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半夏有些沉重地眯着眼睛。
敖裔站在他身旁，两个人靠的不近不远，但是看着也有够生疏。按理说，好不容易都一起洗过澡还睡在一张床了……
等等，这话说出来不是很有歧义吗？
……
“说句话好吗？”安半夏想了很久，终于没皮没脸凑到敖裔身旁，有些讨好地问。敖裔倒是好，依旧一副没有太多表情的样子，急得安半夏想跳脚。
一只手居然毫不客气拉着敖裔衣服的一角，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往某个方向一拽。不过不等那只手有所举动，敖裔自己已经将脸转向了安半夏。这一突然的举动反而让安半夏整个愣住了。
眼前的一切好似突然整个晃了一下。原来这个点连小区的路灯都已经开了。远处的天空渐渐被昏沉覆盖，但残留的白色的光于是变得好似更加耀眼，黑与白的界限在这个时间反而变得无比清晰近处已经没有那么光亮了，但是开了路等之后浅浅的橘色灯光慢悠悠洒下来，将脸部的轮廓照得清晰。
再加上又距离那么近，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自然也是一览无余。若要问敖裔这人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怕都不需要去看看。还能是什么表情，不就是面无表情吗？——哎，原来是个面瘫！
安半夏早知道他是个面瘫。像是个雕刻的极美的雕像似的，似乎已经完美到了极致，是绝对的精品，却总让人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大概是生气？就好像真的不会动，不会笑，不会说话。
其实，这个人是会动的，也会笑，也会说话。只是，不轻易……
最初只觉得惊艳，其后是惊讶，再然后对这人的笑也觉得习以为常……等到一切好似回到最初一样陌生，突然，很惶恐……这种感觉，现在的安半夏却并不太懂。
只是，不想看他这个样子。
可安半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敖裔自己不想理他，大概可以一辈子不和他说一句话吧？可是他猜不透敖裔到底在想些什么……
“喂，大美人，你到底要装木头人到什么时候。”安半夏看了敖裔一眼，有点无可奈何，“还说你没生气？”
安半夏有点沮丧，觉得这好像两个小孩子吵架了，问题是，这算吵架吗？但也不是冷战……
“拜托你说句话好吗？……什么都可以好吗？”
敖裔抬了抬眼皮，这才朝着安半夏看了去。
安半夏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看着自己，于是有点高兴，大概觉得总算有点希望了……说实话他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左景凰提出这要求的时候他虽然出于考虑不能当面拒绝，但是他心里并没有打算把敖裔拉下水。可现在这样一来，敖裔知道了这事情，也省的他不好开口。最大的困难却也在这里……
夏戚薇真是上天派来整他的。
和他喜欢的那位左景凰姑且也算是绝配……这两个人要是混在一起，大概有看头了。
在安半夏发愣的时候，自然没有注意到敖裔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他的目光总归是不一样的，像是普普通通看着一样东西似的，不带任何情绪。
若说他真的没什么情绪，似乎也不是这样……
“我不生气。真的。”
敖裔又一次开口，可这话说出来安半夏却怎么也不相信。不相信归不相信，却也不好当面说，毕竟敖裔自己都这么说了。安半夏犹豫了很久，气氛依旧很尴尬，他勉强才开了口，小声又问了句：“你真的不生气？”
安半夏也不管敖裔是不是真的高兴或者不高兴，也不管他愿不愿听自己说话，觉得怎么也得把事情说清楚。
说实话，出了社会后发现有时候给人误会或者随随便便突然给人找茬都是太普通的事情了，有些人自以为高人一等，小到挖苦讽刺，大到耍小心眼耍小手段都显得太正常了。
……原来这社会就没有不正常的事情……
安半夏是个自恋的人，但是不是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所以他不会主动去做些挖苦讽刺，或者耍小手段耍小心思的事情……但是，这其实不代表他做不来，也不代表他就完全没做过。要是有人故意针锋相对，他也会记在心里，什么事情太过分了，谁也该有个觉悟吧？但他绝对不是轻易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敖裔说他脾气好这一点不无道理，可脾气好归脾气好，这个和别的一点不搭嘎。
……左景凰也好，谁也好，谁把他看做什么位置他都清楚。按照他自己的话，谁对他好，他记着，其他的，欠了都要还！若真的知道悔改了也就算了，但人的本性哪里那么容易改过？他自己也说了，他觉得自己也很虚伪。若是别人不主动找茬，谁也不冒犯谁，谁要是先动手，他会亲手奉还。
外人觉得他阳光开朗，这也没错，但是真的朋友他不知道自己有几个。他不喜欢和人发生冲突，自然会谦让其他人一些，表面上关系不错的，却未必就是“朋友”……
有些人，你看一辈子都看不清楚他的真面目……
但是，这种感觉，这些内心深处谁也看不到的猜疑，不安……只对一个人，完全不存在。
敖裔是个太神秘的人，他话不多，你想从他口边套出什么都太难，但是关于他的大概身份他也都全盘托出……当然，安半夏内心再多疑，对他青龙广裔王而言想要瞒天过海也都太轻而易举。
而安半夏对敖裔的信任，几乎是出于一种莫名的本能。
是的，几乎是一种本能……
天色已经几乎暗下来了，看天气像是要变天。这个时候的天气偶尔会有些反复无常，谁也不知道下秒钟是好还是坏。
安半夏穿着那身薄薄的衣服给这突然迎来的凉风吹得有点冷了。只是没想到敖裔这么僵在这，他整个人也于是就这么僵这……
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是因为害怕什么，只是……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就好像，当两个人关系很好的时候，无论怎么开玩笑都没有关系，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可是一旦不再信任彼此，却只怕都不会再互相打招呼了……居然这么严重吗？
但是，若是被人背叛的那种感觉。他能理解……
安半夏长长叹了口气，也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如同一种煎熬……
风吹的他有点冷了，下意识摸了摸胳膊，两只手又互相蹭了一下，觉得好像也不是很冷，但是那风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格外大，格外强劲。……还真有点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