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作者:司颂【完结】(33)

2019-04-13  作者|标签:司颂 阴差阳错 江湖恩怨 洪荒

  万俟弘没说除了眼前十五万大军,万俟朔宗身后的二十万人都在他的把控中,他本想着用这二十万百姓加上十五万大军与万俟朔宗打一场,但是冯泽不愿。

  都说冥冥之中都有定数,神明在上全在看着。万俟弘本是不信的,但他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冯泽了,一点一滴的罪恶都得用手掂量着,唯恐这一生罪孽太深,得不到个好结局。

  如此不废一兵一卒打入宫中,省了数十万条人命,万俟弘想着,足够他与冯泽走完一生了。

  万俟朔宗挥着□□杀过来,虎口处已经裂了,可想他用了多大的力,可还没近万俟弘的身,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影一击即中,重重的从马上摔下来。

  他仰面躺在地上,从不知在皇宫里还能看见这样亮的星河,万俟朔宗满心不甘,又觉得可笑,他喉咙里不断向上涌出来鲜血,最后被他咽下去嗤笑道:“死士,养死士的竟然是你!没想到我和万俟朔昌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没错,养死士的是我,连大巫师都不知道,他手里那些巫蛊现在都易了主,听从我的吩咐,你的三弟,直到现在应该还以为他能坐收渔翁之利吧。万俟家的人啊……”万俟弘的兵马已不再装腔作势的厮杀,立于他身后。他连个眼神都没给万俟朔宗,“都傻。”

  万俟朔宗又喷出一口血,嘶吼道:“你还不是姓万俟!”

  万俟弘转身向皇帝寝宫走去,嘴角勾起个笑,极尽讥讽。

  万俟朔昌站在皇帝面前缓缓披上黄袍,问躺在塌上不能动的他的父皇:“先皇觉得朕穿这身,合适吗?”

  皇帝胸膛里传来闷雷一样的呼吸,额上的青筋爆出来,手指抓着虚空想坐起来又不能,面目扭曲成一团愤怒的不断重复:“朕才是皇帝!朕才是皇帝!”

  万俟朔昌扫了一眼如同一摊烂泥的皇帝,转身去铜镜前看自己,正撞上推门进来的万俟弘,他震惊的看向大巫师,按他们所想,万俟弘现在应该早已经死在宫门口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万俟弘扬手扔过去个东西,大巫师伸手接住,发现竟是控制巫蛊的哨子,只听万俟弘说:“你养的那些掩攒玩意儿,现在不爱听哨子,反而听笛声了。”

  然后从他身后闪出两个暗影,眨眼间便把方才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两人杀了,血染了一身黄袍。

  “万俟瑾耀。”万俟弘信步走过去,“好多年没听人这样叫过你了吧,这二十六年来,你过得可还舒坦?”

  皇帝前一秒还以为万俟弘是来救他的,后一秒却听见万俟弘这样说,不由眼中一暗。

  “本是一支外族,却偏偏生了野心,打到傲来做皇帝,你的那些手段,与当初傲来签的协议,都注定了今*你的死期。”

  皇帝躺在塌上,即使到了这般田地依旧是曾经不可一世的样子,却因为万俟弘一句话差点跌落在地。

  “你早就知道我是前朝皇子吧?”

  皇帝猛然瞪大双眼。

  “你早就知道我母亲是前朝宠妃,并且身怀有孕吧,你明明知道却还装作以为她是公主,算准了我母亲会为了保我而成为你的妃子,当年最终三十万军队投降归顺,你却仍怕他们有反心,坑兵三十万,宫中无数女眷孩童你都要杀掉,因为你害怕,害怕他们有一天也会如你一般杀进这皇宫来。可是你偏偏留下了我!”

  “你满身杀戮,胆小如鼠的同时又想借我来满足自己的私心,每每看到我你都觉得你是个仁义皇帝是不是?你以为你如同周武王不杀武庚一样因为慈悲心怀留着我,你觉得你可以再造成康盛世,但你从同到尾都只是自欺欺人,你从来都只是个无耻的宵小之辈。”

  “我不是!我不是!”皇帝瞳孔散的特别大,他看见曾经自己杀了前朝所有皇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留下了一个胎儿,将这个胎儿养大,又恐他母亲将事情败露出来而杀了她,这个孩子的存在证明他是真正的君主,证明他是真龙天子,即便敌人在侧他也能坐稳宝座。

  万俟弘坐下来,只如闲谈一般说着:“只可惜,我没有武庚的不争,你也没有周武王的气度。这江山,你拥不下。”

  “不,不是的,不是的。”皇帝眼里流出血泪来,他从塌上摔下去,像只虫子一样一点一点够到万俟朔昌身上的龙袍,拼命想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但是他只解开了腰带,却搬不动万俟朔昌的尸体,嘴里含糊的念着:“我才是皇帝,我才是皇帝。”

  万俟弘忽然就泛上来一阵恶心,一个人有多在乎一个东西,就能为此变得多低微。不过是无边的欲望模糊双眼,连自己都看不清了。

  介此,庆历年结束。

  万俟弘没杀皇帝,但万俟瑾耀身子里早就空了,他前脚踏出去,万俟瑾耀便死在了寝宫中,死也没穿上那件龙袍。

  第34章 情深不寿

  那晚正是春末夏初,皇宫城墙上都是岁月留下来的斑驳暗影,空气开始暖起来,吹过来的风带着一点又s-hi又腥的气息。

  万俟弘回了摘星阁,他一分一秒也不想留在京城,开始无比的思念冯泽。于是这晚,他备了马,在摘星阁留下一封给项康城的信,便要离开。

  拐出暗阁时却发现项康城正站在昏暗的长廊里盯着他,龙台上的烛光跳进他眼睛里:“你要去哪?”

  “汀州,我得去找冯泽。”

  项康城似笑非笑:“我早就料到你会有这么一天。你不用去汀州找他,他在我手里。”

  万俟弘面色肃然,方才在宫中也没如此紧张过,所有的不安全都涌上来,变成惊恐从他眼睛里露出来,连掩饰都不能,他说话都是颤抖着的:“你把他藏在哪了?”

  项康城心里惋惜,但是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若冯泽活着,万俟弘便成不了大事。他轻靠在墙壁上,给万俟弘留了个侧脸,眼角已经爬满了皱纹,他说:“大殿下肯登上皇位,臣自然会交出冯泽。臣无意为难他,只是殿下……”

  万俟弘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第二日,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嘉顺,王各大室即立,典乐奏起,万俟弘黄袍加身,真真正正成了皇帝。

  登基仪式繁琐非常,他一项一项沉稳着做完,感觉心里泛着麻木,这辈子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他想,那些人为什么想做皇帝,这个沉重冰冷的位置,让人心生凉意。

  待他回到寝宫,摘了头上的冠冕随手扔在地上,边走边脱下黄袍,里面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紫色的,绸缎料子,比那新做的黄色衣衫好穿的多。项康城并未跟着他,看样子也不想告诉他冯泽真正所在的位置,诺大的寝殿只有他一人,满屋子明黄竟透着一股悲凉之意。

  万俟弘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五天,第六日夜里,以辞终于出现了。

  万俟弘欣喜若狂,赤脚从龙榻上下来扶跪在地上的人,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以辞,以辞,他人呢?”

  以辞显然是经历了奔波的,他做暗卫的时候出去杀人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冯泽不让他告诉万俟弘,但是他实在看不下去,有了锁鸢后他才懂了那种相思蚀骨之痛,他不忍心让冯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以辞抬头:“主子,公子在城外一片梨树林中,我带您过去。”

  万俟弘现在已经顾不得项康城是在骗自己了,他满心只有冯泽,却又被拉住。

  以辞的衣角都被划破了,他没骑马,一路用轻功飞来的,他犹豫着说:“公子,知道了冯潇的事。”

  万俟弘眉心一跳,停住脚步立在原地,呼吸乱了一个节奏,初夏夜里也开始闷热,但他仿佛掉进了个冰窟窿,周身瞬间升起一股寒意。

  半响,万俟弘露出个苦笑:“走吧。”

  以辞难过,万俟弘还不知道冯泽命不久矣,近几日连药都喝不下了,整个人瘦的只剩一身骨头,再不负曾经的年少风华。他想告诉万俟弘让他有个准备,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万俟弘的欢喜压抑都不做假,这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让他觉得心悸。

  不过一日万俟弘和以辞就到了那片梨树林,林中搭了一个简易的木屋,万俟弘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冯泽为什么要躲在这里,他从前两月就好像突然极喜欢花,梨花开的早,地上铺了一层花瓣,又粉又白,当真好看。

  墨砚蹲在屋前用扇子扇着面前的火,上面搭着的小锅里面不知道煮的什么,咕嘟咕嘟冒着泡,把锅盖都震起来一点,万俟弘感觉自己这才真正的活了过来,即刻飞奔过去。

  只是走进了才闻到那股Cao药的味道,万俟弘一惊,抓着墨砚的肩膀:“谁受伤了吗?”

  墨砚看清万俟弘的瞬间眼圈就红了,这几日冯泽昏沉着还在叫着万俟弘的名字,他即便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他眼里冯泽的那些思量都入了药,让他变本加厉的病着。墨砚伸手抹了把眼泪:“大殿下进去吧,我家爷应该等着你呢。”

  万俟弘心里已经有了大概,手放在门上,只觉得这门有千斤重,叫他怎么也推不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从喉咙里传来细小的哽咽声,一使力推开了门。

  民间有句话——什么屋子住什么人。这屋子里昏暗沉闷,竟充满了死气,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躺在对面的床上,被子盖到胸口,上面的皮r_ou_几乎贴在骨头上,两颊都深深的凹陷下去,闭着眼睛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呼吸微弱的连万俟弘也听不到,他就那么躺在那里,让万俟弘心里翻搅着痛。

  万俟弘轻轻走过去,好像唯恐惊着了他。冯泽床头还有喝药的碗,散发着浓重的苦涩气息,万俟弘走到床边轻轻蹲下,近乎贪婪的看着冯泽的脸,脚边的地板上有暗红色的痕迹,不止一摊,那颜色触目惊心的。万俟弘伸手抚上冯泽凹陷下去的脸颊,缓慢的用手指蹭着他的皮r_ou_,好像他手下摸着的是稀世珍宝,让他连碰都不敢碰,连看都觉得眼睛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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