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鹏飞的戏码分在前后两个部分，中间都是女主的单人戏，他补拍几个镜头后就闲下来了。
横竖没什么事，程鹏飞大清早戴上帽子和宽大围巾，遮住自己半张脸，往外走去。
记忆中的街道已经拆迁了不少，警局旁边的染发店吵吵嚷嚷的，有个学徒紧张地拿着染发剂去问说：“周老板！周老板！这个调出来的色不对啊！”
店老板围着围裙，一旁坐着自己的媳妇儿，肚子已经大了一圈。闻言一脚踹到学徒屁股上说：“小点声！吵到我媳妇儿我跟你急！”
两人说着话呢，学徒往店外看去，说：“周老板，那人你认识吗？刚刚朝这边看了好久。”
周宙看过去，只瞧见那人的背影。穿着不俗的呢子大衣，戴着贝雷帽，看不见脸。
“少岔开话题！都跟你说了这两个色不能混在一起，还混！欠揍！”
程鹏飞裹紧围巾，朝着那处老楼房走去。
楼下媳妇儿似乎是搬家了，住了另外一家人。那经常捉迷藏的小孩儿也跟着离开。这处巷道里他熟识的小孩儿，按着年纪今年也该念高中了，难怪这么安静。
程鹏飞按着熟悉的路子往楼上爬，许n_ain_ai的线褂子穿了这么多年，还晾晒在外面。
水滴到楼下，却再也不会淋s-hi底下的梅干菜了。
他走到窗边，看到靠着左边窗户的碗里，放着两个咸鸭蛋。
程鹏飞喉头一动，竟然有点憋不住泪。
他伸手拿了一个，还温热着。
“鹏飞？”
程鹏飞回过头看，围巾遮挡住半张脸。
说话那人穿着冬装，有些臃肿。旁边扶着一位老人，年迈得厉害。
“雁姐。”
第67章
祝雁扶着许n_ain_ai回了屋子，随后给她盖上被子，领着程鹏飞回自己屋。
“许n_ain_ai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现在老年痴呆，记不太清事儿。”祝雁说着，拿了个一次x_ing的杯子给他倒茶，说，“不过许n_ain_ai每天早上都不忘往杯子里放鸭蛋呢！我跟她说了很多次，你现在有出息了，她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就忘！”
祝雁说着，眼睛笑眯眯的，把茶递给他。
祝雁比起当年，成熟不少。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卷，画了妆，就是穿太厚了显得有些臃肿。
给程鹏飞倒完水后，祝雁才起身，脱下羽绒服。手上的皮手套却不曾摘去，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利落地去翻冰箱的水果出来。
“别忙活了雁姐，我就是过来看看。”
祝雁这才停下手，像是想到了什么，干笑着把水果放回冰箱，出来又神色无异，说：“我看过你拍的戏，当初还不敢认呢，总觉着小飞不会出落得这么好，没想到......”
程鹏飞点头，说：“恩，现在工作很顺利。我也是在这儿拍戏，才有时间空出过来。楼下媳妇儿搬走了？”
“前年就搬了，他家小孩儿厉害呢，读书可强了，为了送他读书，一家人贷款买了学区房，这会儿应该住在市区去了。”
程鹏飞点点头，说：“恩，雁姐你呢？过得还好吗？”
祝雁垂眸笑了下，眼角已有了细纹。
“你走之后的第二年，我男人就死了。”祝雁轻声说道，“这肮脏人的事儿我也没干了，放心。现在在离这儿不远的商场做销售，也方便回来照顾许n_ain_ai。”
“那就好。”程鹏飞松了一口气。
祝雁见状笑了下，说：“小飞还是跟以前一样。”
“怎么说？”
“以前王一雀带着你，总觉着不太好。你不像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但是一打架，我看着都怵得慌。回来换了衣服笑起来，又像是弟弟一样，乖得很。”祝雁说，“你刚来这儿的时候，我还怕你过不去那个坎呢......成天y-in沉沉的，也不说话，还好王一雀带着你，至少让你好过些。”
闻言，程鹏飞笑了下。
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了，也忘记自己肚子上这些疤是怎么来的。
上次拍戏时，程鹏飞才零星有了些记忆。
“雁姐，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祝雁抿着唇，送到门口时，才说：“小飞啊，明天别来了。”
程鹏飞一愣，嘴角的笑意也没了，说：“......为什么？”
“我生了病......很严重的病。会传染给你的。”
祝雁包裹得很严实，身上皮肤一点都没露出来。回到家都还要带着皮手套，屋子里四处可见的一次x_ing用品。
程鹏飞不知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突然抓住祝雁的胳膊，说：“雁姐，我们去医院。”
“没用小飞！没用！”祝雁挣开了他，盘好的头发已经散落下来了，她喘着气说，“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个病治不好。”
“......”
以前还在做楼凤时，程鹏飞岁数还小，撑着带有稚气的脸，一脸认真地跟祝雁说过，雁姐，套子要换，会生病的。
祝雁看着他那小大人模样就想笑，连连答应。
可是太贵了。
多可悲啊，她丈夫一个月烟钱都要四五百，而她连个套子都舍不得买。
程鹏飞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地说：“雁姐，这个病潜伏期很长的。咱们去医院吧，我给你找医生，我现在有钱，还可以请护工，可以照顾许n_ain_ai。”
祝雁失笑，说：“钱多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这哪儿是糟蹋！”
“好孩子......雁姐求你一个事儿。雁姐死了，你好好照顾许n_ain_ai，别让她一个人待着，她特别怕孤独。”祝雁伸手去抹开程鹏飞脸上的泪，皮手套触碰到脸上，温热一瞬间就消失了。祝雁深吸一口气，笑笑，说，“好了，回去拍戏吧。可记着，好好生活，别再回来了，千万别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