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番外 作者:逐月慕白疏影动【完结】(42)

2019-04-11  作者|标签:逐月慕白疏影动

  她小小的身影被路灯一点点擦亮,连带着她牵着的那个高大身影,也越**廓分明起来。沐栖衡没有看我,只是亦步亦趋地被盛夏拖着,我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盛夏朝我跑了过来,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小麻雀,有几秒我担心她就要跌倒,好在沐栖衡拉住了她,她略侧歪了一下还是朝我跑来,在一步之遥的距离突然嚎啕大哭。

  她应该是才开始哭,口齿还很流利:“妈妈,爸爸从美国打败了蝙蝠侠回来了,我把他给你带回来了。”

  我愣了愣,鼻子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她从来没问过她的父亲,只是有一次看电视的时候,突然问我“爸爸去哪了”,我随口道:“他和小丑一起,正谋划着打败蝙蝠侠呢。”

  蝙蝠侠是战无不胜的主角,他永远不会被打败,所有的孩子都会这样认为。

  原来她就为这个才和教堂的孩子打起来的。我却带着她上门鞠躬道歉,那个时候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紧紧攥着沐栖衡的手,又说了一遍:“妈妈,我把爸爸带回来了。”

  我蹲下`身来,喉头哽咽,有些立不住,几乎是半跪在她面前,想要否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哭得这样用力,脸皱的像一团橘子皮,一点也不好看。

  “我听到了。”我将她搂在怀里。

  她哭得这样伤心,为了照顾我又一直这样隐忍,我没办法,实在没办法,再对她说一次谎。

  盛夏哭得太累,很快就睡着了。沐栖衡站在房间外定定看着我们,他拿出烟,打火机的火光在他脸上闪了好几下,还是熄灭在他颤抖的手里。

  我走向他,他有些绝望:“这孩子说的,是真的么?”

  我毫不犹豫地否认了:“世上长相相似之人是很多的,就像我和白晔,你以前不也曾认错,可我们委实没有半毛钱关系?就像夏夏和你……”

  “你非要我去做亲子鉴定,才肯告诉我真相吗?”

  我看着他蹲下`身,仿佛是胃痛的模样,抬头凄厉而愤恨地诘问我:“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忍心看她一遍遍地叫我叔叔,怎么忍心让她躺在病床上也不让她用我的血,你怎么忍心让我不知道……”

  “直系亲属献血,是会引发并发症的。”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盛夏得了父亲,高兴得打了j-i血一样,像个皮球一样四处蹦蹦跳跳,感染得我都欢喜起来。我和我妈大概七岁的时候与我父亲断了联系,我对父亲既没有印象也不存在亲缘的余温,反正院里的孩子没一个是我的对手,我也不需要一个不存在的父亲来撑腰。我知道沐栖衡之前喜欢盛夏,盛夏曾经“不小心”把蛋糕抹他脸上他也没皱眉头,却没想到他如此珍视这个孩子,看着她的双眼如暮中江水不知疲倦,恍惚回到了17岁那个少年。

  今天下班早,路过门诊大厅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弹钢琴。我想起不久前,沐栖衡带着盛夏来等我,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演奏。我不懂音乐,沐栖衡坐姿挺拔手指灵活翩跹,手中的音符如湍流般j_iao错欢腾,盛夏在低音区摇头晃脑随意按着,竟也没破坏曲子的美感。我那时只觉得一长一幼相映成趣,如今却觉得自己反倒被隔离在这架钢琴之外。

  冯静静打电话给我:“喂,明明吗,我刚才在急诊看见三十万满身是血的抱着个人来了——你没事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是解释道:“你看我现在还能接电话,你觉得我有事没事?”

  我去急诊寻他,他衣服上变干殷红的血痕触目惊心,沿着小臂一直蔓延到胸口,他坐在治疗室外垂着头,忧心忡忡的样子。

  “没事吧?”

  他无力摇摇头,没有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受伤的是白晔。”

  仿佛呼吸道被灼了一下,他的话断断续续的,压抑着痛楚:“怎么会这样呢,分明不是稳定下来了么?”

  “我还有点时间,我能讲两句话吗?”我很想上前握住他的手,安抚他,告诉他一定不是他的错。可是对方是白晔,我无权置喙,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他像是被封在厚厚的河冰里,我再怎么努力擦拭拍打冰面,他的面容依旧模糊。

  “你说吧。”

  “我想过了,如果你想陪在盛夏旁边,我愿意转移盛夏的抚养权,只保留我的探视权。”

  他震惊地看向我,一霎那间情绪像是熔化的岩浆从眼底袒露出来,恐惧、仇恨、悲哀几乎要将他推倒在我面前。

  他的牙齿几乎在打颤:“因为是我的孩子,所以……所以要去引产,因为我,所以……你不爱她,甚至不让我们相认?”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我生下盛夏和我是否爱他是无关的。我从不后悔生下盛夏,可如果能重来的话,我绝对不会生她。

  他攥住我的手腕,粗暴地将我往门外拖,我踉跄了两步绊在行人的脚上,仰面躺在地上。他没有回头,像拉行李箱一般拽着我拖地而去。

  我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断了的时候,眼里旋转放大的景象突然一变,我被扔进了车厢里,背上的痛楚像细刺一般渗进皮肤。

  我看着他不断超车变道,抓着安全带道:“你冷静点。”

  他不回答,停车后一直把我拉到幼儿园门口。

  他以宣战的口气对我道:“如果你不要她,你亲自跟她说;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心,你就跟我陪她一起回去。”

  我被他钳着右手,只能勉强蹲下`身子去拍打裤脚上的雪。手机响了,他盯着屏幕犹豫了一会,终于放手走到一旁:“你接到白晔了吗?他状况怎么样……不行,把剧组工作推了,医生说可能会伤到神经……”

  我活动着酸痛的手腕,看着教室里的孩子,盛夏在画画,虽然线条幼稚,但大概能看出一个人的轮廓。我觉得自己该离开了,沐栖衡却不知什么时候凑在我身边,出神地注视着里面的情形,他分明的轮廓里,不是为人父母的欣慰,而是极重的忧伤,还有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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