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觉 by ranana【完结】(2)

2019-04-06  作者|标签:ranana


第一章
  来到村子里的是个面目俊朗的青年,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口和领口都捂得严实,闷热的夏天催生出他顺着脸颊不断淌下的汗,他微长的长到脖子那里的浓黑头发也沾湿成几缕,紧贴在脖子上。
  “我现在可以去看她吗?”青年单手拎着一只小巧的黑色手提箱,是旧式的木制箱子,提手是藤编的,四角上裹着金属片,镂空成了精致的雕花图案,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金属的颜色已经有些黯淡。
  “明天吧,等爷爷今天晚上把你介绍给村里的人你再去吧。”
  说话的是个少女,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齐耳短发,碎花连衣裙,肩上挎着一只大的帆布包,她用手绢擦了擦额上的汗,“走,我先带你去找爷爷。”
  “你是说村长嘛。”青年紧随着少女的步伐。
村子并不大,四周被群山环绕,青年坐火车来到离村子最近的城市,换乘汽车来到山脚,少女在汽车站牌下等他,汽车站牌被雨水冲刷的生了锈,上面的字迹斑驳。他与少女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才来到村口。
  村子里人很少,少女说白天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向来很少,或是去林里打猎,或是去种地,留在村里的都是女人老人和小孩。
  “是的,是我爷爷。”过了一会儿,少女才回答了青年一开始的问题,她回头看着青年,漆黑的眼眸却是死气沉沉,“你知道的,这里的人都很排外,还很保守,守旧。”
  村子里的民居大多房门紧闭,一律的朱红色的木门上贴着门神的画像,有些已经褪色剥落,偶尔看见有村里的孩子,裸着身子站在自家门前,他们看着青年痴痴地笑,那笑声惊动了屋里的女人,女人们便跑出来,训斥着将孩子撵回屋里,她们用怀疑害怕却又带着些许期望的眼角余光扫视青年。
  “我知道。”青年笑了,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正是因为如此,你们才会找我来。”
  “没错。”少女回过头,继续在青年前面走着,“我并不主张找你来,可村里的人压根就不相信现代的先进医学。”
  “蓝小姐,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是先进医学所解释和解决不了的。”
  少女停下脚步,他们到了,眼前是村子里的祠堂,少女站在门口,她说,“我不能进去,你进去吧。”
  青年缓缓走近祠堂,祠堂里供奉着许多牌位,弥漫着浓烈刺鼻的香火味,有个白发长者正跪在软垫上,皱纹在他的额头,眼角,嘴角显现,他的嘴中念念有辞,虔诚而又恭敬。
  青年等待着,静静等待带着老人完成漫长又枯燥地与祖先的对话。
  “易先生。”
  老人终于结束了,他执起躺在脚边的拐杖,慢慢站起身,“您来了。”
  “你孙女说,我必须得让全村的人认识我之后才能去看她。”青年紧绷着下巴,表情严肃。
  “这是村里的规矩,还请见谅。”老人往祠堂内部走,“请跟我来。”
  青年闻言,跟着老人迈向祠堂后面。
  “小蓉还没与您说吧。”老人将青年从祠堂的后门出来,那里只有一条小路,通往茂密的丛林。
  “我们是在这里找到她的,那时候,她已经失踪了两个月了。”老人从上衣的口袋里摸着一个小烟斗,用火柴点燃了里面的烟草,嘬了几口后,顺畅地吸了起来。
  “听说蓝蓉带她去镇上的卫生所看过。”青年眯起眼睛看向那片深邃的树林。
“她是学医的,在城里的大学读书,学校放假回来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就私自把她带出去了。”
  “后来还去了医院了,是吗?”青年换了个手拎手提箱。
  “没去成,让村里人给找到了,劝回来了。”老人叹道。
  “她是村子里第一个?”青年问道,“从前有这样的人吗?”  “从前也有,那时候我还小,具体的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女人后来放火把自己一家活活烧死了。”老人干枯的手指搭在烟杆上,回忆道。  他至今还能回忆起零碎的片段,女人凄厉的尖叫声,浓黑的烟,慌乱的人们,小孩儿的哭声,都不紧不慢地回荡在山谷里,久久徘徊着不愿意离去。
  山风呼啸,青年的发被吹乱,那一树林的繁复枝叶也被吹乱,发出细碎凌乱的响声,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易先生,今天晚上您就在我家睡吧,已经给您腾了个屋子了。”老人的言辞总是很恭敬。
  青年默默点头,回身,与老人再次走近祠堂,将后门轻轻关上。
  “小蓉,带易先生先回家,爷爷还有事。”两人走出祠堂,对着名叫蓝蓉的少女吩咐道。
  “走吧。”蓝蓉对着青年使个眼色。
  她仍与青年一前一后地走着,去往村长家的路要走过一处田埂,他们经过的时候,田里忙着农活的几个光着上身的汉子纷纷抬头看他们,青年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他随手拈起穿林而过的风,那里面混杂着另人作呕的腥臭。
  “他们都在议论你。”蓝蓉小声对青年说,“你听不懂这里的土话吧?”
“听不懂。”青年看了眼那些田里的人,他们便又都低下头,专心于手上的农活了。
  “我也听不太懂。”
  村长家的房子盖了两层楼,是新式的砖瓦房,外墙刷得雪白,门口有一大块青灰色的水泥空地,有好几只鸡在空地里乱跑,一个正在弯腰洒鸡食的包着藏青色头巾的妇女用土话对着那些鸡大声说话。
  “阿妈,易先生来了。”蓝蓉凑在那妇女耳边大声说道。
  妇女直起腰冲青年笑,在布围裙上擦了擦手,用土话和蓝蓉交谈着。
  “我阿妈听得懂普通话,不过她只会将土话,她让你进去坐。”蓝蓉领着青年进到屋里。
  “阿妈她耳朵不太好。”蓝蓉给青年倒了杯热茶,还开了电灯,“天有些暗了,你的房间就在那里,我帮你把箱子放进去吧。”
  青年握着茶杯,沉默着不说话,蓝蓉不去打扰他,将他的手提箱放到了他的屋子里,便走到外面帮着自己母亲喂鸡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蓝蓉的父亲和叔叔从外面回来了,村长在饭桌上介绍着自己的一家人。
  “这是小蓉的爹,我大儿子,蓝文康,这是他媳妇儿,这是我二儿子蓝文杰,他媳妇儿带着儿子去镇上看病了,明天才能回来。”老人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这位是易先生,我特意请到村里来的。”
  青年彬彬有礼地笑,饭桌上的气氛很拘谨,只有老人不时地说话,问问蓝蓉的学习情况,问问田里的农作物,其余时候谁都不和谁说话。青年不经意与蓝文杰对视了,后者慌忙地低头扒饭。
  那眼神,似乎将他当成了恐怖的妖魔鬼怪。
  饭后,老人带着青年和家里两个儿子去了祠堂。
  这时的祠堂要比下午的时候热闹许多,村里的男子都来齐了,但也只是人多得显得热闹,那气氛还是不安恐惧的。
  “这位是易先生。”老人拄着拐杖威严地站在众人中间,青年立在他一旁,对众人报以礼貌地微笑。
  “明天我就会带他去阿强家里看看。”老人顿了顿,“阿强,今天白露怎么样?”
  众人齐刷刷看向最角落的一个中年男子,他愁眉苦脸地,沉默着,眉骨上有道咧开的口子,血迹方干。
  青年的语调低沉,众人听他开口了,私下里交流着的几个人也都不出声了。
  他问阿强,“她是你的女儿。”
  “是的,是我的大女儿。”阿强走上前两步,青年对老人说,“是谁第一个发现她的?”
  “是我。”回话的是蓝文杰,他的声音有些哆嗦。
  青年环视众人,他们的表情都很紧张,他问道,“她回来之后马上就变得不正常了吗?”
  “是的,我亲眼看见的。”抢着回答的人还很年轻,脸上稚气未脱,“我就住在他们家隔壁,”他指了指阿强,“白露回来的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她…………”年轻人略微尴尬地看了眼阿强。
  “看见她什么?”青年整了整衬衫的袖口。
  “他看见我女儿在院子里用刀割自己。”阿强唯唯诺诺地开口。
  “不,我想听他说。”青年不满地皱起眉。
  “是的,我是看见白露割自己了,她看见我在看她,就把衣服都脱光了,大声喊着,让我和她…………”年轻人有些羞于启齿,低垂下头。
  青年思考着,众人在他无言的间隙议论纷纷,祠堂里的烛火晃动着,照在那些牌位上的光也跟着晃动,随着众人讨论的声音渐响,它晃动的幅度便越大,青年看着剧烈摇摆地烛火,他看了村长一眼,村长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如果没有人想再说什么,大家就散了吧。”青年说道。
  那些离开的人最后打量青年的眼神仍是狐疑的不确定的,青年并不在意,村长的两个儿子也先走了,村长留了下来,青年看着剩下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说自己住在白露家隔壁的那个年轻人,他问他,“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语气还算温和。
  “村长。”年轻人摸了摸后脑勺,“白露是不是真的着了魔,被鬼怪附身了。”
  村长慈祥地笑了,年轻人又说了,“蓝蓉说她是得了一种毛病,叫人格什么的,村长,白露能不能治好?”
  “会治好的。”村长拍了拍年轻人的肩。
  年轻人深深看了青年一眼,满载着期望。
  “他和白露关系很好,两家人是订了娃娃亲的。”村长与青年一同回去的时候,说起那个年轻人。 “看得出来。”
  “白露这孩子一直都很讨人喜欢,她走失那会儿,我们全村都去找她了,在树林里找了她整整一个月,谁都以为她是死了。”
  “现在是不是觉得,她倒不如死了。”青年的笑在月光下妖异诡秘。
  村长默认般地叹气。
  “村长,既然你们找到了我,我一定会将她治好。”
  青年极有自信地安慰村长。
  村长将他送到他房间门前时,忽然问他,“易先生,您说,是不是之前那个鬼怪没有烧干净,她又回来了。”
  青年回答他道:“我想,是的。”
老人哀叹道,“造孽啊,真是造孽。”
青年站在窗口,他的房间在一楼,能看见幽静的密林,感觉它离他是如此近,他闭上眼,试图捕捉吹来的蛛丝马迹。
  “回去,滚回去!”
  “滚回去!!”
那一晚,他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如此喝斥他,在他的梦境里。

第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改
  山里的清晨与傍晚相近,都是清蓝色的,还能听见鸟儿怪离的叫声,类似于泣鸣。
蓝蓉起得很早,房屋里的水管突然坏了,就是不出水,她只能去端着脸盆去后院接水洗脸。走到后院时,她看见青年也在那里,他背对着她,寸缕未着,光脚站在地上,白皙的坚实的后背上漫布着许多黑色的细纹,远远看去,像是许多条暗色的蜈蚣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背上。他用一整盆的凉水从头浇下,哗地一声,那些黑色的细纹便应声消失了。
  “你在看什么?”青年注意到了蓝蓉,他听见她细小的惊呼。
  “没什么,你穿好衣服喊我。”蓝蓉转过身,与他背朝背。
  对于看到成年男子的身体,蓝蓉并不害羞也不尴尬,她已经在学校的解剖课上对这些相似的身体有了足够的了解,青年的身体比例很协调,线条感极强,如果他将来死了,一定是一具很美的尸体。
  “我好了。”青年走到她边上说,他已经穿上了白衬衫,黑裤子,连鞋也换好了。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落衬衫上,透出他的肤色,蓝蓉还是无法将他与他的古老且怪异的职业联系起来,他看上更像个在办公大楼中出没的高薪厚职的青年才俊。
  青年见她紧盯着自己,轻声笑了,那笑诡异至极,阴森邪魅。
  蓝蓉躲避开那笑容,那抹笑让她联想起了解剖室里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那些没有表情的尸体也经常在深夜时如此笑着。似乎是在嘲笑这个世界。
  吃早饭时,青年问起蓝文杰他发现白露时的情景。
  “我去打扫祠堂的时候,开后门通风时发现她的,她穿的还是她失踪时的那条白裙子,我认得那裙子,是小蓉送给她的。”蓝文杰对于青年忽然向他提出的问题,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她躺在地上,我就去推推她,还被她咬了一口,那个疯子。”蓝文杰撩起袖子,给青年看两排整齐的牙印,红肿已经消退,只留下一个一个小红点。
“叔,白露是人格障碍,她一定是被山里的野兽吓到了,才会这样。”蓝蓉皱眉道。
“小蓉,易先生面前,不要胡说。”村长严厉地看了蓝蓉一眼。蓝文康也瞪着她。
  “没关系,蓝小姐说得也有道理。”青年示意村长不用生气。
  蓝蓉低垂着头,不再说话,她母亲虽然什么都没听见,仍是觉察出她的不悦,轻轻擼她的背,微笑着给她的碗里夹了个白面馒头。
  “你要在家里赖到什么时候!”蓝文康突然冲她发火。“易先生已经来了,你就给我回城里上课去,村里的事情你用不着操心!!”
  蓝蓉不吭声,青年也不再吃了,放下筷子,看着这父女俩。
  “文康,不得无礼!”村长嘭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是要让易先生看笑话嘛???!”他生气地浑身颤抖。
  “我希望…………”青年提高声调,“蓝小姐能留下来帮我,直到白露恢复。”
  蓝蓉颇为意外地看他,其余人也不敢反驳劝阻,一桌人各怀心事,默默吃完了早饭。
  “我可以帮你什么?”
  村长嘱咐蓝蓉先带青年去阿强家,他稍后再去。蓝蓉对于青年在早上的话有些不解。
  “可以帮我拎箱子。”青年指着蓝蓉手上自己的黑色手提箱。
  蓝蓉摇晃着箱子,箱子一点都不重,甚至感觉不出分量,她不由地笑了。
  “你与白露关系很好?”青年询问道。
“还算不错,她比我小四岁,很乖巧,她家里人只让她读完了小学,我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就会到他们家去教她认字,她喜欢认字。”蓝蓉回忆道。  “她就像你的妹妹。”青年说道。
  蓝蓉有些分神,妹妹这个词让她不安,她犹豫了很久,才回答他,“是的。”
  “你们村里总是这么安静?”青年与她行到阿强家门口时,不禁问道。
  “自从白露出事之后,就一直这么安静了。”蓝蓉拍着阿强家的门,“强叔,我带易先生来了。”
  青年环视四周,寂静得可怕,连空气里也充满着窒息感,各家各户的房门紧闭,隐约能从他们关得严实的窗户里看出灯火,是很微弱的光芒,家养的草狗的叫声也是呜咽的,像是受了委屈。
  “你知道吗,古时候,人们驱赶鬼怪魔物的时候,会放鞭炮,敲锣打鼓地赶跑他们,告诉他们,我们一点都不害怕。”
  在等着阿强来开门的间隙,青年对蓝蓉说道。  “来了啊。”
  来开门的不是阿强,而是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妇女,一眼便能看出她正在饱受失眠的摧残,看样子是白露的母亲。她只是隙开一条门缝,看着两人。
  “强婶,这位是易先生。”蓝蓉稍微侧过身,好让中年妇女看到青年。
  “村长呢,他怎么没来?”中年妇女看青年的眼神是不确信的。
  “爷爷他让我们先来,他过会儿就到。”蓝蓉推门想要进去。
  “不,不行,等村长来了之后,你们才能进来,要等村长来!!”中年妇女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高了不少,她慌忙地碰上门,将两人拦在门外。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你尊敬有奉迎的。”蓝蓉无奈地对青年说道。
  “她不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青年柔和地笑了。
  “你们一家都是做这行的?”蓝蓉靠在门边,与青年聊了起来。
  “是的,我父亲,母亲和我妹妹都是干这个的。”  “谁最厉害?”蓝蓉对青年的职业仍然持怀疑态度,她始终不相信鬼怪神魔之说。这个问题多半带有调侃的意味。
  青年却回答地很认真,他说:“是我。我父母都已经死了,妹妹并不喜欢做这个,她失踪了十年了,或许已经不再帮人驱鬼除魔了。”
  青年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很镇静,甚至有些冷淡,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是与他无关的事情。
  他像尸体一样冷静。蓝蓉仍不由将青年与尸体联想到了一起。
“你的箱子里装了什么?”蓝蓉转移话题,她抬起箱子,又使劲晃动了两下。
  青年嘴角一抹诡秘地笑,“是火种,能烧光一切的火种。”
  “你用这个来烧那些恶鬼?”蓝蓉一时想不起确切的形容词,她只能称呼那些脏东西为“恶鬼”
  “不。”青年摇头,“是用来烧我自己的。”他指了指那箱子,又指了指自己。
  蓝蓉楞了会儿,噗哧笑了,“我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青年看见村长拄着拐杖走来了,他说,“你爷爷来了。”
  蓝蓉又开始敲门,“强婶,爷爷来了,你快开门。”
这回,那个中年妇女终于给他们开了门,阿强不在家,屋里也不开灯,点了许多蜡烛,沿着墙摆了一排,中年妇女带着三人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小屋前,清晨的阳光不好,他们只能借着妇女手上的烛火,依稀看出那木门上的铁链和锁。
  “这里以前是放柴禾和杂物的。”村长对青年解释道,“白露就在里面。”
  “她在睡觉?”青年没有听见里面太大的动静。
“不知道,我…………不敢进去。”中年妇女精神不太稳定,用力摇晃着脑袋。
  “饭菜是从下面推进去的。”蓝蓉弯腰,拨了拨可以摆动的门的下端。
  “她今天很安静。”青年拿过中年妇女手里的蜡烛。“她已经知道我要来了。”
  “可以麻烦你们开一下门吗?”青年指着门上的锁。
  “易先生,您现在就要进去?”村长难掩惊讶。
  “你们不想让她快点好起来吗?”青年反问他。
  那中年妇女抖抖索索地取来钥匙,神智不清地絮叨着什么,蓝蓉夺过钥匙,边开着锁边对青年说,“她是在祈求山神保佑,村里的人都信奉这里的山神。”
  村长和那中年妇女已经退到一边,最后一把锁应声而开,青年推开门,许久未开过的木门,发出吱呀的怪响。
  “小蓉,快过来。”村长赶忙招呼蓝蓉远离那个房间。蓝蓉却还站在门口,试图张望门里的景象。
  “锁好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进来。”青年在关上门的前一刻嘱咐蓝蓉。
锁与锁链发出契合的脆响,青年手上的蜡烛坠到地上,他还是看清了白露的样子,这个将他猛地推到门上的少女,她的乌发蓬乱,惨白的脸上挂满血迹,有的已经干裂成了黑色,有的还是新鲜的血红,她浑身腥臭,张开嘴冲着他发出嘶哑的吼声。


第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改
这文的点击很诡异的不平衡着= =
  “滚出去!!!滚出这里!!这个女人是我的,这里都是我的!!!”
  一股恶臭从少女的身上散出,她狰狞着脸孔,用与青年那晚梦境里如出一辙的破碎撕裂的声音在青年耳边咆哮。青年被少女握着肩膀摇晃着一遍又一遍撞击着脆弱的门板。
  “你想要亮光?”少女紧贴着青年的脖子,用她肮脏的脸蹭在青年颈上,“你想要看清我??”她的声音忽然扬起,变得尖利,尾音上挑,逐渐变成乖张的笑声。
  青年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少女用并不属于她的蛮力攻击他,他紧靠在门板上,那门板吱嘎作响,门外的锁链互相撞击,清脆的声音已而成了刺耳的噪音。
  “你想用我撞开这扇门。”青年抹去脸上被她的指甲刮出的血,如此沉着冷静地,却反而使得少女越发暴躁,她纤细的手指在门板上滑刻,一口咬住青年的肩膀,尖锐的牙齿刺穿他的衬衫,深入他的皮肉中,青年承受着这份疼痛的时候,听见指甲断裂的脆响,咔 ,咔,咔,咔,咔。
  “啊!!!啊!!!啊!!”少女疯狂地用头撞门,她撇开镇定自若,丝毫不心存恐惧的青年,挥舞着胳膊,用自己的身体撞击着木门,她激烈地动作像是想在门上钻出一个洞来。
“易先生,易先生。”门外的蓝蓉听见屋里的剧烈声响,壮着胆子拍门,呼喊青年。
  “那是谁。”她的声音让少女顿时安静下来,青年借着地上蜡烛微弱的光芒看到她朝屋子中间走去,低垂着头,光着的脚丫小心翼翼踏出每一步。
  这屋子不大,狭窄的空间里布满了污黑的痕迹,木制的地板上有被手指抓挠过的痕迹,有些地方还翘起着木刺,墙壁上留有许多血手印,四周遍布着杂物,木盆,破旧的玩具被甩了一地,角落里堆着已经发臭腐烂的食物,几只蟑螂聚在那里。
  “易先生,要不要找人来帮忙,你一个人制不住她的。”蓝蓉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白露。”
  那忽然从屋里传出的跳动音节让蓝蓉不禁呼喊。
  青年也听着这不成曲调的玩意儿,少女开始哼唱,不连贯,时断时续,费了很大的劲才让几个简单的音节从喉咙里蹦出来,她长发披面,两手缴着裙角,站在墙角,就算踩到了一两只蟑螂,她也不为所动,她还时不时转动脖子,引出一连串骨节交错的怪声。
  “白露!!”蓝蓉用力拍门,“易先生,是白露,那是我教白露唱的歌,是白露!!”她似乎很激动,少女和青年并没被她的激动干扰,青年一手伸进裤子口袋,那里面放着几枚尖利的钉子,他摸索到钉子的锐角,慢慢向少女移动。
  少女突然站着不动,哼唱戛然而止。
  喀拉,一把锁。
  “别开门,不许开门!!”青年意识到蓝蓉正在开锁,他赶忙退回门边,厉声道。
  喀拉,两把锁。
  “蓝蓉!你在干什么!!”青年压低声音,生气地捶门,他只能站在门边,以防蓝蓉的闯入。
  喀拉,三把锁。
  喀拉,四把锁。最后的一把锁。
  “别开门!!!!!!”当听到锁全部打开时,青年愤然转身,试图用力拍上门,却是为时已晚,少女抓住门被拉开的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冲到门前,一手甩开青年,一手掰开门将门外的蓝蓉撞倒在地,青年被重重摔到墙上,那扇破旧的木门敞开着,尖叫声,蓝蓉的尖叫声充满了整间屋子。刺破了村里诡异的寂静。
  村长见势,赶忙冲出去呼唤帮手,蓝蓉被衣衫褴褛的少女紧压在地上。少女嘴角咧开,延伸至耳际,肮脏油腻的头发遮盖住她半边脸庞,蓝蓉颤抖着与她那只暴露在外的幽黑眼睛对视,那只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白,全部被墨色渲染,她被那极致的黑所吸引,所控制,全身痉挛着,重复着三个字。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是这噬人的黑色带着她回到了那个难以忘怀的恐惧的时刻。
  林荫路,碎石子,垂下的夜幕,妹妹,妹妹,妹妹,悬崖,山谷,乌鸦,乌鸦,血,铺满了整片山谷的血。
  叮铃。
  儿童手上的银铃,叮铃,叮铃。
记忆的深处,红衣白面黑发的女童,端坐其中,她的声音犹如她腕上银铃。
  悦耳动听地唤她。  姐姐。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推她的,啊,啊啊啊。”
  少女扼住蓝蓉的脖子,对她的表现似乎很满意,她的头慢慢转向移步靠近的青年,鬼魅般地笑。
  她仰起头,朝青年张开嘴,顿时飞出漫天的蛾子,黑色的蛾子铺天盖地似要淹没青年。
  青年知道,这都是幻觉,他挥手驱赶开飞蛾,他掏出口袋里一枚锈迹斑斑的钉子。
  “呃………………”被少女掐住的蓝蓉本能的反抗着,她拍打着少女的胳膊,双脚不停地踩踏着,挣扎着。
  少女的侧面突然生出另一张脸,她说话了,声音空洞,没有任何依靠,苍白的面孔上布满细密的划痕,她在少女的侧面里挣扎,迫切想要挣脱而出,“滚回去!!!!滚!!!这个贱人是我的!!!!”
  青年一把抓住少女的头发,拖拽着想要将她拖起。
  “啊啊啊啊啊!!!”少女尖叫着,加重手上力道,蓝蓉几近昏厥,少女裂开嘴,头用力往下一沉,大半块头皮兹拉一声被青年拽下。  “啊!!”
  青年正要再去擒那少女,却听门外一阵慌乱,阿强提着砍柴用的斧子大叫着第一个闯了进来。
  “小蓉。”村长也颤颤巍巍地走进来,身后众人拖拽住他不让他靠近疯狂的少女。
  “你来帮我一把。”青年捏着手上的钉子,示意阿强与他一起将少女从蓝蓉身上拽起。
阿强放下斧头,看青年眼色,两人统一步调,猛地抓牢少女细瘦的胳膊,少女不停地扑腾,甚至张口嘴想要啃咬两人,青年与阿强将少女撞向墙壁,青年顺势将手上的钉子扎入她掌心,与墙壁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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