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江心秋月白+番外 作者:说书人【完结】(12)

2019-04-18  作者|标签:说书人

  谢归云等不来对方的寒暄,也不生气,相比起来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视线先是绕着秋月白腰腹转了一圈,随即只是盯着他右耳看。日光不烈,雪白的耳垂如珠莹润,秋月白满头鸦发扎的松松垮垮,垂落的发丝有意无意遮在耳后。

  风来,掀起丝丝缕缕乱发,一只干净修长的手随风而来,那本是一双拿箫的手,出手却如风般无孔不入。谢归云虽没有杀意,但指尖所探之处却是秋月白耳后颈侧,这本是习武之人的敏感地,要命之处怎可交由他人。

  这一手出其不意,谢归云武器是箫,自幼练的就是手上的细致功夫,再加上距离太近,任是大罗神仙也得是个掌中之物,躲不开了。

  可秋月白偏偏就躲开了,谢归云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躲开的,指尖快要碰到秋月白耳后的一刹,刚才还吐得弱不禁风的人忽然变成了一团轻飘飘的柳絮,随着谢归云的指尖风飘开三尺的距离,落地无声。

  谢归云的手落了空,僵在原处。

  秋月白皱了皱眉,他尤其不喜欢别人碰他耳后。

  “是在下失礼,这个权当给公子赔罪。”谢归云指尖舒展,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玉吊坠。

  指甲划过美玉的细微声响让秋月白听个一清二楚,清冷如水的眉眼转眼就变了样,黯淡的桃花眼弯了弯,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一抿一勾,只让人眼前觉得周身都暖了三个度。万顷寒江雪都跟着变成了柳叶杏花。

  谢归云失神的功夫,秋月白已经不着痕迹的抽走了那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玉。

  “谢公子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秋月白语气里倒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双指一搓,暗暗挑眉。果然是谢家品玉楼出品,质地上乘,绝对能卖个好价钱。要是谢归云愿意再出点血,秋月白不介意亲自撩开耳后给他看。

  谢归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眼前这个探不出深浅的美人双目无神,眸色泛灰,竟是个盲人。有心想问,毕竟相交甚浅,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这回倒轮到秋月白主动问道:“谢倾雨是你什么人?”

  谢归云一愣,道:“正是家姐。”

  “她可还好?”

  “家姐去年嫁给了烟州潮关曹家的长子曹东亭,夫妻伉俪情深,琴瑟和鸣。”谢归云有些诧异,听此言该是谢家旧识,可为何他从未有过印象。

  秋月白笑了,当年那个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丫头原来已经嫁人了。他道:“改日登门拜访,再为你姐姐补份贺礼。”

  说完又有点忧伤,他哪来的钱给小丫头添礼。

  谢归云心生亲近之意,问道:“公子既是往洛春山去的,只是不知公子与灵奚是如何认识的?”

  秋月白听他叫阮灵奚这样亲切,想着该是熟识的人,便道:“与他啊……打小就认识了。”这个小是真的小,俩人各自在娘胎里时都碰过面,阮神医的夫人跟他娘是金兰之交,俩人八成还妄想定个娃娃亲什么的。可惜秋月白跟阮灵奚有负众望,实在是没擦出什么火花来。

  这话落在谢归云耳中就是另一番滋味了,他苦笑一声,暗暗叹息。秋月白穿着打扮可以说是穷酸,就连拴在一边的那匹老马都干瘦,怎么瞧都不是名门之后。谢归云自行脑补了一出青梅竹马被骗身,千里迢迢找情郎的戏码,相当惨了。

  但是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惨?谁不是被阮灵奚撩到真心错付?若非如此,大家何必约在今天共同上洛春山向那负心人讨个说法?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秋月白没体会到氛围的诡异之处,还当大家都有病,要上山求医。

  又怎料到这群人有病不假,那叫相思。

  温粥入腹,眩晕感去了不少,苍白的唇色也有了几分血色。秋月白揉了揉胃,长舒一口气,这些日子忙着赶路,饥一顿饱一顿果真是不行,腹中时有绞痛,怕是要生胃疾,等会儿见了阮灵奚要昧他几味稀珍药材补补。

  洛春山已不远,随众人走了没多远就到了,可若想进去就难如登天了。倘若谁都能随便入谷,那这世道就没有看病难的问题了。

  山门自有阵法,硬闯阵法虽不会伤人,但让你在里面迷路兜兜转转个三五天还是可以的。当年秋月白来洛春山跟回自己家没什么两样,阵法自是困不住他,但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就不便放进去了。故而他也未曾进山,只是在一旁等着。

  红衣女双手叉腰,使足了劲儿呵道:“阮灵奚,快给姑n_ain_ai滚出来!”这一声内力炸开,山林都好像跟着抖了三抖,一群惊鸟呼啦飞到天上,几声鹰鸣清亮,那是阮家的巡山隼。

  天上鹰隼一声长啸,投下巨大黑影,掀起大风,直冲秋月白而去。

  谢归云大惊,洛春山的鹰隼是巡山报信的,从未听过会伤人!一声‘小心’憋在嗓子眼里,还不等喊出来,只见秋月白一动不动竟伸一臂出去。

  鹰隼骨劲气猛,一爪下去这条胳膊都能抓废,所有人都惊的屏住了呼吸,怕是下一刻就要看到血r_ou_模糊了!

  然而事实上,秋月白只是搭了一条袖子进去,料子太差搁不住这一爪裂开了道道口子,鹰隼无意伤他,稳稳落在他臂上。

  “一半?”秋月白顺了下鹰隼的翎毛,轻叹道:“长大了,真沉。”

  当年还是一对幼鹰,秋月白和阮灵奚养着,俩智障少年给它们起了个相当有病的名字,一只叫一半,一只叫另一半。

  “去吧,跟他说我来了。”秋月白抬了下手臂,一半儿振翅而起,绕着上空盘旋一圈方才离去。

  众人再看秋月白的眼神已是异样。

  秋月白瞎的心安理得,卷了下破烂的袖子,苍白的手臂上是几道红痕。

  周围竟是沉默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翠衫明丽的姑娘忽然开口,酸里酸气道:“这位公子跟阮灵奚关系匪浅,何至于跟我们同行。”

  秋月白偏了偏头,不明所以,难道不是他们三番五次邀他同行的吗?

  红衣女子冷笑道:“怎么着?有些人还没见到阮灵奚就开始呷醋了?”

  翠衫女柳眉倒竖,话里三分怒气:“这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谁大早上涂脂抹粉,香的跟腌入味了一样。你那点小心思谁瞧不出?不稀地说你而已。”

  红衣女羞的脸红脖子粗,绣鞋一跺:“连换五件裙裳搔首弄姿的是谁?莫说的跟你多清高一般!”

  秋月白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展开,俩人刚刚还如亲姐妹般,转眼就开始互相揭短,撕破脸之后竟一人从腰间解下长鞭,一人从背后抽出长剑,动起手来。

  翠衫银鞭如虹,刁钻狠辣,红衣长剑似月,不留情面。几个回合下来,红衣女显然力有不逮,剑招疏漏,被银鞭钻了空子,本是往肩头招呼的一鞭随着翠衫女腕间一抖,银鞭已如蛇信子一样舔上红衣姑娘的脸蛋。

  只听有人‘噫’了一声,银蛇像是被人掐住了七寸,半死不活的耷拉下来,翠衫女子脸色一白,虎口发麻,指尖一松,竟失了武器。

  与人对阵丢了武器是大忌,翠衫女子一颗心如置冰窖,汗毛从后背层层竖起,冷汗从额角流下。

  秋月白缓缓将银鞭收成一团,似笑非笑道:“女孩子都爱惜颜色,伤了脸不好,这鞭子不错,渭川吕家?还是陈塘惊云鞭一脉?”

  翠衫女子迟疑半晌,咬牙接过秋月白递来的银鞭,脸红的滴血似的。她方才举动,哪还有脸自报家门,咬破了下唇没吱声。

  红衣女捂着脸倒退两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说到底是她技不如人,更是没有颜面说话。

  秋月白按了按额角,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了。阮灵奚这个浪货,留了一堆桃花债这会儿人家是找到家门口了。难怪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古怪,感情将他也当成其中一员了。

  这事太一言难尽了,秋月白甚是牙疼,提了一口气,冲山里道:“阮绵绵你再不出来,阿爸要放火烧山了。”

  正在往这里赶的阮灵奚听见这一嗓子,脚下一抖,一个岔气从半空跌下来摔了个潇洒的狗吃屎。

  秋月白喊完没多久,只见林动叶落,一个影子朝他扑了过来。他不避,被来人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阮灵奚用能勒死人的劲儿把秋月白的脑袋按在肩头,一双爪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秋月白一口气提不上来,刚想开口问候对方全家,脖颈几分温热,濡s-hi一点衣领。什么怨气便顷刻散了,唇角弯了弯,噙了个真心实意的笑。

  阮灵奚哑着嗓子道:“阿昕,别提我小名,你永远是我爸爸……”

  秋月白眉眼更弯,温柔道:“好啊,绵绵。”

第十二章

  秋月白艰难地喘口气,拍了拍阮灵奚肩头,友情提醒道:“兄弟,你后院要着火。”

  阮灵奚倒抽一口凉气,缩了缩脖子道:“阿昕帮我。”

  秋月白挑了挑眉梢,顺势歪在阮灵奚肩头,好似被谁抽了脊骨一样软趴趴。阮灵奚十分上道的揽住他的腰,朝那群痴男怨女道:“谢各位送他回来,失而复得,实属大恩,改日定携夫人登门道谢。”

  说完不等众人从这段关系里品出个一二三来,拽起秋月白拔腿就跑。求生欲当前,轻功超水平发挥,速度惊人。

  待俩人停下来,已经一路撒丫子跑回杏林谷中了,秋月白撑着膝盖连声咳嗽,扶着发昏的头,喘道:“能耐了啊绵绵,这轻功登峰造极了。”

  阮灵奚紧紧捏住秋月白的手,眼巴巴的将他从头到脚瞅了好几圈,闷声道:“你……你还知道回来。”

  秋月白忍不住笑道:“这话说的,好似我才是那负心人,舍了你这如花美眷在家,自己个儿出去鬼混了一样。”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2/3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