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归 作者:桃之幺【完结】(4)

2019-04-09  作者|标签:桃之幺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沈言虽家中清贫,不然也不会自幼入宫为侍。但就连他的字是陆渊手把手教的,耳闻目染,很多事情,他比陆渊的幕僚看得还要透彻。

  有些东西能看得透,可有些东西却怎么也琢磨不透。

  沈言总是记不起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对陆渊动了那样不堪的心思。陆渊选秀女的时候,他笑呵呵地帮着相看。太子出生的时候,他觉得粉嘟嘟的小孩挺可爱。陆渊忙于朝政疏于后宫的时候,他还能帮着太后娘娘劝上几句。

  直到岳丞相的女儿进了宫,不知道哪里对了陆渊的眼,未承宠前就封了丽妃,虽不是四妃之首,却也足见皇上的眷宠。沈言那时候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陆渊对她上了心,不用太后三催四请,忙完了政务就往丽妃的宫中去,沈言跟去过一次便再也不愿意去了,原来陆渊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他舌根泛着苦,他师傅瞧着心急敲打了他几回:“你这些r.ì子魂不守舍,是瞧上哪个宫女了?”

  沈言有些莫名,就听师傅继续道:“你师傅我是过来人,你要真看上了谁,皇上这么宠你,你去求个恩典,回头过了明路,至于难受成这幅模样吗?”

  沈言哭笑不得道:“师傅您别多想,我真没那个想法。”宫中并不禁太监与宫女结为对食,若两人都有意,只消在各自的主子那儿通禀一声,若是同意这事儿就算是成了。师傅说的也没错,皇上待他极好,若说宫中没有受过罚的内侍,他算是独一份了,可沈言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你呀,是不是喜欢上丽妃身边的小宫女了。”沈言最近一直在打听丽妃宫中的事,老太监看在眼里,自然有此猜想。

  沈言一听到丽妃的名字心里头就绞得慌,讷讷道:“师傅,真没有。”

  老太监也不逼他,只不过说了几句年轻时的往事,又道:“我瞧着那个宫女对你也有几分意思。”拍了拍沈言的肩膀悠然长叹,“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沈言苦笑,折花?他哪来这天大的本事。

  陆渊若是花,他不过就是地上的杂C_ào罢了,只是运道好一些,长在了陆渊的身侧。

  沈言知道这份心思绝对不能让旁人知晓,不然就连每天看着明黄色的袍角都会变成一种奢求。

  九、降责罚

  那时陆渊恰要南巡的时候,沈言却染上了风寒,浑身打着摆子,只得留在了宫中。

  而这身鞭伤就是丽妃那时赏下来的。

  沈言那时脑子都浑成了一片,丽妃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他的房间,不待沈言行礼,五大条罪状砸下来。

  目无尊卑,贪墨擅权,结党营私,干涉朝政,惑乱后宫。

  沈言强打着j.īng_神,一一辩驳,丽妃哪里听得进,一道过了盐水的鞭子就抽了下来。

  沈言虽然年纪不大,但品级却不低,师傅是大内总管,他又自幼是皇上的贴身太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要不出什么大错,沈言十之八九就是下一任的大内总管。故而,阖宫上下,就连太后身旁的掌宫姑姑都会给他一分薄面。

  除了幼时帮陆渊挡过责罚外,沈言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可是主子罚,不能不受,沈言咬着牙接下了这几鞭,背上的衣服尽数爆裂,下一秒鞭子直接甩在了皮r_ou_上,沈言咬着牙道:“回禀丽妃娘娘,奴才自诩恪守宫规,伺候皇上不敢有一丝懈怠,何来的目无尊卑?贪墨一事,奴才愿受调查。至于结党营私,干涉朝政,娘娘高看奴才了。至于……”沈言苦笑,“奴才…不过一介宦官,惑乱后宫,当真是无从说起。”

  话音未落便闭上了双目,绷紧牙关承受着钻心的疼痛。他知道作为奴才,他此时只需要做的就是磕头求饶,可是面前的这个人是丽妃,沈言莫名地不想服软,若是就这样死了……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难过。

  丽妃一向婉转的声音此刻变得极为尖锐,“谁给你的狗胆胆敢觊觎莺霜?皇上看中的人尔敢觊觎,破坏莺霜名节,不是惑乱后宫又是什么?”

  沈言牙关紧锁不让自己因为疼痛发出声音,勉强才记起那个叫莺霜的大约就是丽妃身边的小宫女了,当真是无妄之灾……

  “娘娘。”莺霜扑通地一声跪到地上,“娘娘别打了,奴婢与沈公公当真没有瓜葛,奴婢一心只想侍奉娘娘,绝无它想。”

  沈言扯了扯嘴角,有些讥讽,他入宫这么多年,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莺霜是在为他说话。丽妃这一招够狠,几乎杜绝了莺霜被皇上恩宠的可能x_ing。

  但是若是这样……皇上莫不是真夸过这个小宫女吧?但是以沈言对陆渊的了解,他并不缺宫妃,后宫没有被宠幸过的秀女数不胜数。怕是莺霜的某一举动入了陆渊的眼,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怕是皇上没上心,丽妃却上了心。

  思及此,沈言不免自嘲,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想着这些。

  只是丽妃真的是因为这个吗?沈言又觉得不大对,岳丞相的嫡长女如此拈酸吃醋?连一个宫女都容不下?而且这样的事需要丽妃亲自惩处?倒像是他们有深仇大恨一般。

  果不其然,丽妃重复了一遍:“你……说你与他从无瓜葛。”

  莺霜似是没听出其中浓浓的不悦,磕得额头红肿一片,“莺霜心中只有娘娘。”

  话音未落,甩在沈言身上的鞭子力道却更重了,侍卫用来蘸鞭子的盐水此刻已经化为血水,沈言浑身冒着冷汗,背部已然皮开r_ou_绽。

  随着鞭尾在沈言的脊背上划出重重地一道,侍卫凭着经验收了鞭子不敢再妄动,沉声拱手道:“娘娘,见白骨了。”

  “你究竟说是不说?”

  丽妃的声音比鞭子声还要刺耳,在沈言的头顶炸响。

  可说什么?

  沈言已经不抖了,他此时已经疼得没有了知觉:“奴才说——”

  他抬头看着丽妃,第一次离那张因为愤怒失去端庄的面容这么地近,崩着牙关一字一顿道:“奴才心中只有皇上,一心也只想服侍皇上,若有贰心,天打雷劈。”

  但是丽妃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放心,反而整张脸都狰狞在一起——

  “打!给我往死里打!”

  沈言被鞭子掀倒,他已经跪不住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反抗,可是他不能。

  血气在空中弥漫,胸口被鞭子抽得皮开r_ou_绽,而沈言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他的视线定格在远方那抹模模糊糊的明黄。

  低喃道:“沈言对陛下绝无贰心……”

  他的话让丽妃最后的理智全线溃崩,她猛地将头顶皇上御赐的簪子抽出,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

  丽妃手握着玉簪高高地举起,重重地对准沈言的脸划下。

  “铛”的一声,玉簪朝着反方向飞去,碰在地上裂成了碎片。

  丽妃颓然地坐在地上,持玉簪的手腕此时已是红肿一片。

  很多人涌了进来,又很多人离开了。

  她只听见皇上急切地叫着太医,只听见他哀切地唤着沈言的名字……

  丽妃惨淡地笑了,他就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第4章

  十、无贰心

  沈言昏昏沉沉的,他这是死了吗?

  他听见有人质问:“你已是残缺之身,此生注定苦不堪言,不若随我早早投胎……”

  不,他不想死。

  沈言拼命地摇头,他若死了,谁还会陪着陆渊?他知道自己只是卑贱之人,入不得陛下的眼。可诺大个皇宫,他同样找寻不到真心待陆渊的人。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他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恍惚间他仿佛滚过油锅,又入了冰河……

  “陛下!”

  沈言霍地睁开了眼睛,刺目的光让他将眼睛眯了起来。

  “沈言。”听见他沙哑破碎的声音,陆渊猛地转头,几乎是两步并一步大步走向床畔。

  身后的太医不小心看了一眼,随后迅速地收敛目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头顶的明黄龙纹、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药味以及干爽的衣物都昭示着沈言身在何处。

  那明黄的衣袍甫一接近床边,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的沈言一股脑儿地翻身下地。

  陆渊还未开口,就见沈言结结实实地给自己磕了三个响头。

  沈言想说话,但是他嗓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只能给陆渊磕头,直到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

  陆渊气急:“朕让你起来!”

  沈言却向后跪行了几步,再次拜倒时,头脸都紧贴着地。

  “朕说话不好使了?”陆渊的声音忍不住拔高,带着点火气。

  “奴才……”沈言用干涸的嗓音道:“奴出身卑贱,举止粗鄙,担不得如此重任。求……陛下降罪。”

  “你……是要去哪?”陆渊闭上了眼睛,攥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说啊!是想去太后那儿?还是想去皇后那儿?也是,你屡次三番劝我多去皇后那处走动,我既然既护你不住——”陆渊说到气头上,就连自称都忘了用,

  “陛下!”沈言猛地抬头,他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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