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过敏[ABO] 作者:未耒【完结】(9)

2019-04-14  作者|标签:未耒 破镜重圆

  阮巍临摇摇头,钟沛笙大概并不会为这个开心。

  姜烁原本计划拍些钟沛笙的照片做成表情包发给原主人当谢礼,找起角度甚至比袁乐还要兴致勃勃。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并未听完全场。台上摇滚青年风格陡转,抱着吉他走文艺路线自弹自唱起来。那是首翻唱,歌词、或者干脆歌的本身勾起了本该沉寂的回忆,姜烁没听几句,莫名的焦躁浮上心头,他不安地敲打着扶手,一些重如千钧的预感向他俯瞰过来,赘得他呼吸困难。

  即使知道并不礼貌,他还是没能等到中场休息就提前溜出去——透透气冷静冷静,能抽根烟最好了,总之离开这里,他需要新鲜的氧气,非常需要。

  二三十岁的社会牲口,有人靠尼古丁续命,也有人烟酒不沾。他以前是后者,现在虽也不到前者高度,终归有轻微的瘾成了型。他总会随身装半包烟,也许一两个月才抽得完,也许某一个时辰能用掉全部,那取决于他要想要逃离现实的愿望强度。迷蒙烟雾交换片刻的解脱,沉溺在没有负担的幻觉里。

  姜烁整理好心情离开吸烟室,推开门迎面撞见某个人,先前的预感成了真,相遇了即便在最虚妄的梦境里也奢求的幻觉。

  或者那不是幻觉。

  那个人遥遥望着他,眼睛黑沉沉的,微微抿着嘴看不出情绪。

  乔觉……?

  那当然是乔觉。

  出现在梦里那么多次的人,怎么可能认错。

  *

  他没指望会在这里与故人重逢的。分手后乔觉出了国,自此他们的联系中断,这个人去了尼加拉瓜还是西伯利亚,定居于高山之巅又或海湾怀抱,反正往后人生如何再无干联。他没听说乔觉何时回的国、现在又在做什么,不清楚他的一切近况;其实想探明对方的消息非常简单,各种社交媒体早就布满对方痕迹,互相交织的朋友网八卦生生不息

  但如果想要捂住耳朵和眼睛,也没那么难。

  上一次见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四年前?五年前?分开那天和所有偶像剧一样荒唐地落着大雨,天空漏了个洞,倾盆而下的全是呜咽。乔觉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遍遍劝诫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年脑子里进的水,还是疼得像被人冲着心脏打了一拳。

  他们的最开始轰轰烈烈闹得人尽皆知,结束却那么悄无声息,以至于分手半年后,李信视频时还调笑着你小子别金屋藏娇了,下次聚餐把儿媳带来。

  姜烁脸色未变,淡淡道,没有儿媳了。

  李信道呔你这个不孝子,怎么又不认爸爸。

  姜烁没说话,哗啦站起来合上电脑,整整一个星期再没联系过任何人。

  乔觉站在那儿,黑T的暗色花纹张狂却不明显,牛仔裤浅得发白,帽檐卡得很低,安安静静的,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有一副顶好的皮相不爱费心收拾自己,装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扔进人群立刻会被淹没。但姜烁总能一眼认出来。

  一切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姜烁心中迷惘,面上却不动声色压下来,说,阿乔,好久不见啊。

  他向来这么称呼他,去姓留名,熟稔得要命,是只有彼此能感应的亲密,藏在人群中隐秘的甜蜜,特定场合还能逼弄出羞耻和快意,不为人知又举世皆晓的热恋。

  姜烁搓了搓食指,问得言简意赅:“聊聊吗?”

  如果是以前,乔觉大概会钝钝的没反应,眼睛里的情绪却近乎透明,半点藏不住。可现在的乔觉不一样了,非常淡定,非常冷静,语气和神色都有些陌生:“不了,要回家。”

  他说要回家的时候,就意味着家里有人在等。

  姜烁想,是谁呢?

  然而很快当事人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另一位当事人。

  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小身影,欢欢喜喜扑到乔觉腿边,黑T浅蓝背带裤,戴着与后者同款的鸭舌帽,怎么看都是亲子装。朦胧不清的回忆和预料之外的现实呼啸着向他冲撞而来,姜烁怔住了,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接下来的话打破,小姑娘好奇地拽拽在原地不动弹的人的衣角:“爸爸?”

  *

  亲密关系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也最致命的武器。因为是所爱之人、只要是所爱过之人,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力气,就能收获摧心肝的极佳效果。夜色温润,乔觉浸没在流光溢彩的灯河中,心沉了下去。

  车上放着歌,属于热带的方言,他不太会说,但听得懂,归功于多年前某人耳濡目染,分着时间地点场合,风流和深情的界线拿捏得恰到好处,渡他过河,或者拽入漩涡。

  ——忘了旧时和男孩子

  ——热恋几次仍然如此

  他没有追忆过去的意愿,等红灯的空档切成了电台,正巧在放儿童频道的晚安节目,是首童谣。后座的女孩跟着哼唱,被箍进儿童座椅乖乖抱着浆果儿,小企鹅的蹼分得四仰八叉——她在家也向来这么抱桃子,猫咪苦不堪言,又不敢对小主人轻举妄动,只能任她摆弄。等到乔觉把它从她手里抢救出来,悲伤地咪呜着跑开。

  他听着岁岁有样学样念着儿歌,脑海里却忘不掉方才的旋律。

  ——下次下次 是胜利那一次

  ——能够赚回从前为苦恋所透支

  回到同一片土壤之上,乔觉早就有了必将重逢的觉悟,只是它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一些。他没想要去预演和排练什么,说不上来几近满溢的情绪里忐忑和惘然谁更多一点,哪怕装作若无其事,心里仍然空落落的。

  毕竟再如何做好准备,那依旧不是他期望发生的事情。

  好在岁岁没有看见那个人,看对方的反应也不可能对小孩儿有多余的联想。庆幸之余又自我劝解,重逢就只是重逢罢了,再次相见也不会有后续,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与彼此、与过去无关的新生活。

  而新生活该有仪式感。乔觉把车停在路边:“吃点东西庆祝一下?”

  ——下次下次 没法坏过今次

  ——还有哪事能令我悲伤不止

  在有小朋友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还需要父母照顾;扛起新的责任也没变动太多,找不出条条框框,几乎没原则地宠,给她最好的,给她快乐,不吃垃圾食品大约是为数不多的底线。可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快餐?哪怕完全不知道要庆祝什么,孩子的重点永远只在前半句。小姑娘欢呼一声,被连人带玩偶从车里捞出来,亲亲昵昵搂住监护人的脖子在他脸侧吧唧印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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