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成安 作者:重赋【完结】(45)

2019-04-16  作者|标签:重赋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他将腰带系好,磨磨蹭蹭的靠了过去,在岚沉水身边坐下。

  岚沉水生什么气呢?他对着食指想,要怎么哄呢.......

  “那个......”他觉得自己除了那点天赋异禀,好像也没什么长处了,酝酿着开口道:“我给你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吧?”

  岚沉水抬起眸子,神色有点复杂,看见安朝昀已经又坐不住的站了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开始找石头,没头没尾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啊?”安朝昀一愣,伸手在头顶按了一下:“我没太注意。”

  哪有人会一直关注自己的身高的?

  岚沉水手一撑地也站了起来,走到安朝昀对面,平掌比划了一下,发现两个人竟然已经差不多高了。

  安朝昀垫了一下脚,人为造就平视沉水上神的假象,欢喜非常:“真的哎。”

  岚沉水下一句话立刻把他打入谷底:“可人怎么还是傻的?”

  安朝昀:“.......”

  所幸岚沉水也没有太多责备他的意思,摇着头坐回去,安朝昀有点憋屈,碎大石的兴致缺缺,蹲在他身旁百般聊赖的画圈圈:“岚沉水,你也要讲点道理好不好。”

  岚沉水道:“怎么说?”

  安朝昀小声道:“倚老卖老。”

  岚沉水:“什么?大声点,我耳朵不太好。”

  安朝昀:“.......你在威胁我吗?”

  沉水上神当真附耳过来了,安朝昀无语凝噎,他觉得这个岚沉水实在是太奇怪了,像是一个天真和腹黑杂糅的矛盾体。

  削瘦的身体里蕴藏着常人想象不到的广博阅历,你猜不到他下一刻会说什么做什么。

  也许经此一生也不可能超越他,变成比他更强的人。

  “为什么又回去了?”岚沉水问:“你不是害怕么?”

  为什么?

  安朝昀想,因为更大的恐惧会压倒一切,而那恐惧的源头是什么呢?他害怕岚沉水死,怕岚沉水不回来,怕岚沉水.......离开他。

  但他没有这么说,这么说有点疯狂,也没什么理由说这些。

  “我跟玄周担保的事情,当然要做到。”他如是说。

  岚沉水一瞬不瞬的望了他一会儿,望到他有点心虚,那边传来土地公的拐杖顿地声,抖抖索索的壮胆c-h-a一嘴:“二位.......聊完了吗?吃点番薯休息会儿,明天咱们再回地面。”

  ☆、第五十五章

  土地公常年遁地,狡兔三窟,看来这个窝是离百足宫最近的一处,位置不深不浅,除了缺乏亮光,却是十分安全。

  荆铃和安朝昀都饿得够呛,连吃了好几个番薯,消化时便困得厉害,或蜷缩或四仰八叉的睡了,岚沉水却很清醒,他靠着土墙,手中握着那截已经化作发簪大小的桃枝,就着跳跃的灯光,端详着。

  自倾尽半城桃木布阵,拿下了成魔的虞烬之后,他飞升渡劫,桃枝成为了沉水上神标志x_ing的神兵利器,广为流传,充满了浪漫的色彩,也不失后人效仿,而他却再没有种过桃花。

  虞驰那个孩子,岚沉水闭了闭眼,还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满月的时候,虞烬生拉硬扯的让岚沉水和玄周去看,岚沉水给虞驰带了一瓶新酿的槐花蜜,玄周空着手,被那孩子搂着脖子蹭了一脸的口水。

  虞烬幸灾乐祸道:“让你不给外甥带见面礼!”

  玄周气急败坏道:“谁说我没带!”他将一副东西从袖中取出,往桌上一拍生硬道:“拿去。”

  虞烬道:“你给我儿送护腕做什么?我儿以后要好好读书,入仕当官的,才不会变成你这样只晓得打打杀杀的武夫。”

  玄周咬牙切齿:“你爱要不要。”

  虞烬自然是要的。

  虞烬没有飞升前,便和那叫阿静的女子一起教虞驰读书写字,虞驰一两岁时认得的字已经很多了,的确是非比寻常的聪慧,阿静并不晓得岚沉水与玄周飞升之事,只当是两位普通的朋友,常来串门,虞驰会开口说话便也亲亲热热的叫“叔叔伯伯”。

  玄周说:“待驰儿再长大一些,我会教他剑术,好男儿怎能不会武功,只读书长大了容易变成个书呆子。”

  虞烬捋起袖子道:“我当爹的还没说要教,你教个鬼。”

  玄周说:“等你飞升了再说话,半瓶子水乱晃,能教出个什么阳面光。”

  虞烬拔剑道:“是男人就用实力说话,光动嘴皮子算什么?”

  岚沉水坐在一旁自顾自的沏茶来喝,石桌边缘爬上来一个小萝卜头,头上扎了个冲天揪,生的浓眉大眼,已经有几分他爹的轮廓了。

  “沉水叔叔。”他十分乖觉,不碰岚沉水的衣袖,用藕节似的小手在岚沉水面前挥了挥:“爹爹为什么要和玄周叔叔打?”

  岚沉水道:“不叫打,叫切磋,是交流感情的意思。”

  虞驰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此时虞烬败下阵来,气恼的将剑一丢道:“玄周你这个人真是不够朋友,我儿子还在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说罢他大步走到桌边,将虞驰抱起来往膝盖上一搁,低头亲了两口,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接着虞驰拳捶了他两下,小r_ou_手力道可观,虞烬差点没把喝的水喷出来。

  “你打爹爹做什么?”他难以置信的把儿子举起来对着太阳照,生怕有人把儿子掉了包:“爹爹做错了什么你就打爹爹?”

  “切磋。”虞驰n_ai声n_ai气说:“交流感情。”

  虞烬:“.......岚沉水你都跟我儿子瞎说八道什么了?”

  岚沉水:“天气不错。”

  虞烬咆哮:“我儿子是要登堂入室做官的人!!!!别他娘的教这些!!”

  那边阿静丢过来一个新搓的棉麻球,正中了他的后脑勺,笑骂:“好好说话,带什么口头禅,仔细你先把驰儿教坏了。”

  几人大笑。

  春暖风和,岁月静好。

  虞烬飞升后,他渐渐意识到了自己肩负的责任,收敛了从前吊儿郎当的x_ing子,专注于为民除害,伸张正义。家乡人感他功绩,为他建了庙宇,方便众人拜会,家中妻儿也备受邻里尊敬,衣食不愁。

  只是虞烬归家的次数变得屈指可数,少得可怜。

  三过家门而不入,足有三年。

  虞烬偶尔苦笑,说这个典故可以从大禹身上直接挪用到自己的身上了。

  待到他终于求得一日安歇,日赶夜赶的回到家中,迎接他的不是从前和睦体贴的妻儿,而是一个疯了的孩童和一个接近半疯的女人。

  窗明几净的家没有了,到处都是长久不打理的摊子,鼠蚁乱爬,虞驰坐在窗边晃着两条腿,口水从嘴角淌下来,头发一缕一缕成虬,锁骨凹陷的地方全是污垢,这孩子却吮吸着手指,冲着门前痴痴的笑。

  阿静的眼神灰败,扑上来捶打他,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多久没回来了,你还记得你成了家,家中有两个活人吗?”

  虞烬愕然失语。

  他不晓得驰儿半年前得了疯病,不晓得妻子带着病儿跑遍了千山万水寻医无果,不晓得儿子犯起疯病来六亲不认,将妻子抓的伤痕累累,将邻里吓得大门紧闭不再来往。

  这些他通通都不知道。

  阿静说,我去你的庙里拜你求你,真不知道几时开始我找我的丈夫帮忙需要三跪九叩,请香祷告,偏还求不来。

  那么多的祈求,虞烬处理起来分身乏术,时常感到精疲力尽,唯有责任感支撑着,他想多做好事便是多积德,会有好报。

  可谁想到殚精竭虑的为他人消灾解难,居然连自己妻子的诉求都没有看到。

  虞驰的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明明应该有七八岁了,可模样却停留在五六岁,头倒显得有些大,看起来既古怪又滑稽。虞烬上前去抱住了儿子,他像是闻不到酸腐的气味,只晓得紧紧地抱着,舍不得松开。

  虞驰张嘴咬住了他的耳朵,撕咬着,咬出了血。

  阿静冲进来尖叫,狠狠的拍打虞驰,将他扯开,动作粗鲁,她不无憎恨的骂道:“这是你爹,你疯了吗!!”

  虞驰仍在笑,听不懂人话一样,含着满嘴的血,笑的不谙世事,眼睛里都是空白。

  阿静含泪去给虞烬上药,最后掩面痛哭,泣不成声。

  虞烬望着儿子,只觉得不对,霍然起身,上前掰住了虞驰的脑袋,覆掌在天灵盖上。

  随后他惊恐的发现,儿子少了两魂三魄。

  他连夜去追寻这勾了虞驰两魂三魄的小鬼,那小鬼消化了半片生魂,正洋洋得意的要继续修炼,被虞烬一剑斩得魂飞魄散。

  然而虞驰的魂魄却再也回不来了。

  虞烬痛不欲生,同时他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儿子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回到家中,虞驰正在发疯,逮着什么咬什么,全然不像个孩童,像个未驯化的野兽,阿静一手拿着砖头,一手拿着麻绳,却始终不忍靠近,双眼哭的红肿。

  虞烬推开门,望着这番可怖的景象,浑身发冷。

  虞驰抓着桌子腿,忽然昂起头,裂开嘴笑:“爹。”

  虞烬仿佛挨了当头一木奉。

  他克制不住的扑上去抱住儿子,儿子却一口咬在他肩头,喉咙里“呼噜呼噜”发响,虞烬任由他咬,推开了阿静递来的绳子,徒手抱着病儿,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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