵奚收敛了嬉闹模样,扶着秋月白坐起来,双手绕到他脑后解开药纱,问道:“这几天眼睛疼了?我晓得你双生身子不好过,药使得也轻,若还是难受就先停一停,等你肚里那俩小崽子蹦跶出来了,再合计眼睛的事。”

  秋月白摇了摇头道:“无妨,这点疼能忍得住。”他夜里睡不好倒也不只是眼睛疼,多半还是肚里孩子给闹的。说来这些日子待在谷里养的好,再之又是双生子肚子显得倒快,腰上也就吃力了许多。

  绿腰拿了帕子擦去秋月白眼上的残药,有些心疼道:“公子别硬撑着,我瞧着公子肚子一天大过一天,人却清减了许多,一张脸上没点血色。”

  秋月白依言用力搓了搓脸,闷笑道:“没事,早点治好眼睛,也好早些看看小绿腰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绿腰手上一顿,登时双颊绯红,咬了咬菱唇,羞地端了盆子出门去了。

  阮灵奚咂舌道:“阿昕你可省省吧,少作孽了。”

  秋月白伸了个懒腰,指尖闲闲搭在隆起的腰腹上,道:“我是说真的,也想看看你,看看天,看看杏林谷的桃花林、梨花坡。我想看的太多了,瞎的滋味真是不太好。”

  “阿昕,再给我半年。”阮灵奚抚过药包,九根三寸银针已经夹在指尖……

  窗边铜花瓶里c-h-a着三枝早梅,熏在药香里倒也开的艳。时间一点点过去,秋月白眼上重新蒙了药纱,脸色倒是比药纱更白,整个人有些恹恹蜷着,清瘦地脊背抵住墙,试图忍过眼上新上药的痛痒。屋漏偏逢连夜雨,肚子里俩刚能伸胳膊伸腿的小东西跟着凑热闹,惹得秋月白忍不住闷哼出声,身子蜷得更紧了些。

  阮灵奚拂开秋月白按在腰侧的手,替他缓缓揉着,状似闲谈道:“最近江湖上倒出了个不小的事,你要不要听听?”

  秋月白闻言愣住,心头一紧。

  阮灵奚给自己倒了杯茶,吹散眼前热雾,道:“三个月前江湖上出现一少年,无人知道这神秘少年的来历,师承哪里。少年在短短三个月里连挑三个门派四大世家,一路从南至北,走到何处战书便下到何处。你说奇不奇?”

  秋月白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年少轻狂。”

  阮灵奚笑着道:“可不,跟你当年一个德x_ing。你七岁学剑,十四岁那年出门游历也是四处跟人比斗。不过这少年如此招摇,却不只为成名,倒像是再找人。倘若对方败在他手里,便定答应要为他寻一人下落。”

  秋月白彻底不说话了。

  阮灵奚挠了挠下巴,叹道:“起初并没有人把这少年当回事,毕竟无名无姓无来历的,便是接到战书也只是让自家小辈迎战,结果一一惨败。各家高门眼见输的没了脸面,又不好跟一个后辈计较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只是后边谁家谁派再接到战书便不敢小觑了,上个月临安贺家可是贺丁宁亲自应战的。”

  “谁?贺丁宁?”秋月白挺直了身子,方才懒洋洋的模样全无,提高了音,道:“那老东西多大年纪了?也好意思跟小辈动手,脸都不要了吗?”

  阮灵奚看了眼秋月白,见他一副怒气冲冲恨不得马上爬起来打爆贺家老东西狗头的模样,无奈道:“你倒是听我说完,贺家这位老爷子可谓颜面尽扫,少年前后只出了九刀,便让对方无还手之力,再度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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